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江述他年紀小,不懂事,正是什麼都覺得新鮮的時候。
他可能將自己對我的依賴當成了喜歡,覺得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地在一起。
但我不能,我比他大了六歲,理應要讓他回到正確的路上。
「咯噔」一聲,門開了。
賀言晟迫不及待地掐著我的下巴,咫尺的距離,我下意識偏過了頭。
他的吻落空。
摸著黑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幾聲刺耳的雜音。
「我——」
「你們在幹什麼?」
江述的聲音像結了層冰,他打開燈,我不太適應地閉上眼。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我面前,扯著賀言晟的衣領將他丟到一邊。
賀言晟不怒反笑,對著我挑眉,漫不經心地吹了聲口哨:
「看不出來啊孟許,金屋藏嬌?」
「你早說,我就——」
江述一拳揮在他的臉上打斷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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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美!」
「小三!」
我頓時覺得頭大,不過心裡也松了口氣。
江述應該是誤會了我和賀言晟的關系,和我所期望的那樣。
隻是為什麼輕松過後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讓我覺得有些苦澀?
怔愣的瞬間,我的下巴被江述掐住,他繼續賀言晟剛剛沒做完的事。
「哥,我們倆誰更厲害?」
6
現在的年輕人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
這種時候還不忘了攀比。
我用力把他推開,然後對他說:
「江述,介紹一下,賀言晟,我男朋友。」
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和我無關的事。
「你說什麼?」
江述咬牙擠出幾個字,緊抿的唇在隱忍著情緒。
我看著他的臉再次重復道:
「我說,這是我男朋友賀言晟。」
江述立在腿邊的拳頭攥緊又松開,聲音放低了幾分:
「所以誰都可以,就我不行?」
我把在腦子裡早已排練過無數次的話說了出來:
「因為我隻把你當作弟弟,我對你好,照顧你,是因為你爸媽的原因,換作其他人我也會這樣做。」
「就算拋開這些,我也不會喜歡上你這樣的人,不知上進,所有人都必須圍著你轉,自私,幼稚——」
江述沒有讓我把話說完,又或者是怕我說出什麼更難聽的話。
「所以你以前說的那些都是騙我的。你說永遠不會離開我,說我想要的你都會給我。」
是。
但你不能想要我。
明明沒想鬧得這麼難看,但話已至此,不可能還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對,那些話都是為了哄你。」
他的腳步不由得後退,這是他第一次不想和我靠近。
「好,以後都不會來煩你了。」
說完他沒有立刻離開,他緊繃的後背微顫,似乎在等我開口挽留。
但我沒有說話,就這樣看著他離開。
他走後,房子頓時變得安靜下來,肺裡的空氣感覺被全部掏空了一般,有些難以呼吸。
全身的力氣被掏空,我順著牆壁一點點往下滑,軟癱在地上。
「你弟不是瞎了嗎?讓他一個人在外面能行嗎?」
如果江述的眼睛沒恢復的話,我想我可能不會放任他離開。
甚至有時候我在想,他為什麼又能看見了呢?
是不是看不見,我們就可以和以前一樣?
一年前,我接到江述爸媽的徒弟陳曉打來的電話,他說幫江述聯系了一位國外的醫生,可以幫他做手術。
雖然手術的成功率隻有 60%,但江述已經同意了做手術。
他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希望不要將這件事告訴我。
好在最後手術成功了,也因為術後的一些注意事項需要我去做,陳曉不得不將這件事告訴我。
所以後來哪怕江述的演技很拙劣,我還是一直都裝作不知道,配合他演戲。
賀言晟從冰箱裡拿了兩罐啤酒出來,蹲在我面前遞給我:
「你喜歡他,為什麼還要把他推開?」
易拉罐的扣子被拉開,泡沫順著瓶口流到手上,浸到我剛剛對江述說那些話時自己掐破的掌心傷口上。
有點疼。
喜歡嗎?
不止。
他就像是流著我身上另一半血液的人。
喜歡太俗。
我想江述對我而言,是唯一。
「你走吧。」
我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後催促賀言晟離開。
他有些不高興,拉著我的手腕把我從地上拽起來,眉間有些戾氣:
「許許,利用完就甩?我以為你剛剛是在挽留我。」
他語氣輕佻,看我的樣子像在調情:
「還是說,你現在的口味變這麼差,不會真對那個小屁孩動了心?」
我看著賀言晟,有些恍神。
當初覺得他像江述,就答應了他的追求。
現在再看這張臉卻找不到一點和江述相似的痕跡,反而覺得惡心。
我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語氣間帶著警告:
「你不配提他。」
他不怒反笑,頂了頂被我打的那半邊臉,掐著我的下顎:
「我就喜歡你這股辣勁兒,要是後悔了就來找我。」
神經病。
7
我看著突然變空蕩的房間,處處都是江述生活過的氣息。
有些記憶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湧現在腦海。
我對江述說教,拒絕他,其實也是在單方面地警告自己。
比起江述,是我先違背了這份關系的初衷。
而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把江述當作弟弟了呢?
也許是他喊疼的時候我不再親他,因為我怕自己會隱瞞不住心底那股想要他的欲望。
也許是每次看見他和別人靠近,我都有一種想要把他搶過來鎖起來隻讓他看著我一個人的念頭。
每一次我都在清醒地沉淪。
總想著自己可以好好控制住這段關系,隻要不被發現就可以一直裝下去。
可我沒想到江述是戳破這層謊言的那個人。
他是唯一的例外。
是蟄伏在心底不可控的例外。
我將自己從這段回憶中抽離,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給陳曉。
「江述應該會去找你,麻煩了。」
上次在學校碰見陳曉出外勤,我才知道江述從眼睛恢復後就一直在自學和試驗相關的知識,甚至在這個領域匿名發表過的論文還獲得過不小的成就。
這些事一直都是他瞞著我進行的。
陳曉告訴我,外省有一家研究所想要聘請他。
但他因為我的原因,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去。
他為我而失去的東西太多,而我從沒給過他什麼,更不能再讓他給我更多。
說我懦弱也好,膽小也好,擰巴也罷。
江述的感情太熱烈,我無法也不能回應。
愛是想要觸碰又縮回的手,分開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從那天不歡而散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我刻意不去打聽關於江述的消息,但還是可以從同事的口中聽到。
例如他的論文拿了什麼獎,又或者是他才那麼年輕就跟組做項目,十分受領導的重視。
如果沒有鬧到這種地步,這些事我不應該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
他離開後,我也沒有回家住過。
明明是我想要的結果,每次想起來卻依然會覺得難受。
這段日子賀言晟每天都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纏著我。
這天他又來學校堵我,本來已經推掉的聚餐因為他我又答應了同事。
吃飯的地方在一家日式料理店,吃飯途中我被灌了不少的酒。
也許是因為最近心裡一直都裝著事,比平時更容易醉。
「孟許,你弟今天怎麼不催你回家了?我記得以前你隻要出來,沒多久他就會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打過來,比小媳婦管你都嚴。」
一旁的人附和道:「是啊,最近怎麼都沒見你提到小述了?」
聽他們提到了江述,我的思緒有些恍然,反射弧變得有些長,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耳邊卻出現了江述的聲音。
他的聲音像錯覺一般,很模糊,但我還是第一時間就聽出來那是他。
我鬼使神差地從位置上離開,推開包廂的門。
門外一群人圍在一起,還有幾個穿制服的民警。
我找了一圈,都沒看到江述的身影。
剛好同事在裡面叫我,轉身的瞬間,身後傳來一道女生的尖叫:
「江述,別打了。」
我的腳步一頓,轉身就推開那些人擠了進去。
江述聽到聲音剛好抬起頭,猝不及防地和我的視線相撞,短暫地對視一秒後就移開。
我到了嘴邊的話,偃旗息鼓,又咽了下去。
「孟許?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這才看見被江述壓在身下打的人是賀言晟,他的嘴角還掛著瘀青。
他的目光在我和江述身上來回瞟著,意味不明地笑了。
「多大的人了還打架,都跟我回去做筆錄。」民警呵斥了一聲。
賀言晟沒正形兒地朝我走過來,摟著我的腰,故意似的問道:「是不是需要家屬一起去啊?我對象能去嗎?」
角落裡一直沒說話的另一個協警脫口而出:「你有對象還跟別人約會,出軌啊?」
他說完才反應過來我還在這兒,看我的眼神有些別扭。
我一直在觀察江述的表情,他從見到我後,和聽到賀言晟說這些話時都沒有任何反應。
以前他會因為我和別人多說一句話就跟我鬧脾氣,我生氣之後他總是會裝乖把我抱住,討好似的對我說:
「我隻是怕哥哥被人搶走而已,哥哥不會怪我的吧?」
他將我視為所有物,對我的佔有欲強到可怕。
但如今他好像真的不在乎了。
酸楚瞬間湧上鼻尖,眼眶也有些發澀。
剛剛那個叫他名字的女生,正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著傷口。
我不禁想起上一次見到陳曉的時候,他說江述最近很忙,像是談戀愛了。
我和同事打了聲招呼,和他們一起去了警察局。
江述去做筆錄的時候,那個協警坐到我邊上和我聊天。
「那個打架的你認識嗎?聽說他是因為你對象跟別人約會才揍他的。」
聽見他這麼說,我的心裡像是有一團棉花堵在了胸口,又脹又酸。
半晌我才開口道:「他是我弟弟。」
「怪不得呢,我就說——」
「我不是你弟。」
8
江述半倚在牆上,看我的眼神淡淡的,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
仿佛對他來說,我隻是個不熟的陌生人。
氣氛頓時凝滯,好在工作人員叫我去籤字,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地方。
手續辦好之後,江述不在了。
我忍不住想起上一次他離家出走,我來警察局接他的時候。
短短數月,早已時過境遷。
孟許,你怎麼就把這段關系處理成這樣了呢?
出去的時候,我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賀言晟。
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得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在離他幾公分的距離時停下,抬腳踹了上去:
「你他媽有病吧?為什麼搶江述女朋友?」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當初他就是因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出軌,被發現後一言不合出了國。
我不喜歡他也就無所謂,現在他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江述身上。
「誰告訴你我搶他女朋友了?你這麼喜歡他,還口是心非地把他趕走幹嘛?」
「我怎麼以前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好哥哥呢?」
「好到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我渾身的血液都因為他這幾句話凍結,思緒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拉扯著回到當初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那個時候我剛剛察覺到自己對江述的感情有些不對勁,急需一個人來幫我轉移這份情感。
所以在和江述長得有些相像的賀言晟出現時,我接受了他的追求。
看著他的時候我總覺得在看著江述,我以為自己一直隱瞞得很好,直到賀言晟生日那晚,我陪他一起在酒吧過生日,被起哄著喝了很多酒。
賀言晟把我帶回家,在他碰我的時候我下意識喊出了江述的名字。
這件事一直就像是我的心魔,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他媽的就是個混賬,竟然對自己的弟弟有這種想法。
我假裝不在意他說的話,掏了根煙出來點燃。
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原因,竟然有些手抖。
我張嘴含住,懶懶地睨了他一眼:「所以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沒少出去勾搭人,別說你真喜歡我,夠惡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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