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回家，爸媽在看一則人物專題，名為衝出海濱小鎮的賽車冠軍。
爸媽感嘆著這麼厲害的人居然是從老家出來的，甚至在看到那人長相時，誇了句周正。
我收緊了放在膝蓋上顫抖的雙手。
劇情開始發揮效用，致力於幫它的天選主角洗盡塵汙。
更多的人都將會忘記主角過去的胡作非為，轉而為他的榮耀添磚加瓦。
許朗悅和王老師都漸漸感覺到了，清醒地被迫浸在男主轟動的成功中。
我們三個似乎成了這世界的異類。
19
【這個電影原來的劇情我看過，才發現這段這麼奇怪——】
【是啊，一個賽車冠軍而已，再厲害也不至於全民關注吧，都快成追星了，許姐爸爸昏迷半年，醒過來第一件事居然是要看江猛的賽事轉播！】
【這氛圍比原來的劇情還誇張，連王老師那群山裡的學生都在討論了，這合理嗎？】
【男主的視角不是剛切換過嗎，剛剛劇情主宰不是告訴他了，要把被破壞的部分變本加厲的賠給他。】
又一次在彈幕裡看到這個劇情主宰了。
真的很想會一會它，我真正的敵人。
這個念頭一起，在當晚睡著後，我就實現了。
是它，沒有實體，在虛空夢境中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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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為什麼成為不了我的主角嗎？」
「謝邀，江猛是你最滿意的主角，這就已經足以展示你的審美了。」
我反唇相譏，它似乎被惹怒：
「你懂什麼？隻要是故事世界，都有一個維護劇情發展的劇情主宰，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解決你這樣的突發情況，，故事裡的人而已，該陪襯的陪襯，該犧牲的犧牲，你怎麼敢反抗破壞這一切？」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讓我想想，難道是我這個乖傻的初戀不該有反叛精神和破壞力，王老師，這個被設置成甘願自我犧牲的母性角色不該說出放棄男主的話，還是許朗悅，不該走的越來越高，還是以男主夢寐以求的掌權者形象？」
它在一團黑霧間睜開了猩紅的眼：
「隨便你們怎麼徒勞抵抗，主角還有蘇卿！」
「你們太蠢了，這個世界的偏愛是主角掌握著的，如蘇卿這樣識時務才能沾主角光，過上好日子。」
我嗤笑它：「那你問過她真正的意願嗎？或許她以為隻是談一段戀愛，在你和主角眼裡，就好像她是巴上來沾光的……再說誰沾誰的光啊，她本身就光芒四射，你那臭魚爛蝦主角站在她身邊，不自慚形穢嗎？」
它很生氣：「胡說八道！」
而後不知道從我眼中看到了什麼，它陡然轉了語氣：「你不就是不想死嗎，現在你離那個轉折點已經很遠了，不必羨慕蘇卿，隻要你願意，我也可以讓你重回女主席位。」
「但是你如果繼續犯蠢，還想左右蘇卿，想破壞主角最好的一條感情線，那你失去的隻會更多。」
毫無誘惑力。
我直視那團虛空：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是主角最好的一條感情線，是因為劇情要她放棄自我，一輩子以丈夫為天嗎？」
「你敢問她真正想要什麼嗎？你敢問她稀罕這些嗎？」
「路朝夕，之前的兩個女配在被你喚醒前，都做出過出賣你的事，你難道忘了？」
「我不會忘記你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它笑出一股刺耳的電流音：
「如果我告訴你，蘇卿也少不了這一步呢？」
見我不作聲，它笑得更大聲：
「你脫離劇情後得意忘形了，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可以操控到什麼程度？你就算費力走到今天，我動動手指就能讓你回去。」
它離開後，彈幕依然心急如焚：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天亮時，這預感成真。
爸媽看到我，眼神疲倦至極：「今天不用去醫院了，乖乖在家，我們會幫你拿藥。」
我問什麼藥，我媽捂嘴快要哭出來，爸爸安慰她：「醫生不是說了嗎，新藥效果好，就是有副作用，估計是忘事了。」
垃圾桶裡是多種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盒。
趁他們出門，我也偷溜出來，去實驗室。
可我的指紋似乎被刪了，亦或是從來沒有存過。
一直對我滿意的導師看見我面無表情，師兄皺眉叫來保安說我鬼鬼祟祟，很有可能要竊取實驗數據。
我被請出了大門，對面樓的大屏幕上，播報著有關我的事。
「路朝夕，江城人，十七歲時未婚先孕，誣陷給同班品學兼優的江猛，為陷害對方不惜跳樓，致流產，江同學雖無辜，卻於心不忍，把自己彩票中獎的八百萬獎金全部給了路家，自己錯過高考，遠走他鄉，直到如今出現在我們視野中，是冉冉新生的賽車冠軍。」
鏡頭上的蘇卿人美聲甜，結語鼓舞人心:「人生急轉直下，命運會回饋你，希望無冕之王江猛的故事，可以啟迪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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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殺男主！連蘇卿一塊兒殺！】
【借用許姐的名言，啟迪他大爺！】
【惡心死了，都能黑的說成白的，這個世界的所有都能被支配嗎，巨大的提線木偶草臺班子嗎？】
【代入我自己生活在裡面這樣的世界真的會窒息！】
蘇卿這檔節目播出後，江猛的狂熱粉絲瘋狂地人肉我，揚言要為江猛報仇。
我所到之處，幾乎隻要有人就能認出我，鄙夷怒罵，甚至不解氣追著我打的。
無處可去，隻好聽許朗悅的話等著她。
她親自開車過來，看我為了不被報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當即就罵起江猛和蘇卿。
「老娘回去就買兇殺人，什麼主角光環，死了不就完了！」
「你們倆有影響嗎？」
「我這邊是本來談好的資金鏈出了問題，不過我事先留了一手，損失不算太大，王老師那邊，聽說突然大雨山體滑坡，她和學生被困，好在現在已經沒事了。」
「這是好事，說明所謂的劇情主宰施展能力有限。」
許朗悅正捏著我的手給被路人砸開的口子上貼創口貼，眼睛紅紅的：「好個屁。」
她把我接到她家裡，大小姐為了我辭退了一屋子的管家佣人。
我說實在受寵若驚，她翻白眼：「你傻啊，但凡留個人在這裡為了江猛欺負你怎麼辦？」
她又霸道宣布從今天起，我隻能見她一個人，尤其不能出門。
我反駁說這樣好像金屋藏嬌。
許朗悅停下來睨我一眼：「那怎麼了？」
我：「……」
都沒眼看滿屏飄粉紅泡泡的彈幕。
短時間內我確實無法出門了，連家也回不去。
拜託了王老師跟爸媽那邊作證說我去找她了，讓爸媽放心。
正在百無聊賴之中的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是蘇卿。」
害怕我被網暴，一直堅持按免提陪我接聽的許朗悅在一邊冷笑得很大聲：
「這不是咱們一直以來都標榜自己要踐行新聞理想的蘇記者嗎？怎麼，來關心被你網暴的人活著還是死了？」
蘇卿沉默了片刻，突然像是崩潰似的，泣聲朝我道歉：「對不起，我也不知道那檔節目怎麼來的，但我現在知道江猛是主角。」
我和許朗悅對視一眼，都在等她的下文。
可是等她平復情緒後，卻再不多說了。
隻是在掛斷前告訴我，職業敏感讓她發現了一些東西，她會逐漸搞清楚這一切。
「不會讓你們失望，請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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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許朗悅再三囑咐我不準出門，但我還是一早喬裝打扮來到了研究所的門外。
幾年來我最常待的地方就是這裡，實在割舍不下。
師兄正在跟導師打電話：「導，咱們倆真的有這麼多事要幹嗎？這根本就不是兩個人的工作量吧！」
他路過門口時看到我，認出來：「你是上次那個……」
眼神依然陌生，擰眉道：「又來了，賊心不死啊？想偷數據你看你進不進得來。」
師兄說完狠話就走，而我的身旁傳來一陣嗤笑。
好巧不巧，江猛也在這裡。
盡管我渾身包得隻剩眼睛，他還是知道是我。
「我頭一次聽說有人一路高升，一朝成空，路朝夕，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
「你本應該順著我，捧著我，永遠愛我，至少也不會淪落成現在這樣，你的鼠目寸光害了你。」
「如果我照你的做，那我的下場是什麼？」
江猛卻沒回答我。
他身上化身系統的劇情主宰已經告訴過他了，他早就知道我的原定結局。
說出的話又不得不收場：
「不管什麼下場，都比你現在的處境好吧？你與我為敵，就是與整個世界為敵，現在還看不明白嗎？」
這樣自大的一番話，他知道自己是主角之後倒是說得問心無愧。
我低下頭，一臉後悔：「我怎麼做，才能回到原來？」
江猛頓了頓，又勾起唇，伸手將我包住臉的圍巾一層層解開。
這動作他做得輕佻，配上眼瞳深處的期待，添了幾分禁忌。
最終像是褻玩一般撫摸我的臉：
「你乖，說不定有可能。」
我眨眼看向他求解，他指著對面的酒店：
「當初沒等到人，很遺憾呢。」
彈幕炸了。
【煞筆，我說男主煞筆沒意見吧？】
【啊呸真是下半身動物！】
【賤人賤人賤人放開你的髒手啊啊啊！】
【本來就是爛人當主角，現在知道自己是主角直接不裝了。】
【蘇卿又算什麼？他擱這開上後宮了啊？不懂就問這也是主角勵志的方式嗎？】
像是看出我的顧慮，江猛居高臨下笑道：
「怎麼，我是主角，難道還需要考慮二選一？蘇卿是能當我妻子的人，而你現在不高高在上了，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我緊張地偏過頭，後退一步。
「你……明天要出國比賽了，等你回來再說吧。」
江猛肆無忌憚地盯著我，饒有興味：「戰利品？也行，到時候我拿了冠軍會先跟蘇卿求婚，再來玩你，更刺激。」
我重新把自己的臉包裹起來，轉身就走。
江猛在身後望著我狼狽落跑的樣子，笑了很久。
22
江猛比賽當天。
隻要有電視的地方，就有現場轉播。
一場車賽，莫名成了全世界關注的焦點。
報道得事無巨細：
「江猛的女朋友，本臺記者蘇卿今天特意請假陪伴，比賽全程蘇記者也會是江猛的強心劑，希望江猛一舉奪冠！」
鏡頭來到場區的蘇卿面前，一向以職業裝優雅示人的蘇卿，如今穿著布料很少的熱辣拉拉隊超短裙，盡管保持著微笑，但整個人顯得很局促。
江猛大手攬住她單薄的肩膀，墨鏡一抬直視鏡頭，笑得肆無忌憚：「看膩了她以前的風格，女人嘛，就得讓男人有新鮮感。」
採訪的人又問：「等比賽結束之後兩位有什麼安排嗎？」
江猛耐心告罄，突然想起記者是個男的來著，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毫無徵兆地一把抓住蘇卿的頭發：
「賤貨！難怪叫你換什麼你換什麼，當我面都勾引同事！」
跟我一起看直播的許朗悅氣得不輕：「急萬千寵愛為一體的超雄 low 男，鏡頭還在呢，他也太肆無忌憚了！」
我搖搖頭：「他知道鏡頭不會影響他，畢竟他是主角。」
從知道自己是主角那天，他就開始喂養心裡那頭猛獸，直到它徹底關不住。
如我所說，場邊給江猛加油的粉絲團依然熱情不減。
被揍了一拳的男記者擦完嘴角被打出的血，依然笑著對鏡頭報道：「期待江猛今天的表現。」
【瘋了，所有人都瘋了!】
【這電影的世界本來就不怎麼正常，原片那麼多人硬誇!】
【原片至少他還頂著勵志電影的名頭，我們看到的可能都是他包裝自己往上爬，現在他得知自己是主角，連裝都不想裝了。】
【配角覺醒都是想救自己，主角覺醒就秒變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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