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後,繼妹趁我麻勁兒沒過,在我臉上扎了百十個針眼。
為了掩蓋這件醜事,我爸舉全家之力送她出國。
三年後,他臥病在床要人照顧,繼母終於想起了被送到戒斷學校的我。
可是,我啊,早就不是個正常人啦。
1
我「畢業」那天,是校長親自送的我。
他油膩的手指滑過我的左臉:「桑桑啊,我真是舍不得你啊。」
我純真地一笑:「別擔心,我會再來看你的。」
看你的手指盡數地被斬斷,看你親手打造的這座地獄將你永生永世禁錮。
我轉過身,一瘸一拐地向著門外的陽光走去。
算算日子,我已經整整三年沒有踏足過外面的世界了。
三年前,我 16 歲,因為小時候耳膜穿孔導致聽力越來越差,我去醫院做了全麻手術。
被推回到病房後,繼妹楚玉曦趁著我麻勁兒沒過,掏出繡花針開始往我臉上刺字。
我至今忘不了那時的恐懼。
我不明白,明明我在家裡已經對她們母女一忍再忍、有求必應,但她仍然可以睜著那雙無辜的眼睛,用歡快地語氣詛咒我:
「姐姐,雖然媽媽說你現在還不能死,但是我要在你臉上留下烙印,讓別人都知道你就是我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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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手裡的針被鮮血浸紅,卻一下也動不了。
唯一慶幸的是,當時我感覺不到痛。
她扎下第 137 下的時候,繼母進來了。
林玉蘭看到我密密麻麻地全是血點的臉嚇了一跳,和我爸商量了一番,帶著楚玉曦慌亂地走了。
我爸楚文海倒是鎮定,直接叫了人來給我換了衣服,背著我偷偷地出了院。
我能動了後,第一時間給我媽媽張有萍打了個電話,哭著讓她來給我撐腰。
我媽看到我的臉,一下子紅了眼,心疼的表情一點看不出是作假。
不承想,她毫不避諱地當著我的面,指著我的臉威脅林玉蘭:
「今天你要是不拿出五萬塊錢給我,我就去找媒體曝光你女兒的惡行。
「我記得你女兒上的是最貴的私立初中,你說要是她的同學老師都知道她這麼惡毒,會不會排擠她,也在她臉上刻字?
「不是我危言聳聽,你看看你們做父母的,又不是特別有錢,又沒有權勢。要真把這件事捅出去了,你們還有什麼臉面?你們拿什麼保證你女兒不被校園霸凌?」
楚玉曦嚇得「嗚嗚」直哭:「媽媽,我不能被同學知道我們家的情況的。」
最終是楚文海拍了板:「這樣,我們再多給你兩萬,你把楚桑帶走。」
他面帶嫌惡地瞥了我一眼:「我們家養不起她這種金貴到要手術的人。」
我低下頭,緊咬嘴唇。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小時候替爸爸擋了我媽媽一巴掌,我本來是不會耳膜穿孔的啊。
我媽盯著我沉思了一會兒:「成交!我會讓她去該去的地方的。」
一周後,她借口替我辦了轉學手續,騙我上了戒斷學校的車。
2
車一直到了簡陋的大鐵門門前,我才意識到不對勁。
因為反抗,因為想逃,第一天,我就被送到了電擊室。
那次「懲誡」後,我才從校長的口中得知,我爸爸並非不知道我媽把我送進了這裡。
「你以為,和我們籤訂合同的時候,寫的是誰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啊。
我的媽媽,在把我當成斂財工具後,為了逃避繼續撫養我直到成年的責任,狠心地找了個我逃不出去的地方將我關起來。
而我的爸爸,為了討他現在的妻子和女兒的歡心,和學校約定,隻要他不同意,我就永遠也不能從這裡出去。
我甚至都能想到,他們兩個在籤完合同後,我媽像邀功似的看著我爸的那種眼神。
而我爸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對我媽釋放出滿意的笑意。
在這個學校裡,每個人都像是遊戲裡的 NPC 一樣按照固定程序活著;自殺,倒成了一個永遠無解的關卡。
我在挨了數不清的打、進了無數次的電擊室、斷了一條腿後,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進來的第四個月,我學會了偽裝。
那天晚上,我進了校長的房間。
從那以後,我在學校裡的地位一天比一天高。
我終於明白,原來做一個瘋子是這麼快樂。
校長是瘋子,我也是。
而現在,我這個瘋子,正在翻看我妹過去三年的朋友圈。
我被送到學校後,我爸和繼母就給她找了個國外的初中。
因為擔心她小小年紀孤身在外,我爸變賣了家產,一次性地拿出幾百萬,讓繼母陪著她一起去了國外。
楚玉曦的生活相當滋潤,她把自己打造成了白富美,將國外的聚會文化學了個十成十。
我支著下巴看車窗外,聽陸時燃向我匯報我爸的情況。
「抱歉啊桑桑,我找的人下手重了點,不小心把你爸撞成了全身骨折。」
「問題不大,不這樣,林玉蘭怎麼會這麼快就把我放出來?」
他嗤笑一聲:「你那繼母確實是個人才,一聽說我們要協商賠償事宜了,連夜從國外飛了回來。這會兒估計正忙著找律師呢。
「不過她無論找來什麼樣的律師都沒事,反正,錢我有的是。」
車停穩在醫院門口,我打開車門就要下去。
陸時燃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親我一口,我就讓你下去。」
我轉身就咬住了他的唇瓣,他「嘶」的一聲松開了我:「小瘋子。」
3
這是我爸出車禍後的第四天,已經脫離了危險期,被轉入了普通病房。
他全身上下都纏著繃帶,隻有腦袋還能稍微地動一動。
看到我來,他僵硬地扯出一個笑:「桑桑,你來啦。」
但馬上,他就笑不出來了。
我捏開他的嘴,把抹布塞進去:「爸爸,你知道一個成年人身上,有多少塊骨頭嗎?」
在他驚恐的眼神下,我從他的右手開始,捏他的骨頭。
「是 206 塊。
「當初楚玉曦在我臉上扎了 137 針,我比她強,不傷你的臉。
「子債父償。爸爸,你這麼疼愛妹妹,不會連這個罪都不能替她受吧?
「你放心,我這三年裡啊,讀過醫學方面的書,每一次下手,我都很準的。
「不過你說,這 137 下,該怎麼分布才好呢?
「啊,我忘了你說不了話了,那就按我說的做吧。
「你知道嗎?除了 29 塊頭骨……」
才捏到他的胸椎,他已經疼暈過去了。
我將水壺裡的冷水倒在他臉上,等他醒來。
這兩天估計林玉蘭一門心思地撲在賠償金上,連熱水都懶得去打了。
倒是便宜他了。
「爸爸,你醒啦?那咱們繼續。」
他嘴裡嗚咽著,使勁兒地搖頭。
我像當初楚玉曦那樣睜著無辜的雙眼,語氣輕快:
「我在戒斷學校的時候,受過 93 次電擊。每一次,都比你現在要疼。
「每個月探親日那天我都在翹首以盼,希望你們能良心發現,出現在我面前聽一聽我的遭遇。
「但你們誰都沒來!
「我知道你每隔半個月就會出國和林玉蘭母女團聚,可是爸爸,你為什麼連一件衣服、一口吃的都不給我送一次?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媽媽從不給我送生活費。
「不過沒關系,我也隻是挨餓受凍了一段時間而已。
「隻要我能豁出去,想要什麼我都能靠自己得到……」
我拿走他嘴裡的抹布,他的眼淚滴在枕頭上,和冷汗合為一體。
「桑桑,爸爸錯了,爸爸錯了!
「爸爸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等你林阿姨來了,我讓她給玉曦打電話,讓她給你道歉,好不好?
「爸爸現在也遭了報應了,你原諒爸爸,我們一家人好好地過日子,好不好?」
我拿過他的手機給我媽發消息:「林玉蘭暫時不會過來了,我已經把賠償金的事告訴了我媽。你猜,這兩個女人,會不會為了男人和錢打起來?」
我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一場不致死的車禍而已,怎麼能叫報應呢?從今天起,我會每天挑你身上 137 塊骨頭來捏一捏,我還會把剛燒開的熱水灌到你嘴裡,讓你連開口求救都做不到。」
「爸爸,」我拍拍他的臉,「好好地享受接下來暗無天日的日子吧。」
4
張有萍的電話很快地撥了過來:「桑桑,你、你出來了?」
我「嗯」了一聲:「媽媽,我在醫院照顧爸爸呢,你要過來看看他嗎?」
「什麼!」她的音量拔高,「林玉蘭那個見錢眼開的賤人,她竟然把你一個孩子扔在醫院伺候你爸?她在哪兒呢現在?媽帶你去找她要個說法!」
我心中冷笑,我媽這個人向來很會做表面功夫,看起來她是什麼都為了我,實則她早就被錢的味兒釣成了翹嘴。
我們在交警大隊門口會合時,正好撞見已經出來的林玉蘭。
看見我,她面色不善:「不是讓你待在醫院嗎?這幾天我忙著替你爸跑前跑後,你少來添亂。」
我低下頭緊張不安地摳著手指,就聽見我媽從身後大踏步地過來,一巴掌扇在了她臉上。
林玉蘭顯然被打蒙了:「張有萍,你瘋了?!」
我媽先發制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幹號:
「大家都來看看啊,我女兒被她後媽欺負成什麼樣了!
「她爸爸前腳剛出車禍差點成了植物人,這個女人後腳就把醫院的爛攤子甩給我女兒,背著所有人來和肇事司機談賠償。
「我女兒好歹也 19 歲了,已經成年了,你們說說看,來調解這件事兒是不是得讓我女兒在場?
「她就是怕我女兒知道對方賠了多少錢,防著我女兒哪!」
林玉蘭是個愛面子的人,她看見四周已經圍了一圈圍觀群眾,扯了我一把:
「趕緊把你媽拉走,我這邊和對方還沒有協商完呢!」
「我呸!」我媽往她的鞋上吐了口唾沫,「我早就打聽過了,按老楚那傷勢,治療加誤工,還有其餘七七八八的合起來少說得賠個幾十萬!
「桑桑怎麼說也是他女兒,這錢也該有她一份!」
林玉蘭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指指點點,不由得怒火中燒:
「你現在想起楚桑是你女兒了?你當我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
「楚桑一回來,你就迫不及待地拿她當借口來我家撈錢。怎麼著,這些年白給外面的男人睡了?一分錢也沒有撈著?」
我適當地添柴加火:「媽媽你快起來吧,這些賠償金不僅要拿來給爸爸治病,還得負擔妹妹在國外的生活費。至於我……隻要爸爸能痊愈就夠了。」
我媽圓眼一睜,「嗖」地站起身來就想往我臉上也呼一巴掌。
可惜,她這招我見得太多了,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隻要看到她抬手,我就會下意識地避開。
她的巴掌落空,恨鐵不成鋼地指著我鼻尖罵:「沒用的東西!你就任憑一個知三當三的貨色這麼說我?」
林玉蘭高傲了一輩子,最聽不得別人說她是小三上位。
「我說張有萍,要不是你一直給老楚戴綠帽子,他會和你離婚?
「當初你怕帶著楚桑不好改嫁,硬是把她扔給了我們。
「結果情夫膩了把你甩了,你又巴巴地往老楚身邊湊,賤不賤哪你?」
我媽自知理虧,但仍舊氣勢十足地和她對罵。
兩個人的戰爭一觸即發。
我抱著雙臂在邊上冷眼旁觀,這麼精彩的狗咬狗,我已經三年沒有見過了。
我佯裝上前勸架,趁機踹了我媽兩腳。
她以為是林玉蘭動的腿,大叫一聲,薅住她的頭發就把她摁在了地上。
5
林玉蘭這些年跟著我爸養尊處優慣了,哪裡是我媽的對手。
路人把她們分開的時候,她的臉上都是鼻血。
看熱鬧看得差不多了,我朝著人群外的陸時燃使了個眼色。
他心領神會,打了個電話出去。
幾秒後,林玉蘭的手機響了。
這邊有好心人正在問她要不要去醫院,她用手捂著鼻子連連搖頭,也沒空搭理還在叫罵的我媽,自己開著車就走了。
也是,電話裡,陸時燃假裝自己是肇事者的律師,說想和林玉蘭做進一步的協商。
她這才什麼都顧不上,趕緊就去小茶館赴約了。
我媽罵罵咧咧地甩開路人的手,正要把怒氣撒在我身上。
陸時燃就走過來主動地向我媽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肇事司機的兒子陸時燃,剛才從你們的……聊天中,已經知道了你們家的情況。
「我認為您說得對,您的女兒確實有權利了解賠償事宜。」
陸時燃長得人模狗樣,是我媽會喜歡的那一類小狼狗型。
我媽這人,對待長得好看的異性,總是會格外客氣。
她理了理自己的頭發,諂媚地握住他的手:「小陸是吧?那你說,按目前她爸爸的這個受傷情況,你們家準備賠多少錢呢?」
陸時燃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下:「我家裡人商量了一下,前期會拿出一百萬墊付醫療費和誤工費,如果後續需要長期治療,那你們所遭受的損失,我們也會相應補償。
「對於叔叔的遭遇,我們深感抱歉,所以我們會盡力地補償你們的。」
他打開自己的二維碼給我:「這是我的微信,有問題我們隨時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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