「朕能原諒你重傷若晴,能原諒你對朕動手。」
「但不能原諒你想走!你是朕的,沒人能把你帶走。」
我摸起枕邊發簪,用力扎向他的胸口,卻被他一把擒住。
「幼昭,你為了另一個男人發瘋,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松憐不顧莫失的阻攔硬闖進來,口中哭喊著孟若晴傷口惡化,快要不行了。
她看向我,眼中滿是惡意。
「求皇上賜一滴沈娘娘的心頭血!」
「藥人之血為引,定能讓皇後娘娘起死回生!」
我大笑出聲,這麼拙劣的手段都使出來,她得多盼著我死。
謝庭州看著我:「若晴一事,錯的確在你,既如此...」
莫失急慌慌衝進來:「不行!不可以!」
他猛地跪在謝庭州腳邊,口中毫無章法地喊著:
「皇上,昭娘娘活不了多久了!前些年、為了您割肉放血,她...她已經快要死了啊!」
22
謝庭州僵住了,他沉默地看著莫失。
莫失從懷裡摸出封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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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看、是師父留給您的信,信上說了的,每一次放血都是消耗壽命。」
「您看...您看看啊,莫失沒說謊,不能剜心頭血啊...不能...」
我摸著成允繡在被子上的鳳凰花,沒有半點情緒。
謝庭州拿著信,突然暴起,像是瘋了一般大吼大叫。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你敢騙朕!」
「朕的幼昭會長命百歲,和朕永遠在一起!」
「你騙朕!殺了你!殺了你!」
莫失被他嚇得瑟瑟發抖,蜷縮在桌下,松憐伺機跑了出去。
「謝庭州。」
我抓住謝庭州的衣袍,他瞬間安靜下來。
「幼昭,我在,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別怕。」
他摸著我的臉,涕淚四流。
「哭什麼?」我拿起發簪,遞給他。
「不剜我的心頭血了?孟若晴死了怎麼辦?」
謝庭州嘴唇劇烈地顫抖,猛地抓起發簪刺入自己的心口。
鮮血瞬間溢出,他艱難開口:「幼昭,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
我伸出手,他剛彎起嘴角,我便抓住簪子,用力按了下去。
直至外頭看不見末端。
他看著我,嘴裡溢出一股股血沫,倒在地上還在含糊不清的問我。
「幼昭你...開心嗎?原諒我了嗎?」
我輕聲開口:「滾。」
莫失從桌子底下鑽出來,忙叫人把謝庭州抬走。
四周再度歸於沉寂,我抱著被子,到夢裡找成允。
等等我,報完仇,我就來找你。
23
不知過了幾天,謝庭州出現了。
他拒絕旁人的攙扶,執意跪在我床前。
他說,他真的愛我,他隻是一時糊塗。
他求我,隻要能原諒他,殺了他都可以。
死多便宜你啊。
隻要我不愛你,我有一萬種方法玩你。
「幼昭,以前沒人把我當人看,隻有你愛我,隻有你看得起我。」
「我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沒想過會失去你。」
「我求你,你看看我,你給我個機會,彌補我的過錯,好麼?」
彌補?好啊。
我跟他說:「去給我煮碗雲吞面。」
他樂了,像隻討好人的狗。
可他哪會下廚房,從前都是我伺候他。
從晌午折騰到日暮西垂,終於是做成了。
我瞧了一眼他手上燙出的水泡,端起面碗。
他興衝衝地把筷子遞給我:「幼昭,你嘗...」
剛出鍋的雲吞面熱氣騰騰,兜頭而下,淋了他全身。
他頂著一頭面湯看向我,訕笑著:「這樣,你會開心點嗎?」
我轉身回房:「謝庭州,你好像一隻狗啊。」
24
大臣們跪在勤政殿求他處理朝政,他置之不理。
因為他正忙著親自給我開闢溫泉池,在晴州嶼。
我讓他把礙眼的水榭樓臺都砸了,池子的錦鯉通通燒給團團。
他有一丁點遲疑,我就問他,是不是不想彌補我了?
他立馬動手,砸了個幹幹淨淨。
溫泉池建好時,我想起桑陽鎮的藥池。
我讓莫失帶來許多蛇蟻,把它們倒進溫泉池。
看著謝庭州,我說:「跳下去。」
他默了半晌,聲音沙啞。
「幼昭,我欠你的,我願意,隻要你開心。」
他一頭扎進去,沒一會又哀叫著跳出來。
謝庭州瑟瑟發抖,身上被咬得滿是血水,臉色煞白地看著我。
像是在等我叫停。
我勾了勾唇角:「原來我愛了十年的,是個孬種。」
他眼睛亮了。
「幼昭,你說你愛我?你還愛我對麼?」
他又跳了回去。
「隻要你還愛我,我做什麼都可以!」
慘叫聲接連不斷,我聽得心煩,回宮睡覺。
聽莫失說,他被咬到昏厥,連發了好幾場高熱。
我懶得管,我還要給小樹苗澆水。
它是成允留給我的,要替我們好好活下去呢。
25
謝庭州身子剛好一些,就又來我眼前轉悠。
喋喋不休地說起往事,擺出一副緬懷的樣子。
他說,剛成婚那會,什麼金釵玉環我都不稀罕,整日裡隻將那支簪子當成寶貝。
看著我早已失去光澤的長發,他低聲說道:「可是幼昭,你怎麼把它丟了呢?」
我眨眨眼,指著冰冷的水池:「那你撿回來,我繼續戴。」
他點點頭,又問我。
「幼昭,你不心疼我麼,我這幾日發了高熱...」
我抬腳就走。
「你根本不愛我,連簪子都不願撿回來。」
再回頭,隻餘濺起的水花。
謝庭州,你真的很喜歡玩浪子回頭這一套。
我瞎了眼才會愛過你。
兩個時辰,他爬上來時渾身都是寒氣,顫著手把簪子遞給我。
我反手就扔進火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現在不喜歡這個,我要鳳冠,要東珠。」
謝庭州突然笑了。
「對,幼昭要做我的皇後,要做大周的皇後!」
他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命人改立我為後。
外頭陽光刺眼,團團要是還在,會去雪地裡撒歡打滾的。
我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
孟若晴,怎麼能把你落下呢。
26
謝庭州忙著設計鳳袍時,我帶著孟若晴去了一座許久無人的宅院。
看著上方落灰的「鶴府」,孟若晴狀若瘋癲般大笑。
如今站在這裡,我還是能想起那個呆子偷看我的模樣。
盯著孟若晴腿上的傷口,我輕聲開口。
「我欠了鶴鳴堂,我該還。」
「你如何對我,我都可以原諒,因為錯的人是謝庭州。」
「可你萬不該碰團團。」
我一把薅住她的頭發,鞋尖狠狠碾進她未長好的血肉之中。
「它就是隻小狐狸,你為什麼要欺負它?」
我拿起鉗子,對準她的手指。
「你還拔了她的指甲,你也嘗嘗這種滋味好不好?」
她哭嚎著往後躲,我不肯松手,用了渾身的力氣,一根根拔下她的指甲。
她疼得蜷縮在一起,口中仍舊不幹不淨地罵我。
我不和她打無用的嘴仗,鉗子鉗住她傷口處的皮肉,用力一掀!
團團不會說話,不會喊疼,所以你聽不見它有多痛苦。
那你就親身體會一下,被人拔甲剝皮,是什麼感覺。
謝庭州站在宮門口等我。
「幼昭,鳳袍已經做好了,你快...」
他抓起我的手,像是沒看見我滿手滿臉的血痕。
「我殺了孟若晴。」
「她指甲都被我拔了,血淋淋的,髒死了。」
「人被活活剝皮是什麼感覺?應該沒多疼,不然她怎麼還能有力氣罵我呢?」
謝庭州扯扯嘴角,指著華麗的鳳袍。
「不提那些不開心的,幼昭看看,喜歡嗎?」
真叫人倒胃口。
從前把孟若晴當眼珠子一般護著,如今卻又擺出這副賤模樣來討我歡心。
我拿起火折子,點燃了他親手設計的鳳袍。
他瘋了一般撲火,口中呢喃不斷。
「幼昭還愛我的,幼昭還要做我的皇後呢...」
可笑。
虛偽下作的賤人。
27
我瘦得愈發厲害,血水一盆盆從我房裡端出去。
莫失跪在床邊泣不成聲。
我說俏皮話逗他,他也不笑。
我嘆口氣,囑咐他以後多笑笑,要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謝庭州也哭,哭得讓人心煩。
「謝庭州,你救過我,欠你的命,還給你。」
「這一生,我最後悔的就是遇見你。」
「下輩子,滾遠點,別再來惡心我。」
他搖頭痛哭:「我不要,我愛你,幼昭你別不要我,我求你...」
外頭又飄雪了。
我忽然生出些力氣,扶著門框看雪。
不遠處像是跑來什麼,我定睛一看。
團團!
顧不上穿鞋子,我赤腳跑到雪地裡。
一身紅皮毛的團團在前方跑著,幾步一回頭,像是在叫我跟上。
身後謝庭州嚎啕著,哭喊著我的名字。
太吵了,太吵了,別嚇到我的團團。
我拼命往前跑著,突然身將一軟倒在雪裡。
眼前伸來一隻手,我抬眼往上看。
逆光而立,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笑意,是成允。
「娘娘,您又淘氣,怎麼光腳跑出來了?」
我癟癟嘴,哭起來。
好成允,你背我吧,雪地太涼。
我趴到成允背上,寬厚溫暖的臂膀,讓我漸生睡意。
我問他,團團在等我們嗎?
他點點頭,團團在前頭呢,火爐上暖著黃酒,還有香香甜甜的烤地瓜。
我笑著閉上眼,沉沉睡去。
28
莫失把團團和成允的骨灰,一並放進我的棺椁裡。
他向謝庭州請辭,從前是我帶他進宮,如今我走了,他不願再待下去。
謝庭州守著我,日日扮演大情種,沒空理會他。
莫失趁著夜半,用迷煙迷暈了他。
然後帶著人,把我的棺椁偷出來了。
我終於離開了這裡。
莫失把我葬在一處四季皆春的地方,又在附近開了家醫館。
臭小孩,天天皺著眉頭,完全把我的囑咐當耳旁風嘛!
每次我湊過去逗他,成允都無奈地阻止我。
他說再這樣,莫失萬一覺著自己撞鬼了, 搬走了怎麼辦?
也是,算了算了, 不逗他了。
我還想看他長大娶媳婦呢。
我丟了,謝庭州日日在宮裡發瘋,再忠君的臣下也會心寒。
皇城被攻破那日, 有個身影一瘸一拐地摸進宮裡。
是孟若晴。
謝庭州看見她像看見鬼一樣,嚇得渾身戰慄。
我的確拔去她的指甲,生剝了她腿上的皮肉。
可我沒殺她。
終歸是欠鶴鳴堂的,我留了她一條殘命。
她灌了謝庭州滿口水銀, 讓他活生生內髒破裂而死。
謝庭州求她放過自己, 他又開始拿愛這個字當擋箭牌。
孟若晴冷笑著, 她說她從未愛過他。
她說謝庭州根本不愛任何人。
他不過是卑微的日子過得太久,突然出現個嬌柔弱氣的女子,擺出一副離了他就活不了的姿態,得意忘形罷了。
他面對我時總能想起曾經的做小伏低, 所以極其享受在孟若晴面前做英雄的感覺。
他心裡清楚,沒有我, 他根本爬不上這個位子。
孟若晴看著他一點點掙扎死去。
然後她拖著殘軀,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成允捂住我的眼, 太血腥, 不要我看。
遠處團團叼著毛球跑來跑去, 莫失拉住姑娘的手紅透了臉。
是這樣愜意,明媚的春天。
2
「表一」我和表哥自小就定了婚約。
他是個風光雯月, 極為方正的翩翩君子。
那年我從揚州來京看他,因為一點小事, 我耍脾氣,離家出走。
在外頭山林中,偶遇了滾落懸崖的謝庭州。
他傷得厲害,我也沒力氣把他拖走, 隻得守著他。
待他轉醒,我剛要走,他便說他是大周的三皇子。
我心下一驚,雖不懂朝政,但我也知表哥是太子一黨。
為了不給表哥惹麻煩,我謊稱自己是孤女。
可謝庭州卻將自己當成拯救孤女的英雄, 執意要娶我。
後來我胡亂尋個理由離開,家中長輩帶我回了揚州。
族親們說, 等到表哥仕途順暢, 我二人便成婚。
我歡歡喜喜回家,再等到的, 卻是表哥的告罪信。
信上說,他愛上了一位路邊撿回來的姑娘,叫我莫要再等。
於是我跑回京城,我想看看表哥愛上的, 是怎樣的人。
見到的, 卻是他被亂棍打死的屍身。
他是負了我。
可若是他真的娶了沈幼昭,我隻會祝福。
愛一個人,是滿心滿眼盼他安好。
可他卻死了。
死在別人的愛情裡。
死在一段隻需幾句撒嬌,幾滴眼淚就能毀掉的愛情裡。
在謝庭州枕邊時, 我無一日不想掐死他。
我日日夜夜摩挲著表哥送我的玉玦。
一玉分雙玦,此生共相思。
表哥,我來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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