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很好

門忽然被踢開。


接著,我看到半獸半人的落闖了進來,神色滿是焦急。


「秦芷。」


落喚著我。


我下意識應了一聲,又看了看我旁邊的蛇寵,一時頭皮有些發麻。


眼前的蛇人是落,那我身邊的這個是誰?


沒等我細細詢問,阿紫姐也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她略帶焦急喚著我身旁的蛇人:「你認錯人了,趕緊過來。」


接著歉疚般和我解釋:「大小姐,這是我新帶來的蛇人,他們下面的人弄錯了,你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帶他走了。」


我點了點頭。


阿紫姐走的時候,我幾乎脫口而出:「阿紫姐,我小叔叔在哪?」


阿紫表情沒有太大起伏:「秦總今晚沒回來。」


08


晚上。


我翻來覆去渾身燥熱,忽然一個冰冷的東西貼了上來。


像大旱逢雨,滋潤幹涸田地。


「唔,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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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悠悠轉醒,卻發現一個蛇人貼在我身上。


而他的臉赫然是小叔叔的。


「秦芷。」


他低低喚我。


「啊——!」


我猛地坐起來,卻發現眼前一片黑暗。


窗外狂風大作,風將從未關的窗戶逸散開來,窗簾張牙舞爪擺動。


一如我的心,鼓跳如雷。


「我瞎夢什麼,小叔叔是人,怎麼可能是蛇呢,落怎麼可能是小叔叔呢,真的是。」


可躺下,再也睡不著。


次日傍晚,落借口離開時,鬼使神差地,我偷偷跟了上去。


我看到落走進了地下室最裡面的那個房間,我躡手躡腳走了過去。


門是虛掩的,我看到小叔叔也在裡面。


最令我震驚的是,小叔叔下半身不是雙腿,而是一條粗壯的蛇尾。


我咬著手背,盡量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落:「她昨晚差點發現,還要換嗎?」


小叔叔點頭:「昨晚是我疏忽了,我已經遮好了。」


落沒來由冒了一句:「你愛她。」


小叔叔蹙著眉:「你話太多了。」


下一秒,小叔叔變成了蛇本來的模樣。


朝著門口而來。


我倉皇逃到樓上,直到坐在床上還是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昨晚真的是小叔叔。


他不是人,而是蛇人。


那爺爺知道嗎,他們為什麼要一直瞞著我呢?難道真的像落說的一樣,小叔叔喜歡我?


「秦芷,你小叔叔怎麼管你這麼嚴,他不會喜歡你吧?」


「別胡說,他是我叔叔。」


「又不是親的,況且你有父母養大,隻把他當哥哥而已。」


「偽骨科,好刺激。」


那些我不曾注意的玩笑話,此刻在我心頭瘋長。


「咚咚咚——」


敲門聲如同魔咒一般響起。


我下床又上去,蓋好被子又掀開。


最後長呼了一口氣,前去開門。


果然是小叔叔。


他裝成落的樣子,盡力模仿著他的說話,他的動作。


可在我看來,百般漏洞。


一晚上我如坐針毡。


早早以身體不舒服為借口把他趕出去。


卻沒想到,冰冷的蛇尾探上我的額頭,帶著幾分焦急的話音響起:「發燒了嗎?」


心錯漏了幾拍。


我仿佛成了一座雕像,連呼吸都消失。


我不記得那晚我怎麼把小叔叔送走,隻記得我的臉燒了一晚上。


09


我沒有拆穿小叔叔。


不知道怎麼開口,更不知道說完如何應對。


隻是平常那些正常的接觸,現在對我而言有些異樣。


無意識與小叔叔手指相觸時,我會觸電般收回。


對上他的目光時,我會下意識躲避。


他和阿紫姐在一起時,我的目光會緊緊跟隨。


10


「你說,和一個人對視時會下意識躲避,他和別的異性在一起時會一直盯著他,心裡會有酸酸脹脹的感覺,是得了什麼病嗎?」


我找宋娆詢問。


宋娆煞有介事地回答我:「得病了。」


「什麼病,我應該吃什麼藥。」


她一本正經:「相思病,無藥可解。」


「你正經點行不行?」


她一下坐直,來了勁:「我超正經好不好,這典型的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好嗎?話說你喜歡的是誰?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呢,你喜歡一個人就大膽地上,萬一他也喜歡你呢,要是他不喜歡你也沒關系,你直接說那來一個最後的擁抱吧,這穩賺不賠的買賣。」


小叔叔那張玩世不恭的臉閃現在我腦海裡。


我搖了搖頭:「沒有的事,你不認識。」


說完,我拿了包匆匆離開。


11


一路上我都想著剛剛宋娆的話。


難道我真的喜歡上小叔叔了嗎?


我摘下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細細摩挲。


這塊玉是小叔叔的寶貝,當時我看它溫潤如羊脂,精巧別致,第一眼就很喜歡。


就撒嬌和小叔叔要。


他似乎總是慣著我的,思索了沒多久就摘下給我。


他好像一直在遷就我。


不知不覺走到了家裡。


阿紫姐剛巧從樓上下來。


「大小姐,你回來——」


看到我手上的玉時,她忽然頓住。


「這個是哪兒來的?」


我揚了揚手裡的玉:「你說這個?這個是小叔叔的,我看著好看就要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阿紫聽完似有一瞬間發抖。


她喃喃重復:「好……看?好看?」


良久垂下眼簾,自嘲一笑:「秦總他對你可真好。」


可轉瞬,她又換上一副笑臉:「對了,秦總馬上就要過生日了,大小姐你打算送他什麼?」


小叔叔生日的確就要到了,可他好似不喜歡過生日,每年都敷衍了事,連生日會都不辦。


每次我問他要什麼禮物,他都笑著摸我的頭:「我不是小孩子了,想要什麼我自己會買,你不用給我準備。」


有一年我非要給他準備生日禮物,又怕買來的太過俗氣沒有心意,打算自己動手做一款蛋糕。


那年,我差點把廚房炸了,將松軟的蛋糕做成了又硬又厚的月餅皮,打發的奶油塗了油,上面的泡全消了。


我正打算扔掉然後去買一個的時候,小叔叔出現了。


他表情帶著幾分驚喜,全然沒有嫌棄:「給我做的嗎?」


我點頭又搖頭:「失敗了,扔了——」


下一秒,他食指楷了一口奶油,伸到嘴裡:「我覺得挺好。」


「你看,月餅皮可比蛋糕胚難做多了,你連月餅皮都會做了,簡單的怎麼可能不會。」


換著花樣弄了幾年後,小叔叔的秘書委婉地提示我:「每年過生日,秦總都要拉十趟肚子。」


之後我再也沒做過了。


想到這,我露出幾分頹然。


「小叔叔不喜歡生日,還是算了吧。」


阿紫姐搖頭否認:「秦總不是不喜歡過生日,隻是因為他沒怎麼過過生日,你也知道秦總是孤兒,小時候沒人給他過生日,他也沒有這個習慣,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都能給他過。」


「要是咱們給秦總準備個驚喜,他一定很高興。」


「大小姐,我記得你會彈鋼琴是吧?」


我點頭:「會一點。」


她打了個響指:「那就更完美了,既然秦總什麼都不缺,那你不如給他彈一曲,秦總特別喜歡《Eutopia》,你要是給他彈的話,他一定特別高興。」


我眼底閃過一抹光。


是啊,有誰不喜歡生日呢。


我一定會讓小叔叔擁有一個難忘的生日。


當時我的並沒有意識到,生日並不是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快樂的存在。


也可能是絕望。


12


這些天,我拼命練習鋼琴曲。


小叔叔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在鋼琴房裡練習,小叔叔在的時候,我就和落去外面的琴房。


直到一次,我練習得有些遲,從琴房出來時天已經昏黑。


落替我背著包,一路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落,我彈得好聽嗎?」


「好聽。」


「落,你說小叔叔會高興嗎?」


「會。」


「落……」


直到路過一個小巷,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傳來:


「你他媽的還敢勾引老子的女人,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又不是狐狸,在這發什麼騷?」


「我呸,惡心的東西。」


我拉著落快步走過去。


街角昏暗燈光下,幾個男人圍在一起拳打腳踢。


最裡面一個男人抱頭蜷縮,一條白色蛇尾伸了出來,被他們死死踩住。


其中一個拿著小刀獰笑著:「老大,廢了他,看他還怎麼得意得起來。」


他們互相示意。


猶如陰溝裡黑暗的老鼠,蠶食著跌落塵埃的仙子。


「住手!」


我下意識地喊叫出聲。


聽到我的聲音後,他們停了下來,扭頭不耐驅趕:「識相的趕緊給老子滾!」


看到我身邊的落後,他們又啐了一口:「媽的,女人就是他媽的賤,好好的男人不要,上趕著找這些爛蛇人,就這麼缺 c 嗎?」


我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指甲幾乎嵌到了皮肉裡。


「你再說——」


落就是這時上前的,他本就是蛇人,反應迅速,再加上身體壯碩,兩步上前將那些人掀翻。


他一腳踩在為首那人的臉上,慢條斯理碾壓:「說啊,怎麼不說了。」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落,在我面前他永遠是好脾氣。


現在卻渾身化不開的戾氣。


我沒來得及多想,趕緊上前查看那個蛇人。


看清他的面容後,我意外地喊:「阿離?」


我難以相信,眼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眼皮紅腫,眼裡罩著一層白色的膜的人,居然是那晚的阿離。


昔日意氣風發的蛇人少年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死氣沉沉的蛇人。


阿離看到是我,露了一個疲憊的笑容,隨後暈了過去。


我扭頭,嗓音憤怒地質問:「你們怎麼敢,憑什麼這麼對他!」


始作俑者還在得逞大笑:「老子怎麼不敢,他勾引我老婆,別說打他,殺了他都算輕的。」


「獸人本就是供人取笑玩樂的存在,你一個人類,居然對獸人這麼好,同情他們,真是人類的恥辱——啊!!!!」


他還沒說完,就爆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叫聲。


上揚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收回,五官雜糅在一起,面容此刻說不出的醜陋扭曲,胳膊以詭異的姿態向後彎曲。


是落廢了他一條胳膊。


我扶起阿離,朝著落示意:「別管他們了,我們先送阿離去醫院。」


13


阿離的情況比較嚴重,醫生給他開了消炎藥,又處理了他的眼睛,他還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我替阿離繳費的時候,身邊的落似不解:「你為什麼救他?」


我沉默良久,隨後聳了聳肩:「不知道。」


他喉嚨溢出微不可察的聲音:「你真的一點沒變。」


處理好一切後我們先回家。


第二天我又和落一起去看阿離。


阿離躺在病床上,嘴角因為虛弱是病態的白。


他說了事情經過,是為首那個男人的老婆想要阿離出櫃,阿離拒絕後,她氣急敗壞告訴她老公阿離勾引她,今天阿離剛要去上班,就被堵在那裡暴打一頓。


我恨得牙痒痒,卻又無可奈何。


人類和獸人世界本就有壁,獸人低人類一等,締結契約後他們以主僕相稱,至於像阿離那樣沒有締結契約的獸人幾乎是獸人裡最低一等。


獸人不受法律保護,也就是說,阿離變成今天這樣,根本無力報仇。


我呼吸一滯,一股無力蔓延開來。


阿離卻安慰我:「秦芷,不用難過,我相信這個場面終有一天會改變的。」


……


阿離出院後,離開了這座城市。


距離小叔叔的生日會也越來越近。


我沒日沒夜地練習曲子,隻為呈現最完美的狀態。


生日會當天。


我穿著精心定制的長裙,在小叔叔推門而入的那刻,給了他一個擁抱:「小叔叔生日快樂!」


小叔叔起先一愣,隨後笑著輕拍我後背。


「謝謝。」


我毫無察覺那笑容有多麼勉強。


「小叔叔,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接著我走到鋼琴前,抬手十指連彈,一陣悠揚的鋼琴曲環繞。


我盯著面前琴譜下那粉色的信封,生平第一次這麼緊張。


我想了很多天,發現我好像的確喜歡上了小叔叔。


既然他也喜歡我,那我不妨試一試。


小叔叔不斷靠近,我歡喜雀躍,彈得更加賣力。


「別彈了。」


我沒太聽清:「啊?」


小叔叔忽然拔高了聲調:「我說別他媽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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