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腸子

我爸愛吃魚腸子。

他說這個補腎，說不定還能給我添個弟弟。

可魚腸子是魚體內寄生蟲，百害無一利。

我及時帶我爸爸去醫院吃蟲藥，及時排淨了體內的蟲卵。

後來，我媽懷了個畸形男胎。

我爸大失所望，他怪我不讓他吃魚腸子才導致沒有生下健康男嬰。

「那魚腸子是補腎佳品！

「皇帝都吃不上的好東西，都怪你老子才沒有兒子！」

他在我的剎車上做了手腳，我出了車禍摔下懸崖粉身碎骨。

再次睜眼，我重生了。

1

「天天，你知道魚腸子不。

「這可是好東西啊。」

一股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知道我這是重生了。

上輩子，我爸釣上來一條魚，這魚肚子很大，身上還帶著奇怪的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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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晚上回家收拾魚的時候，發現魚的肚子裡有一大團白乎乎一指寬的東西。

那東西會蠕動，散發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腥臭味。

我爸頓時眼冒精光。

「天啊，你知道這是啥不！

「這是魚腸子，好東西啊。

「滋陰補腎！這吃了不得再給我們老趙家生幾個兒子！」

當晚，我爸就把那一團白色的腸子紅燒吃了。

我覺得不對勁，拿了一塊魚腸子送去化驗，結果發現那竟然是魚體內的寄生蟲！

我大驚失色，連哄帶騙將我爸帶去醫院。

還好發現及時，體內隻有少量蟲卵，沒有侵害重要髒器。

口服些打蟲藥就能痊愈。

回家後我將那些魚腸子全部扔了。

苦口婆心和我爸解釋魚腸子根本不是魚的內髒而是寄生蟲。

日後不能再吃了。

我爸半信半疑，最後還是聽了我的話。

後來我媽懷孕了。我辭職貼身伺候我媽生產。

結果出乎意料，我媽生了一個畸形男胎。

我爸大失所望，不顧我媽還在住院，整日借酒消愁。

他認為都是我當初阻攔他吃了魚腸子，才導致我媽生了個畸形男胎。

我爸在我的剎車上動了手腳，我連車帶人摔下懸崖，粉身碎骨。

2

我爸的大嗓門將我從回憶中喚醒。

「天天，你是藥理研究生，你和你媽說說這是不是好東西！」

魚肚子被剖開了一個口子，一大團白色的東西正緩緩地向外湧動著，像是一條條小蛇密密麻麻地盤踞在一起。

我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沒有等我說話。

直接拿起一條魚腸子就著白酒直接咽了下去。

然後衝我打了個酒嗝。

腥臭味混雜著白酒的辛辣，讓我差點嘔了出來。

我媽勸道：「诶，你就這麼生吃了？有細菌的！

「天天，你快和你爸說一下，這麼大人了也不講個衛生！」

我媽有句名言：「回頭你和你爸爸說說，他就聽高學歷的人說話的，不信我們這種初中沒畢業的人。」

什麼都指望著我和我爸去溝通，出了問題最後就會怪我沒有和我爸溝通好。

去年，我爸新買了一輛電動車，他總是把電源放在家裡充電。

我媽讓我和他說不要這樣做，最後我爸也沒聽我的，結果引起了火災，還好滅火及時，損失不算太大。

可我媽沒有去怪我爸固執，而是怪我沒有看住我爸，才導致我爸把電源帶了回來。

這種事情太多了，現在死過一次的我是長了記性。

3

「媽，你就是操心太多了。

「你知道魚生、刺身吧，都是生的，生的才能保證肉的鮮美，再說了我爸不是喝了白酒了，白酒也能殺菌，進了肚子裡再殺菌也不晚。」

我這話算是說在我爸的心坎上了。

他咂咂嘴，準備繼續吃。

很快他就吃光了一盤子，但是這並沒有滿足他。

這種寄生魚當然不是每次都能釣上來，他想吃，隻能在他們的釣魚群裡去回收。

我爸平時很摳門，就連排油煙機上的油都想收集起來炒菜的人，這個時候出手卻很闊綽。

因為沒有兒子，隻有我這個女兒是他這輩子的遺憾。

他這麼多年一直在嘗試各種生男孩的方法。

我媽也是沒有辦法，十年間打胎了好幾次因為懷的都是女兒。

醫生說她子宮壁已經很薄了，再加上年紀大懷孕的機會很是渺茫，但是我爸還是沒有放棄。

上輩子我還會勸我媽子宮是長她身上的，何必聽我爸的非要冒著風險生孩子。

這輩子，我收起我的好意，她願意生，那就生，我可不會再幹涉他們兩個老登了。

4

幾天後，我爸又玩出了點新花樣。

他用魚腸子泡酒。

他這個酒的原材料很是復雜。

但基本是壯陽的。

裡面有雄蠶蛾，非洲大蝸牛以及各種飛禽走獸。

這些東西基本上可能都帶點寄生蟲。

簡直就是寄生蟲大拼盤。

他將魚腸子一根根扔進去。

那些白色的帶子在酒中浮動著。

我爸他一天喝三杯。

這麼喝了半個月。

某天我在單位開會的時候。

我媽給我打電話。

「天天啊，你快回家，你爸鼻血一直流止不住了！」

回到家時，我爸正用毛巾捂著鼻子，白色的毛巾已經被鼻血染透了。

我媽還在一邊勸我爸去醫院看病。

我爸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皺著眉毛。

「行了，去什麼醫院，就是流點鼻血而已，大驚小怪的。

「娘兒們就是矯情！」

我媽看見我回來了。

「天天，你趕緊去勸勸你爸去醫院，這一會血就流幹了。」

「上什麼醫院，我百度了，這是陽氣足的表現，這是好事情！」

「醫院那個晦氣的地方，我才不去呢。」我爸點了根煙，吞雲吐霧道。

看著我媽乞求的眼神，我有那麼一絲於心不忍，但是最終我還是忍住了。

重生一世，愚蠢的人依然愚蠢，可笑的人依然可笑。

「媽，爸都說沒事了，可能就是藥酒喝多了上火了呢，爸知道自己身體情況的，要是不舒服早去醫院了，也等不到我們勸他呀。」

我爸點點頭：「你看，還是孩子懂我！

「你個家庭婦女什麼都不懂，就別瞎摻和，天天啊，去把我的藥酒拿來，我得把泄出去的陽氣補回來。」

我趕緊去櫃子上把他的藥酒拿過來。

他倒了滿滿一杯，又拿筷子在其中夾起一條魚腸子，細嚼慢咽。

我媽嘆了口氣，搖搖頭回了臥室。

我看得直反胃。

天天吃寄生蟲補腎。

最後能生出來個什麼怪物呢。

5

第二天，單位派我去隔壁城市出差一個月。

我著急忙慌拎著行李就走了。

半個月後一天，我正在開會時，我爸給我打電話。

第一個電話，我沒有接通而是直接掛斷了。

可是我爸卻一直打，堅持不懈，我隻能出去接電話。

我爸的聲音帶著激動：「天天啊，你媽她懷孕了！

「我找中醫給她看了，說大概率是男孩！」

我再次想起上輩子我媽生下的畸形胎兒，看來悲劇又要重演了。

秉持著不幹涉，不勸說的原則，我恭喜了他。

可他沒有絲毫掛電話的想法，支支吾吾道：

「天天啊，你這月是不是該給家裡打生活費了，你媽這剛懷孕，我想給她買點補品，歲數大孩子不容易保住，得買點海參、鮑魚，龍蝦。」

之前你都是打 5000 塊的，這回加上買補品湊個整數打 8000 塊吧！

自從我工作轉正後，一個月工資稅後 8500 塊，我爸要求我上交 5000 塊貼補家用，他總說著怕我攢不下錢，所以每月會幫我存下 3000 塊作為日後的買房首付。

上輩子，我真是信了他的鬼話，可真的等我要買房時，他直接給了我個嘴巴子，大罵我是個逆女，說什麼給了父母的錢竟然還會往回要。

這輩子，我可不會讓我的血汗錢打水漂了。

我將手機拿遠，扯著嗓門大喊：

「喂，爸，你說啥呢，我根本聽不清楚啊。

「信號不好啊，等會兒再打吧。」

我爸在那邊大罵：「cao，什麼破信號，晚上給我回電話！」

我掛斷電話，繼續開會。

散會後我看見我爸在朋友圈曬了我媽的超聲檢測單，上面寫著宮內早孕，約 6～7 周。

我爸文案寫道：【老李家終於有後了！】

很多親戚在下面評論，大部分都是在詢問我爸老來得子的秘訣。

我爸故作神秘：【我這秘訣可不能外傳！】

看得出來爸很高興，一連幾天他都在朋友圈各種炫耀。

他沒有等到我的轉賬，再次打來電話。

我直接掛斷了。

我不接電話，他就發短信，一開始語氣平和，都是提醒我轉生活費，後來有些無能狂怒的意味了。

【再不轉錢就斷絕關系，這輩子也別回家了！】

我都視而不見。

後來我媽估計是被他煽動了，大晚上打電話給我。

先是特別體貼關心地問我最近出差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按時吃飯。

說著說著，目的性就暴露了。

「天天啊，媽歲數大了，早晚會離開你的，給你生個弟弟陪著你是好事呀。」

和我相差將近 30 歲的弟弟，那是好事？那是拖油瓶，以後都得我去管他，照顧他，真當我是蠢蛋呢。

「媽，我會找個老公陪我，弟弟我還真就不需要，你被我爸洗腦非要冒著風險給他生兒子能不能不牽扯上我？你們有能力就生，沒能力就打了吧，我可以出錢給你倆養老，但是我不會給他花一分錢。」

我媽沉默了半天。

那邊傳來我爸的咆哮聲：「李天天，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敢這麼和你媽說話，你媽需要去產檢，你趕緊給我們打錢。」

「沒錢，你是當我傻嗎，我工作了 4 年，每個月給你轉 5000 塊，這些年加起來一共是 24 萬，你當時說得好聽是為了我買房攢錢，錢呢，你給我攢的錢呢？」

我爸一聽我問他錢的事情，又急又惱：「你沒有資格問我們的錢在哪裡，你是我生的孩子，我管你要錢是天經地義的！」

「哦，我就是沒錢，要不就當生了一塊叉燒吧。」

我無情地掛了電話，順手將我爸的電話拉黑。

出差快結束了，我已經和他們翻臉了，不能回家裡住了，得提前找好房子。

6

出差結束後，我直接搬進了提前租的房子。

某天夜裡，我媽突然給我打電話。

聲音焦急：「天天，你爸爸突然肚子特別疼，滿地打滾，這該咋辦啊，你能不能回家呀。」

肚子痛估計肚子裡長蟲子了，隻不過還沒有大量繁殖，吃點打蟲藥可能就會治愈，可這輩子我才不會管他。

「那去醫院吧，咱們後街不是有個診所嗎，很近的，你帶他去那裡吧。」

我媽：「好，我這就帶他去。」

那個小診所的醫生我是知道的，醫科大學都沒畢業，隻會用點止疼藥，激素，治不治好完全靠命。

我爸去診所完全是耽誤治療。

隔天，我爸在朋友圈曬了一下自己在輸液的照片，說自己病了，人還是得有個兒子，養女兒沒用，生病了都不來看自己。

下面一長串的親戚在罵不孝順。

可我毫不在意。

果然小診所根本沒給他做徹底的檢查，隻是給了止疼藥，止疼藥隻能緩解寄生蟲帶來的絞痛，這根本不能徹底清除寄生蟲，治標不治本。

我媽晚上又打電話給我：「天天啊你什麼時候回家啊，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你爸說要是你不回家，就要餓死我，天天啊你就和你爸服個軟吧，媽餓著行，肚子裡的孩子不能餓到了，這可是你親弟弟。」

我媽真是當我傻啊，我爸想要兒子都想瘋了，怎麼可能餓她，多麼拙劣的謊言。

「那你就報警把我爸抓起來，說他家暴，我也沒有辦法嗎，我在出差呢。」

「天天，你怎麼這麼狠心，我可是生你養你的人。」

她是生了我，但養我是另一說。

從小到大，我衣服穿的是鄰居親戚家淘汰下來的舊衣服，上學用的作業本子也是別人用過的，高中畢業起家裡就沒有再給我出過一分錢，都是我勤工儉學自己掙的學費，而如今他們竟然好意思說養過我。

「好，既然你說你養我了，那這幾年我上交的工資就當作還債了，之後我不會再給你們一分錢。」

7

後來我爸媽沒有再聯系我要錢。

我大家族群裡看見我爸媽回老家的照片還有視頻。

老家大山裡那群無知的人都很羨慕我媽一把歲數還能懷孕。

在他們的祈求下，我爸終於分享了他老來得子的秘訣。

就是魚腸子。

他特意帶回家一大瓶用魚腸子泡的藥酒。

親戚們想討一兩杯來喝。

我爸這麼貪婪又精明的人怎麼會輕易同意。

於是他開始在村裡開始賣魚腸子酒。

一杯 100 塊。

雖然說老家那些親戚很窮，但是在生兒子這件事情上，大家都是舍得花錢的。

畢竟有了一個兒子，那可是被全村人羨慕的，那可是香火。

很快，我爸那一大桶魚腸子酒就賣光了。

供不應求，我爸也小賺了一筆。

親戚們整天都在家族群裡接龍預約魚腸子酒，我爸嘗到了掙錢的甜頭，開始坐地起價，從一杯 100 塊變成了 300 塊一杯。

即便如此還是很多親戚鄰居來買。

村子裡有的是那種生了五六個女孩，還抱有生男孩希望的人。

我媽懷孕已經 3 個月了，村子裡也沒有產檢的條件，她也不在意，就這樣陪著我爸瞎折騰。

我爸掙了錢也忘記管我要錢的事情了，沒有再騷擾過我。

幾天後，家裡之前的鄰居突然給我打電話。

「天天啊，你家這是發財了？你爸今天回來收拾房子準備把房子賣了，說是要換個市中心的大平層。」

看來我爸還真是靠魚腸子掙到錢了。

無所謂，爬得越高摔得就越痛。

8

我媽在朋友圈曬了倉庫照片，地上密密麻麻擺滿了魚腸子藥酒。

下面評論的親戚極其熱情。

【李嬸，我要一瓶！】

【聽說老張家那個今年 65 歲，喝了這個酒一個月就懷孕了，簡直神了！】

【還有那個老周家的給自己孩子喝的，居然懷了 4 胞胎！】

……

也不知道是託還是真事，反正反響很好，據說這一倉庫的酒一周就賣完了。

我媽的生活也改善了，發了幾次大平層的照片，地上還有名牌購物袋子。

看起來雍容華貴的，隻是她的氣色不如從前，臉上是粉底也蓋不住的蠟黃，眼圈烏黑，頭發毛躁。

這是寄生蟲寄生的表現。

怕是這孩子能不能出生都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