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持謙卑,淺笑不語。
喬婉清卻不懷好意地開了口:「陛下謬贊,兒臣的庶妹曾因口無遮攔冒犯太子殿下才被貶為奴,沒想到幾日不見就脫胎換骨了,兒臣也替她高興。」
她故意要提及往事,順便挑起太子對我的記恨,讓我難堪。
我快速看了她一眼,便面朝太子行禮:「臣女曾經無知,冒犯了太子,實在愧疚難安,日日懺悔。」
「也正因如此,臣女到了邊關之後才能舍生取義,是太子給了臣脫胎換骨的機會,臣女謝過太子!」
我的話說得極其真誠,讓人挑不出錯。
再抬頭時,我和沈雲曄四目相對。
他看向我的眼中滿是驚豔之色。
隻這一眼,便讓喬婉清徹底慌了神。
就在此時,皇上又看向沈雲濯:「濯兒帶兵有功,想要什麼,為父一定滿足。」
沈雲濯笑笑:「兒臣確實有一心願,但現在還不能提,等日後再向父皇討要可好?」
皇上向來寵愛沈雲濯,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13
之後,皇上留沈雲濯聊些家事,我便自行告退。
可剛走出金鑾殿不遠,喬婉清就追了過來。
「喬蕎,本宮真是小瞧了你的手段,居然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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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爛在我身前,我不得不停下。
於是打量起她來。
細看,她眼底泛青,塗了濃濃口脂嘴唇看上去依舊幹癟,臉色也暗中透著紫。
根據我上一世的經驗,這應該是被太子下了毒。
那時候太子日日在我的飲食中摻加少量毒藥,隻為了慢慢折磨我的身體。
而這種毒十分罕見,隻有太子有解藥。
喬婉清又寒聲道:「別以為你翻了身就能勾引太子,要是被本宮看到你動了不改動的心思,小心你的腦袋!」
我低頭小聲道:「太子妃,慎言,這可是皇宮。」
而不是任她為非作歹的喬家大院。
喬婉清冷笑一聲,不屑道:「喬蕎,你不過是被皇上封了個女將,徒有虛名罷了,有什麼資格教訓本宮?」
聞言,我忍不住嗤笑出聲。
喬婉清惱了:「賤人,我讓你笑!」
她當即揚起手要打我。
可我眼尖瞥見她身後的人,立刻施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喬婉清驚慌地回頭。
不遠處,沈雲曄安靜地負手而立,細長的眼中藏著一抹狠戾。
想必剛才的話,他都聽到了。
喬婉清嚇壞了,臉霎時變得比雪還白。
這麼怕沈雲曄啊?
看來,她過得比我上一世還慘。
沈雲曄似笑非笑地走了過來:「本宮的人有些放肆,還請喬將軍莫要見怪。」
我笑了下:「無礙,臣從小就習慣挨嫡姐的打了,不會計較的。」
喬婉清把拳頭握得咯咯響。
估計是沒想到我會說出她以前打我的事兒吧?
她慌忙辯解道:「那都是兒時鬧著玩的,妹妹怎麼能如此小題大做呢?」
然而沈雲曄根本懶得理她,目光隻在我臉上流連,甚至當著她的面握住我的手。
喬婉清頓時紅了眼,嫉妒得恨不得把我吃了。
沈雲曄道:「本宮忽然想起和喬將軍初見的情形,如今甚是懷念。」
我不著痕跡地把手抽了出來。
「昨日之事,還請太子寬恕微臣。」
沈雲曄笑了下:「喬將明珠蒙塵,那日是本宮眼拙了。不如本宮請喬將軍來東宮一敘,如何?」
他話音一落,喬婉清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聽著,心裡都覺得可笑。
堂堂太子,當著太子妃的面公然與別的女子調、情。
這便足以說明,沈雲曄根本沒把喬婉清當人看。
我佯裝喜悅,彎了彎嘴角:「太子抬愛,臣自然不會拒絕,不過今日實在不便,不如等大宴之後。」
沈雲曄也不糾纏,看我的眼神裡又多了一絲欣賞。
「好,那就大宴之後。」
他說完便轉身,看都不看喬婉清就走了。
我對喬婉清笑了一下,也轉身離開。
隻不過,我感覺到有一道目始終光膠著在我背後。
喬婉清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我真正的復仇計劃,也要開始了。
14
很快,皇上為我和沈雲濯設了慶功宴。
皇親國戚悉數到場,為凱旋而歸的靖王和女將送來賀禮。
大宴明面上歌舞升平,實則暗藏洶湧。
如今皇權勢力紛爭不斷,內部極其割裂,宦官結黨營私。
我朝立賢不立長,沈雲濯如今打了勝仗,自然更有威信。
所以沈雲曄眼下不敢出半點差錯,還得努力討皇帝歡心。
上一世,是我為沈雲曄不斷出謀劃策,掃清朝中障礙,才讓他毫無顧忌地登上皇位。
可換來的,卻是萬劫不復。
所以這一世,我便要親眼看看,沈雲曄是如何被喬婉清坑死的。
此刻,觥籌交錯,大殿上的皇親國戚們把酒言歡,好不暢快。
皇帝氣色有點差,時不時咳嗽幾聲。
皇後也神情淡漠,仿佛一個沒有悲喜的木頭人。
我不動聲色地吃菜,而喬婉清卻一直陰惻惻地盯著我,嘴角噙著不懷好意的笑。
就在此時,她站起身,向皇帝敬酒。
「父皇,如此良辰,兒臣願為父皇彈一曲助興!」
皇帝允了。
沈雲曄卻皺緊了眉頭看向喬婉清。
他最討厭別人脫離他的掌控,
喬婉清如此自作主張,他定然不悅。
我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喬婉清命人抬上她的雲箏,在大殿上彈奏起來。
看得出她提前準備過,彈得確實還不錯。
皇上含笑誇贊了一句好。
沈雲曄原本緊繃的眉毛也舒展開來。
「父皇,兒臣這隻是雕蟲小技而已,兒臣的庶妹才是頗有才情,她此次凱旋而歸,若不即興作詩一首,實為遺憾!」
她話音剛落,皇上就看向我。
「喬卿,此話當真?」
我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恭順地施禮。
「回稟皇上,太子妃的謬贊臣實在不敢當,因為臣詩才不佳,唯有舞劍還能拿得出手。」
「不如讓臣為皇上獻上一舞,如何?」
話音一落,我聽見周圍有人發出了感興趣的輕嘆聲。
舞劍其實並不稀奇。
但如果舞劍人是曾經被充奴發配,如今卻凱旋歸來的奇女子,那就頗有看頭了。
果然,皇上點頭:「甚好,來人,把朕的寶劍拿上來!」
我用餘光瞥了一眼喬婉清。
她想故意讓我寫詩,背後一定有陰謀。
我偏不順她的意。
果然,見我要舞劍,喬婉清臉上的表情可謂精彩紛呈。
不過馬上,她會看到更精彩的東西。
15
侍女呈上皇上珍藏的寶劍,我一把握住,手腕一翻,在大殿上旋轉起舞。
樂師適時敲起了鼓點為我伴奏。
我踩著節奏旋轉揮舞,步伐輕盈飄逸。
有著兩世的習武經驗,區區舞劍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好!」
我一轉頭,正好對上了太子的眸子。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便大大方方地衝他莞爾一笑。
喬婉清看到這一幕,表情變得格外猙獰。
我不理會,接著轉身,故意往她和太子的方向挪去。
一個不經意間,我就用劍尖挑起了她腰間的香囊。
「啊!」
喬婉清顧不得在殿上失儀,直接尖叫起來。
樂師嚇得當即停了奏樂。
我佯裝驚慌,趕緊單膝跪地道:「對不起太子妃,是我一時失手,冒犯了!」
喬婉清顧不上回答我,蹲下身就要撿那香囊。
可我已經先她一步撿了起來。
喬婉清大叫:「別動!」
我不理她,故作不小心地抖落裡面藏著的一張小字條。
「這是什麼?」
我詫異地拿了起來,一看,嚇得立刻松了手。
「太子妃,你怎麼能私藏這種東西!」
此刻,大殿上的其他人開始竊竊私語,都想知道那是什麼。
皇帝擰起了眉:「到底是什麼東西?呈上來。」
「那隻是我自己隨身帶的東西,什麼都不是!」喬婉清慌忙阻止。
可她越是這樣,越引起皇帝的懷疑,於是命人立刻將字條拿給他。
結果一看到上面的內容,皇帝龍顏大怒。
「放肆!」
「太子妃,你居然敢私藏反賊之作,莫非是想通敵叛國?」
這下,大宴上的所有賓客悉數跪下。
我看著喬婉清抖得像篩糠一樣身子,隻覺得好笑。
喬婉清大概是以為我會聽她的話當場作詩。
所以提前準備了反賊之詩,想要栽贓給我。
可她想不到,我早就注意到到她一直在用手摩挲那香囊,立刻就識破了她的計謀。
都重活一世了,我要是再被她坑,豈不是白活了?
喬婉清顫聲狡辯:「不、不是的,兒臣冤枉啊!這定是喬蕎陷害兒臣,是她寫好了詩偷偷藏進去的!」
沈雲曄死死瞪了喬婉清一眼,明顯是暗示她閉嘴。
這時候,我身邊的沈雲濯冷冷開口:「胡言亂語,我等親眼所見這字條是從你香囊裡掉出來的,你居然敢汙蔑喬將軍,是何居心!」
「你!」喬婉清見形勢不妙,竟然不顧禮儀,直接站起身。
沈雲曄還試圖拉她跪下,她卻直接甩開了沈雲曄的手,一副急於辯解的模樣。
「求皇上明鑑,喬蕎久居深閨,根本不懂兵法,又怎麼能預判敵軍進攻的方位!」
「這便是她通敵叛國的證據,她處心積慮地去邊關軍營賣弄聰明,故意泄露敵軍行蹤,隻是想兩頭利用,為己謀私罷了!」
「喬蕎分明是敵國細作,還望皇上明察!」
16
她說得振振有詞,竟讓人覺得有幾分真。
好一招禍水東引,瞬間就把懷疑引到了我身上。
果然,皇帝聽了她的話,有些遲疑了。
沈雲濯剛開口說了一個字,皇帝就沉聲打斷了他。
「朕想聽聽喬卿如何說。」
聞言,我微微頷首,不疾不徐地開了口。
「皇上,若臣真是敵國細作,自然處處小心,又怎會去邊關軍營自投羅網?」
「何況,太子妃說臣處心積慮去的邊關,臣實在冤枉,明明是太子妃求太子把臣流放到邊關的,莫非太子妃也是臣計謀中的一環?」
我說完,還故意委屈地看了喬婉清一眼。
喬婉清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沈雲濯適時開口:「父皇,兒臣有話要說!」
「戰場上刀劍無眼,隨時可能喪命,喬蕎卻執意出戰,還為兒臣擋下足以致命的毒箭。若她真是細作,自然躲得遠遠的,又怎麼可能用命去守護兒臣?」
「兒臣曾說有一心願,這心願就是求父皇相信喬將軍的為人,還請求父皇恩準!」
沈雲濯話畢,重重叩首。
我聽了他的話,心中驀地一暖。
重活兩世,他始終是最護著我的那個。
大殿上寂靜無聲,直到皇帝開再度開口。
「喬卿,你能以性命保護濯兒,朕願意相信你的為人。」
「倒是太子妃,當眾失儀,實在讓朕失望!」
「來人,拖下去,嚴審!」
兩個侍衛迅速衝上來,一左一右架起喬婉清胳膊把她往外拖。
喬婉清慌了,掙扎哭喊起來:「父皇饒命啊,兒臣是冤枉的,是喬蕎陷害兒臣……」
「殿下,殿下救我啊!」
她又向沈雲曄求救。
皇帝看向沈雲曄,眼中的不滿都快溢出來了。
可我太了解沈雲曄了,沈雲曄為了皇位犧牲了太多,怎麼可能讓喬婉清阻礙了他的路?
沈雲曄握緊了拳,面上卻顯得十分自責。
「太子妃恣意妄為,兒臣自然不會包庇。」
「此時終還是兒臣管教不嚴,請父皇連同兒臣一起責罰!」
我心中冷笑,他還真是會討皇帝喜歡,也知道如何明哲保身。
恰好皇帝這會兒突發惡疾,捂著嘴猛烈地咳嗽起來,根本沒心思聽他的話,擺了擺手便讓他退下了。
大宴不歡而散。
17
喬婉清挨了幾十大板,又嚴加拷問,才終於道出她想陷害我的實情。
如今她被鎖在自己的行宮,身邊伺候的宮人被遣散一空,每日隻有一人定時送飯送水。
東宮各處把守森嚴,她根本沒法跟母家通風報信。
我成了現在唯一能去看她的人。
見我來,喬婉清憤恨地瞪了我一眼。
「喬蕎,你別得意,現在我才是太子妃,我早晚會成為皇後!」
「到時候我要讓你跪在我面前,哭著求我寬恕!」
「你要是敢趁此時機勾引太子,我就把你千刀萬剐!」
我看著她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的模樣,忽然起了一絲憐憫之心。
於是平靜地看著她:「我勸你從此安分,別再生事。」
「哪怕在這無人問津的冷宮了此殘生,也算是你最好的結局了。再往前一步,就真是萬丈懸崖了,嫡姐。」
我話音剛落,喬婉清便狠狠地朝我吐了一口唾沫。
「呸!什麼了此殘生?你個下賤的鄉野村姑也配預言排本宮的命運?」
「告訴你,本宮已經懷了子嗣,注定要母儀天下!」
聞言,我噗嗤一笑。
「哈,子嗣?」
「嫡姐,自你嫁入這東宮起,太子就沒碰過你一下吧?你從哪能變出個子嗣來?」
我話音一落,陰沉的天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閃電。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