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三月後,兒子把我吃柚子的照片發到家族群裡。
他配文:「這女的又在吃白食。」
公公立刻出來說:「就該把你媽的嘴扇爛。」
婆婆艾特我老公:「叫你當初別娶她。」
我搶過兒子的手機,反手發了一段語音:「老不死的,明天我來收房。」
1
消息一發出,本來還活躍的群聊立刻鴉雀無聲。
我把手裡的柚子丟在茶幾上,空出手翻看之前的聊天記錄。
兒子臉色漲紅,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
見我手指往上滑,他立馬想要拿回手機。
「媽!你這是侵犯我的隱私,你根本不尊重我!」
他一邊吼我,一邊伸手來搶。
我拿起柚子皮扔到他臉上,抓起手機迅速跑到房間裡反鎖房門。
一聲聲殘暴的拍門聲中,我看完了群聊裡的所有聊天記錄。
2
群聊裡隻有四個人:我婆婆、我公公、我老公、我兒子,就是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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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的是,這個群叫相親相愛一家人。
十小時前,老公把我睡覺的照片發到群裡。
二十一小時前,兒子把我吃晚飯的照片發到群裡。
一個隻建立了兩個多月的群,裡面有五百三十二張我的照片,吃飯的,睡覺的,看電視的,玩遊戲的,散步的。
每一張照片下面,他們都在不停辱罵我。
「你老婆怎麼這麼好吃懶做?」
「天天吃吃吃,一毛錢也沒看見她給家裡花。」
「叫你當初不要娶她!現在好了,給了八萬彩禮,啥也沒賺回來!」
翻看間,手機突然彈出一個視頻通話,是我婆婆的。
我冷笑一聲,利落地按下拒接鍵。
三秒後,我婆婆又立馬發出視頻通話邀請。
我想了想,決定看看她準備搞什麼幺蛾子。
沒想到電話一接通,對面就蹦出一大串我根本聽不懂的尖利方言,其中夾雜著爆麥的嘶嘶聲。
我一臉嫌棄地把電話拿遠,然後掛斷。
她再次打來,我一聽還是方言,又直接掛斷。
反復幾次後,婆婆終於切回了普通話。
「程顏,你到底要做什麼?!什麼叫來收房子?!」
公公在一旁插嘴:「就是!我們住著的房子,怎麼能你來收呢?你可是我家的媳婦,你的房子就是我兒子的房子,你有什麼資格收?!」
我冷笑一聲:「別說那麼多,你們今晚立刻滾出去,明天要是還見到你們,我就報警告你們侵佔我財產。」
此話一出,婆婆立刻瞪起三角眼陰沉地看著我。
公公在她身後充當背景板。
一公一母,活像來索命的厲鬼。
兒子還在不斷拍打房門,尖叫聲悽厲得像我家殺了一頭豬。
婆婆聽到她乖孫子的哭喊聲,憤怒地質問我:「你幹什麼?你有個當媽的樣子嗎?不管不顧,放著自己的兒子在外面哭!
「我就說你是個賤女人!你等我過去,看我怎麼治你!」
啪的一下,我掛斷了視頻。
治我?
他們真以為自己是土皇帝土皇後?
3
拉開房門,我手疾眼快後撤一步,避免自己被沒良心的白眼狼砸到。
兒子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捏著雙拳站在一旁恨恨地看我。
我把他的手機隨手一丟,走向客廳吃沒吃完的柚子。
這柚子又甜汁水又多,是我爸媽特意託果園挑的。
他們收到柚子之後馬不停蹄地拎過來給我,順帶捎了一大堆我愛吃的東西。
我爸媽的一片愛女之心,就這樣被汙蔑成我吃白食。
突然,砰一聲巨響把我嚇了一大跳。
我轉頭一看,兒子的房門緊閉。
他一看就是待在房間裡生氣,想要我低三下四去哄他,向他道歉。
從前我會,但是現在根本不可能。
日暮漸歇。
我在外賣軟件上挑挑揀揀,選了自己最喜歡吃的炸雞下單。
因為以前工作的性質,我不大會做飯,一般都是點外賣度日。
和高林在一起之後,基本都是他做飯、洗碗。
本著結婚是兩個人過日子的準則,後來我也慢慢學會洗洗碗筷、做做家務。
外賣到後,我揭開包裝,在桌面上擺好,準備拍兩張照片發給閨密看。
轉頭一看,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旁邊,伸手就去抓桌上的炸雞。
我旋即拍掉他的手,冷聲道:「你幹什麼?」
他被我的臉色嚇到了,萎靡兩秒,又理直氣壯起來,「吃飯啊。」
「我花我的錢買的,憑什麼給你吃?今天中午的事情,你有對我說過一句對不起嗎?」
「我是你兒子,你不給我吃飯?你所有東西都應該給我!
「我爸天天在外面辛苦賺錢,你在家裡吃喝玩樂,你花錢就算了,你還不給我花錢?
「我又沒說錯,你不就是天天賴在家裡吃白食,我為什麼要向你道歉?」
一大堆歪曲事實的話徹底把我打蒙了。
什麼叫我所有東西都應該給他?
什麼叫我在家裡吃喝玩樂?
我強壓怒火道:「高遠川,你出去旅遊、參加夏令營、上補習班、買手機、買電腦、買自行車,哪樣錢不是我出的?
「你要是覺得我吃白食,那你就把我花你爸錢的賬單一筆一筆給我算出來,看看到底是我吃白食,還是你和你爸一家子吃我的白食!」
丈夫高林在一家瀕臨倒閉的報社上班,幹了十年還隻是一個普通的編輯。
以他的工資,根本養不活過著奢靡少爺生活的高遠川,更別說在寸土寸金的首都買下一套兩百平的房子。
也許是我的語氣過於嚴肅,高遠川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嘟囔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知道,他是在等他爸回來,等他爸回來和我大吵一架,「教育」我一頓。
公婆多年重男輕女的教育已經在他的心裡根深蒂固,在他們眼裡,媽媽不能算是人,隻算一件獻祭品。
4
手機叮咚一聲。
我點開一看,是閨密孟心瑤約我出去散心。
我想也不想,立刻回她一個好。
出門前,我把沒吃完的柚子和炸雞一並拎走了。
「你拎走了我吃什麼?」
我砰一下關上門,留下一句話:「叫你爸給你買吧。」
山頂滿天繁星,孟心瑤正戴著口罩和墨鏡全副武裝地等我。
孟心瑤是如今娛樂圈的頂流。
而我,在辭職之前,做了她十六年的經紀人,陪她從籍籍無名走到如今的頂峰。
我和家人聚少離多,但隻要一有空闲,我就會停下來陪伴兒子。
三個月前,兒子高遠川在家裡大發脾氣,抱怨我沒有給他洗衣做飯,沒有花時間陪他。
再加上公婆的施壓,丈夫高林的默不作聲,我拖拖拉拉、不情不願辭掉了工作。
閨密雖然舍不得我,卻還是支持我的一切決定。
「顏顏!」孟心瑤快步走過來猛拍一下我,笑眯眯道:「發什麼呆呢!」
「你覺得我當初辭職,是不是很蠢?」
我張張嘴,從喉嚨裡擠出幹澀的問題。
孟心瑤靜默片刻,問我:「高林是不是欺負你了?」
裝了一下午的冷靜,被閨密的一句話突然打破。
我鼻頭一酸,拼命點頭,哽咽著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能靠在她懷裡哭得喘不上氣。
明明是他們拿媽媽這個身份逼我辭職,為什麼還要對我惡語相向?
5
高遠川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安靜又乖巧。
整個孕期,我都沒有受過什麼苦,就連做四維的醫生都誇他又乖又漂亮。
以至於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我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時候,高林和他爸媽到底是怎麼把兒子教成這個鬼樣子的。
孟心瑤嘆了口氣,問出了最讓我糾結的問題:「你要離婚嗎?」
我沉默片刻,捂住腦袋蹲在地上。
離婚這個念頭,在高林逼我辭職的那一刻,就開始在我心底裡發芽。
礙於兒子隻有十三歲,我就把這個念頭壓在心裡。
做母親的會給自己的小孩套上一層又一層濾鏡,希望他第二天立刻變好。
或許,我能把高遠川教好呢?
我張口欲答,口袋裡的手機驟然振動起來。
是高林。
「你現在在哪?
「小川一整個下午都在哭,我下班回家,他哭得嗓子都啞了!母子沒有隔夜仇,小川做得再不對,你也不應該這樣對他,更何況,他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我媽她也不容易,把我拉扯到大,你現在和他們說收房子的事情幹什麼?夫妻一體,兒媳的房子給公婆住,說明你大度,說出去你面上也有光。
「好了,你快點回來做飯,別鬧脾氣。都幾點了,我累死累活下班回家,連頓熱乎飯也吃不上!」
電話那頭是咄咄逼人的質問聲,和兒子裝腔作勢的號哭聲。
好一個哭了一下午。
好一個吃不上飯。
我怒極反笑,冷冷回道:「我沒到你家之前,敢情你高林都是喝西北風吧。」
「說你兩句,你還當真了!好了好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快回來吧。」
高林在電話那頭毫無誠意地認了錯,仿佛是我無理取鬧一樣。
結婚十幾年,我最討厭的就是他這種可以逼瘋人的認錯態度。
怒氣瞬間爆棚,我脫口而出:「離婚吧。」
說完,我深吸兩口氣,一股腦把自己想說的全說出來了:「當初相親對象那麼多,我為什麼選擇你你心裡沒點數嗎?因為你說會尊重我的工作,不會強迫我辭職。不然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香饽饽老娘上趕著要你。
「辭職是你提議的,我為了我兒子辭職,我沒有怨言,但是你他大爺的算老幾,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還敢在背地裡罵我?我給你臉了?」
高林在電話那頭被氣得說不出話,你你你個不停。
「你什麼你,明天下午三點,帶著你的戶口本到民政局門口等我,你要是敢不來,別說你爸媽,你也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我一口氣罵了個爽,不等高林應答,直接掛斷電話。
至於把房子讓給高林?
想都別想!
6
離婚離得很順利。
唯獨在財產分割這塊,高林死活不同意我的律師擬定的離婚協議。
「你有三套房子分我一套怎麼了?這不是夫妻共同財產嗎?按照法律得分我一套半!」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高遠川,笑容得意地說:「而且小川是我來撫養,這房子我得拿兩套!」
律師一臉頭疼地說:「高先生,剛剛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你們婚前做過財產公證,這三套房子都是我方程女士的個人財產,不能算夫妻共同財產。」
高林無賴道:「那也得分我一套。」
律師和高林在那裡喋喋不休。
我掏掏耳朵,不耐煩地起身道:「可以籤字了嗎?律師說得很清楚,這三套房子都是我的,你去起訴去撒潑去法院門口長跪不起,你也分不到一片瓷磚。」
我頓了頓,語氣嘲諷地說:「還是說你讀了這麼多年書,真要學你爸媽那樣,賴在地上撒潑打滾?」
高林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從路都沒有的小山村來到大城市,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提到他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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