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事,就是東街的炒板慄很好吃,想著帶給你們嘗嘗。」
我摸著袋子的溫度,乖巧點頭:
「好,待會兒我和音音一起吃。」
中午,我將還帶著熱氣的板慄拿出來:
「你哥哥送來的板慄,說是我們一起嘗嘗。」
顧輕音撇嘴:
「什麼嘛,誰愛吃這噎人的玩意兒。」
我開了一個,不噎人啊,軟糯香甜。
顧輕音盯著我看,臉上笑得有一絲猥瑣:
「哈哈,好吃嗎?」
我點頭。以前在縣裡的時候,我也愛吃。
她將板慄全都推到我面前:
「都是給你的,慢慢吃,嘿嘿嘿嘿。」
我雖然覺得古怪,但也沒多想。
9
「姐姐,你幫幫我,求你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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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陳月英將我攔住。
我裝作沒看到。
她抓住我的手,拉著我進了一處巷子。
因為上一輩子的經歷,我對小巷子有陰影,隻願站在巷口。
她一跺腳,直接說了實話:
「我懷孕了。」
我看向她的小腹,有些驚訝。
「是傅成安的。」
頓時我又不覺得驚訝了。
她咬著唇:
「姐姐,我就求你最後一次,我不要錢,你隻要將你的那個吊墜給我就好了,算我求你了。」
我下意識捂著領口:
「你要這個幹什麼?」
她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我不要錢,我就隻要這個吊墜,你給我好不好?」
她神情有些不對勁,我轉身就要跑,卻被她一把抓住頭發往後一扯。
瞬間頭皮刺痛。
她將手伸進我的衣領,將吊墜拔了下來。
死死抓在手裡,就往外跑。
我心裡覺得,不能讓她把吊墜拿走,拖著她不放。
聽著外面鐵騎開道的聲音臨近,她越發著急。
撿起地上的石頭就朝我腦袋砸過來。
我頓時眼冒金星。
迷迷糊糊間從巷子口看到街道上站滿了士兵。
似乎是有大人物。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就看見陳月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高舉我的吊墜:
「我乃遺落民間的公主。」
整個隊伍停下了。
一個身影從馬車內走下來。
我抹幹淨眼前的血跡,仔細一看,竟然是那天的小道士。
有人向他行禮:
「國師大人。」
他走上前,拿起陳月英手中的吊墜,仔細看了看,然後轉身向另一個馬車走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好像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陛下。」
原來那裡面坐的是當今皇帝。
一雙手伸出來將吊墜拿了過去。
場面一時寂靜。
跪在地上的陳月英背挺得筆直。
身上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
儼然做足了被認作是公主的姿態。
良久。
吊墜被甩了出來,然後是一道薄怒的聲音:
「膽敢冒充公主,給朕拖下去打。」
陳月英的笑容僵在臉上:
「不可能,父皇,您仔細看看,這就是當年留在我身上的玉墜啊。」
她跪著往前走,一聲又一聲得叫著父皇,不甘心的撿起地上的碎片。
聲音突然卡在了喉嚨。
兩旁的士兵扣押著她,往我這邊拖,許是因為我這邊剛好是小巷,方便打板子。
我連忙避開。
板子一下又一下得打在她背上。
最後徹底暈了過去。
手沒了力氣,碎片掉落。
我定眼一看。
根本不是我的那一個。
可明明,她從我這搶過去得不是這個啊。
國師走了過來,喊停了士兵:
「皇上仁慈,饒了她了。」
路過我身邊時,我手中被塞了一個東西。
等所有人走後,我才張開手。
是我的吊墜。
耳邊還有他的一句話:
「認與不認,皆由你自己選擇。」
10
我想通了一切。
原來上輩子陳月英竟然是因為我的玉佩,才被認成了公主。
那時候我還沒有和傅成安退婚。
吊墜還在他手裡。
也許他趁我不注意,就將吊墜送給了陳月英。
然後不知怎麼被皇帝看到了。
認定了她是公主。
難怪當時兩人說什麼也不讓我進京。
原來如此。
「冬遇,你額頭怎麼了。」顧輕音驚呼。
我收起吊墜,如實說道:
「被人打了。」
她一下就炸了:
「誰?誰那麼膽大妄為,敢欺負我顧家的人。」
「哥,你去找人打回去。」
顧仲柏沒反駁,似乎也在思索著怎麼打回去。
完全忘了一個當哥哥穩重的樣子。
我捂著腦袋。
陳月英挨的那二十板,怕是命都快沒了。
我要是再去添幾腳,怕是要沾上人命,白惹一身晦氣。
「算了,那人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顧家兄妹同時看過來:
「冬遇,平時沒看出來啊,你這麼猛。」
果然,沒過多久,客棧的人就找上門:
「姑娘,客棧裡有兩人非說認識您,求著見您最後一面呢。」
我找顧仲柏借了三個壯碩的家丁。
一進屋子,就是濃鬱的藥味。
「我是公主,我是安平公主,為什麼,為什麼不一樣了,吊墜,吊墜......」
見到我,陳月英眼底又迸發出了精光,掙扎著從床上醒來:
「吊墜,給我吊墜,我才是公主......」
而傅成安,也被人打了一頓,現在全身骨折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據說是他神經兮兮地一直說自己是狀元,是驸馬爺。
出言不遜惹惱了一個公子哥。
然後剛出考場就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頓。
他渾身上下就隻露出了一雙眼睛:
「等考試結果出來,我中了狀元,我一定要讓那群人付出代價。」
上輩子又是狀元郎,又是驸馬爺的,早就養成了他目中無人的性格,即使是重生了,一時也無法收斂。
是的,我看他們兩人這種狀態,應該就是重生了。
畢竟我自己也是。
陳月英還沒放棄索要吊墜。
我從懷裡拿出吊墜。
其實我現在可以直接拿著吊墜去找國師,或者皇帝。
封個公主身份,好像還挺好。
可我剛開始,隻想守著自己的饅頭攤。
後來遇見顧輕音。
她拉著我一起合作,開糕點鋪。
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止可以做饅頭。
生意越來越好,心裡想要的也越來越多。
縣城已經滿足不了我們了。
再到京城,看到更廣闊的天地。
我在想,好像什麼也比不上自己對這世界的探索。
那個叫做自由。
如果當了公主,也許我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了。
我不再猶豫。
舉起板凳,狠狠砸向吊墜。
陳月英眼睛瞪得老大,絕望喊道:
「不!」
看到碎得再也無法拼湊的墜子,一口血噴了出來,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到了床上,眼裡滿是不甘。
11
放榜那天,大家都聚集在一起。
時辰一到,一張巨大的紅紙從高處展開。
傅成安拄著拐杖,一直往最前面擠,大喊:
「我是第一名,我是狀元郎。」
人群喧鬧:
「你是第一名?你就是江成安?」
傅成安張大嘴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是狀元郎,就是我傅.....」
他突然僵住,抓住那個人的衣領:
「你說什麼,你說是誰?」
那人也來了脾氣,推了他一把,就將他推倒在地:
「江成安,第一名是江成安,你眼瞎啊自己不會看。」
傅成安倒在人群裡,從密密麻麻的人頭縫隙裡看到了紅紙上排頭的第一個名字:
江成安。
不是他傅成安。
他大嚷:
「寫錯了,名字寫錯了。不是江,是傅,傅成安!」
大家突然被他一嗓子喊得莫名其妙。
一個青衣書生撥開人群,站到他面前:
「在下就是江成安,不知這位兄臺認為哪裡錯了?」
傅成安捂著腦袋,不可置信,嘴裡不停地念叨著:
「我才是第一名,我才是狀元郎,我是要當驸馬的......」
有人在紅紙末端看到了傅成安的名字,恍然大悟:
「他定是沒考好,看到與江兄一姓隻差,卻是末尾,然後受不了刺激,瘋了。」
眾人聞言, 默默原離, 生怕傅成安神志不清傷人。
傅成安拄著拐杖, 一瘸一拐地離開。
背影是無盡的寂寥。
後來, 有人在護城河撈出了一具屍體。
有人認出來了:
「這好像是那個瘋子, 天天嚷嚷著自己中了狀元,其實連前三甲都沒進。」
「豈止嘞, 他還說自己是驸馬爺, 哈哈哈哈, 真可笑。」
12
又是一年除夕。
我早就搬出了顧家,買了一間小院子。
早在來京城後,顧輕音就又和我籤了一份契書。
將分紅提高到了四成。
如今,我也算小有積蓄。
我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兄妹兩人:
「你們除夕不回家陪父母,擠在我這小院幹什麼?」
顧輕音喝了一口熱湯,滿足地嘆謂一聲。
「我爹娘自從將家裡交給我哥管後, 就一直在雲遊四方, 現在他們在哪,我們也不知道。」
「再說了,你年後不是要去江南了嘛, 有些人想和你多待會兒呢。」
顧仲柏瞪了她一眼。
遞給我一碗熱湯:
「你別聽她胡說。」
我雙手捂著湯碗,有些不敢抬頭:
「我去了江南, 也許我又要去西北,聽說那裡的美食同中原的大不相同。」
「好, 到時候我給你再多派些人手, 想去哪去哪。」
「我的意思是......」
顧仲柏輕笑,如同冬夜裡的暖風:
「我知道, 你隻管去,但隻要你回頭,我就一直在。」
顧輕音打趣聲地哦了一聲。
羞得我將臉直接埋在了碗裡。
晚上同我一起睡覺時,她悄悄告訴我:
「在縣裡的時候, 我有兩次在信裡提了你一句, 我哥在那之後就一直很好奇你, 問你也問得越來越多,現在想起來, 他定然是一開始就惦記著你了。」
我有些不可思議:
「那時我們都還沒見過。」
「可有些人美好的光是聽別人的描述就會心動啊,冬遇, 對我哥來說,你就是這種人。」
代表新的一年的炮竹在空中炸開了花。
辭舊迎新,年歲平安。
番外
國師又要出去雲遊了。
他不喜歡穿那束手束腳的錦衣玉袍, 就喜歡穿他那身道袍。
不止一次被人認成乞丐。
但他不在意。
反而這樣會遇到一些不可思議的緣分。
他路過一個巷口時, 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這才笑道:
「(「」肚子破了好大一個口子, 血源源不斷地流。
她還有一口氣,努力掙開眼:
「我身上還有一些錢,可不可以麻煩您, 將我隨便找個地埋了。」
說著吐了一大口血。
都傷得這麼重了, 還顧著髒了人家的路,用袖子擦血呢。
真是個可憐人。
蹲下身,看清人面容後, 國師愣住了。
這人,和先皇後長得好像。
想起宮裡新封的安平公主。
他覺得事有蹊蹺。
掐指一算。
眉頭緊皺:
「不該這樣的啊。」
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他覆上女人的眼睛:
「睡吧,睡一覺起來一切就會重新開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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