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兒子比我女兒少考一分後

「夏秋,你給我等著,耽誤我兒子學習,你全家遲早要遭大報應!」


4


我狠狠關上門,趕緊又吃了顆藥,實在怕自己不小心被活活氣死。


遇到這種潑皮無賴,我一個老實教書匠還真沒什麼對付的經驗。


不過她的威脅我倒是沒放心上。


畢竟我又沒做虧心事,遇到他們一家,已經是我這輩子亂做好事最大的報應。


本以為徹底撕破了臉,事情也該到此為止了。


誰知第二天上午一下課,校長就把我叫到辦公室談話。


有人去教育局舉報我,說我作為在編老師,長期收禮私自補課。


「夏老師,你的教學成績全校有目共睹,但資歷再深也不能私自補課賺取外快啊!」


「學校三令五申多少次,現在你讓我怎麼跟上面交代?」


面對這口天降大鍋,我都不用懷疑誰搞的鬼。


但凡猶豫一秒,都是對田小敏這癲婆的不尊重。


我冷靜解釋:「校長,除了我自己女兒外,我的確是順手給隔壁鄰居家一個小孩一起輔導過作業。」


「但我要特別強調的是,全程我並未收取過一分錢酬勞,也沒有收任何禮物,純屬幫忙。」


校長沉默片刻,拿出一沓文件疑惑道:「那就奇怪了,人家言之鑿鑿說給你送了禮,還拿出了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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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穴它也不會來風啊,你說呢?」


我驚訝地接過他手裡遞來的證據材料。


看了下,所謂的證據就是幾張照片。


從拍攝視角看,可能是我平時給唐聰聰輔導時,田小敏從背後偷拍的照片。


關鍵是好巧不巧,書桌旁正好還放著兩箱精致包裝的進口水果禮盒。


我覺得一陣無力,反問道:「您不覺得可笑嗎?這照片隻能證明我的確在給他講題,我剛剛也承認了,但根本無法證明我收了她家的禮物啊。」


「我這鄰居是賣水果的,有時她來我家接孩子,會順便帶著從店裡拿出來,第二天清早要給客戶送的貨,孩子做完作業她就抱著禮盒一起回家了。」


「我對天發誓,我給她孩子輔導作業一年,別說一箱水果,連一口水果我都沒吃過她家的。」


反而是女兒吃的零食、水果,我也會同樣地給唐聰聰也準備一份。


畢竟總不能讓孩子幹看著不給吃。


校長聽了我的解釋,饒有興致地思考著什麼,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夏老師,那你不收錢也不收禮,怎麼會純義務給人家輔導,還輔導了一整年呢?」


「你可別說是學雷鋒做好事。」


「我……」


得,徹底說不清了,真是百口莫辯。


我可不就是傻嗎?


「夏老師,這樣,你先停職一段時間,學校再深入調查下這件事,避免擴大不良影響。」


最後校長定了解決方案,末了又補了句:「你也好好反思一下,蒼蠅總不會叮無縫的蛋。」


5


離開校長辦公室,我心情簡直糟透了。


回到工位就立馬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休息就休息,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倒要看看最後能調查出什麼結果。


辦公室幾個碎嘴的老師互相遞了個眼色,幸災樂禍跟我搭話。


「喲,夏老師這是怎麼了,中午就要回家啊?」


「夏老師這包不錯,蠻有實力的,不像我們成天窮酸得嘞,名牌包是不敢想的。」


「哎喲,其實我們也該向夏老師學習的,腦子活一點,別成天守著學校死工資,靠勞動吃飯也沒什麼丟人的嘛。」


我冷冷地看她們一眼,正要說話,隔壁桌吳老師剛好走進來,聞言馬上幫我懟了回去。


「包是人家老公送的,你喜歡也讓你老公送啊。現在幸災樂禍,小心下一個被無理舉報的人是你們自己。」


吳老師跟我關系不錯,她還是我女兒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


那些人灰溜溜散開後,吳老師湊過來低聲安慰我。


「哎,那個唐聰聰媽媽,我都不想說。我現在才知道,你居然一直在給唐聰聰輔導作業。我說他怎麼進步那麼快,還以為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


「主要每次家長會,他媽媽都說,她家聰聰可努力了,每天寫作業要到十一二點,而且天賦又高,以前不愛學成績才一般,現在努力起來誰都不如她兒子。」


聽到這裡我都想笑了:「那就看看,她聰明兒子小升初到底能考多少分。」


「是啊,你不知道以前唐聰聰剛轉學來成績不好的時候,他媽媽有多禮貌客氣。」


「後來唐聰聰成績上來了,她就有點勁兒的,最近說話態度都傲起來了,還經常跟我反饋任課老師教不好,不配教她家的聰明兒子,要讓學校全部給她配特級教師。」


「想不到現在竟然還去舉報你,恩將仇報,說實話我都有點不敢再當她孩子班主任了。」


我給了吳老師一個同情加保重的眼神。


學校對家長解釋我請了病假,由語文劉老師暫代我班的班主任,我索性就安心在家休養。


老公常年駐外管理海外項目,一年就過年能回來休息倆月,平時都是我一個人管家裡大大小小的事。


當班主任本來很累,加上晚上還要輔導兩個孩子寫作業,身體早就有些吃不消。


利用這段時間歇歇也挺好。


可是才休息兩天,就發現女兒的狀態明顯不太對。


6


這兩天她放學回家一直都悶悶不樂,不像以前那樣嘰嘰喳喳愛說愛笑了。


問她又不說原因。


憋到臨睡前,她才猶豫問我:「媽媽,什麼叫開小灶啊?」


我不明所以看著她。


「唐聰聰到處跟別人說,因為媽媽每晚都給我開小灶,單獨輔導,所以我成績才一直都那麼好的。」


「但他說,這樣根本就不公平,說我搞特殊,讓其他同學都不要跟我玩。」


女兒整張臉委委屈屈,眼淚要掉不掉。


我又難受又生氣,安慰了好一會兒她才睡著。


我決定明早跟吳老師提一下這事,盡早解釋清楚,避免孤立同學現象的發生。


當初我選擇讓女兒不在自己帶的班級讀,一方面是因為女兒根本就不怕我,上課會不好好聽講。


另一方面也有些擔心,其他家長可能會覺得我對女兒額外照顧,不會對所有同學一視同仁。


吳老師當時還笑我多慮了。


哪有人那麼闲得慌管天管地,難道教師的孩子還都不能在本校上學了?


誰知道我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第二天早上我送女兒上學,本打算課間找吳老師簡單聊幾句,誰知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被十來個家長堵那兒了。


學生家長還都是我自己班的,一個個口口聲聲要來找學校討個說法。


見我親自來了,更是激動地直接對著我貼臉數落起來。


「哦喲,夏老師,還騙我們請了病假,你都被舉報了還好意思回來呀?」


「夏老師真有你的,不聲不響在外面補課撈錢,我都懷疑,你每天到底有多少心思是放在我們班級學生上的,怕不是都在想著怎麼掙錢去了。」


「就是呀,你常年給自己女兒開小灶,難怪她成績倒是一直那麼好呢,恐怕教我們的孩子也有所保留吧,生怕別人超過你女兒。」


「夏老師,你可得給我們個說法,保證以後不能給自己女兒輔導功課,起碼不能輔導數學,不然對其他學生不公平!」


「對,這就是那個什麼,教育不公平!」


我沒有絲毫心理準備,就突然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指著鼻子罵,氣得渾身發抖。


暈頭轉向時,突然在夾縫中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外層,笑得一臉挑釁的田小敏。


7


果然又是這個癲婆帶的節奏。


家長們還要繼續噴,我忍不住發飆了。


「說夠了嗎?沒說夠我們一起去公安局說個夠?誹謗是犯法的,你們知道吧?」


「我夏秋在此鄭重聲明,第一,我沒有收費或收禮給人補課,我隻是給自己女兒檢查作業時,順便義務幫了我鄰居家孩子一段時間。」


「第二,如果監督檢查自己孩子寫作業就是開小灶的話,那未免也太荒唐了。」


「試問作為家長,有時間、有精力的前提下,誰會不關注孩子的家庭作業是否完成呢?如果孩子遇到不會的題來問你,知道答案也不能解答嗎?」


「難道因為我剛好是老師身份,就可以剝奪我女兒求知的基本權利?」


「再說,班上很多家長都遠遠比我優秀。我們班學生家長有的是研究所的博士,有的是 985 大學教授,還有重點初中、重點高中的優秀教師,難道這些人晚上就一點不給孩子輔導功課?」


「你們怎麼不去反映這些不公平呢?怎麼不讓法律規定,所有優秀的家長全都禁止輔導孩子?」


「尤其是覺得不公平的在座各位,你們至少都是買得起學區房讓孩子讀我們重點小學的家長,你們怎麼不再多問問自己,為什麼不能提高自己,讓自己也能給自家孩子輔導呢?」


家長們沉默了,有人臉紅著低了頭。


氣氛有些尷尬,過了半晌,人群有人尖酸地喊了句。


「我們就是不會才需要老師啊,又不是人人都是知識分子,別以為讀了兩年書就看不起我們文化低的。」


我循聲望去,不出所料又是田小敏。


人群裡有人立刻找到了共鳴,忙不迭點頭。


「是這麼個理兒,誰都那麼能耐你們老師早下崗了!」


「對啊,夏老師,你還能吃上這口飯,還不是要靠我們這些人交學費?」


「端上碗吃飯,放下碗罵娘是吧?」


一堆人緊跟著附和。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荒謬極了。


當初選擇教書,完全是出於從小對講臺的熱愛和向往。


從我站上講臺那一天起,面對無數雙求知的眼睛,我就根本忍不住不認真對待每一個求知的孩子。


班上所有同學,但凡有人來問我問題,我從來都是耐心仔細講解。


也有不少家長,不分工作或休息時間會隨時把孩子不會的題目,拍照發我請教,我也都耐心演算回復。


甚至有學生半夜打微信視頻給我讓我講題,我雖然很疲憊無奈,但也從沒有推諉。


身體的疲憊沒有打倒我。


而現在,精神的疲憊將我徹底擊潰了。


看見陰沉著臉走過來的校長,在他開口責怪我之前,我搶先開了口。


「校長,我正式申請辭職。」


「這口噴香的飯我無福消受,誰愛吃誰吃吧。」


8


校長大吃一驚,已經到了嘴邊的批評又咽了下去。


周圍的家長也都愣住了。


估計沒人會想到,我這麼輕易就提出了辭職。


畢竟是重點小學的正式編制崗位,多少人擠破頭想考進來。


但在他們意識裡,這種穩定崗位有時候約等於好拿捏,可以隨便欺負。


因為沒人會舍得主動辭職。


「夏老師,你想清楚了,年輕人做事情不要衝動。」


校長剛勸了一句,田小敏就喜出望外從人群外衝了進來,對著校長邀功:「看吧看吧,我就說她早就想去外面補課掙大錢了,人家根本看不上學校裡那仨瓜倆棗。」


「要我說這種自私自利貪圖錢財的老師,簡直害群之馬,走了才是好事!」


「啪——」


我用盡全力,一耳光朝田小敏狠狠甩了過去。


這巴掌我忍了很久了。


什麼師德師風,什麼體面修養,我都不管了。


跟這種癲婆果然不能講道理。


這一下打完,堵了我很久的乳腺瞬間就通了大半。


田小敏挨了打卻沒動,震驚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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