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也十分清楚，我是爭不過她的。
所以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開，哪怕是以最極端的方式。
「沈夫人，你不覺得你說的話很矛盾嗎？」
「這三年裡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
「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覺得是我在糾纏沈辰呢？」
「我希望你不要把婚姻的不幸福，全都發泄在我的身上。」
當初我假死脫身後，隔日沈辰就浩浩蕩蕩地帶人去丞相府提親。
兩姐妹共侍一夫，成了京城好長一段時間的談資。
可沈辰和秦以秣婚後的日子，卻並不像外人眼裡那般琴瑟和鳴。
兩人有情，可那也是從前的事情了。
經受過那麼多次羞辱後的秦以秣，對整個將軍府都十分仇視。
她將整個將軍府鬧得雞犬不寧。
和我從前治理得井井有條，截然相反。
原本不喜歡我的人，竟一時間開始懷念起我在府中的日子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我的名字成了將軍府不能提的禁詞。
沈辰和秦以秣也時常會因為我而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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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沒錯，是沈辰調查了你整整三年。」
「確定你沒死之後，他就馬不停蹄地帶著沈子墨來找你了。」
「所以，你為什麼當年沒有死？」
「要是你死了，我們也不會變成這樣。」
我皺著眉，不明白為什麼秦以秣把所有的錯誤全都推到了我的頭上。
明明他們兩人婚後爭吵不斷，一是因為秦以秣的心結，二是因為秦以秣的變化。
婚前婚後，秦以秣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身為外人的將軍府眾人尚且不理解。
身為最親密的枕邊人沈辰自然也不能接受。
可兩人已經成婚了，更何況秦以秣現在的身份也不是他能隨意拿捏的了。
兩人就這樣相互整整互相折磨了三年。
直到我的出現，讓他們兩人都有了新的發泄點。
可是他們從來都沒有問過我到底願不願意卷進這場風波。
「娘親，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強迫你。」
「我說過，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元寶認真地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他話音剛落的同時，院子裡瞬間多了數十道黑影。
這些全都是一直保護在他身邊的暗衛。
其實從剛帶出元寶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他的身份應當不簡單。
他身上總帶著一股隱隱處於上位者的姿態。
隻不過因為年紀尚小，並不太能讓人一時間注意到。
我想過很多種可能。
最終一直能停留在我心中的猜測，是當初在城門口聽到的八卦。
「小太子生氣離家出走了。」
09
一切全部挑明之後，元寶想帶我回京城。
最開始，我是不願意回去的。
無他，隻因京城帶給我的回憶全都是黑色的。
那一段遭人隨意欺凌的日子，時常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哪怕元寶一點一點治愈了我。
哪怕他有足夠的權利地位幫我擺脫曾經的陰影。
可我對京城依舊是排斥的。
但若是我不回去，我和元寶是一定要分開的。
其實三年前他並非傳聞中那般，因為鬧脾氣離家出走。
皇宮戒備如此森嚴，又怎是他一個小孩子能偷偷溜走的。
若真是這樣，那鄰國的刺客可真就笑開花了。
具體緣由我不曾得知。
但根據我的觀察來看，應當是皇宮裡有人要害元寶。
所以在別人的幫助以及皇帝的默許下，他才會偷偷溜出皇宮。
至於這些年他一直跟著我。
我想，皇帝大抵也是知道的。
這數十個暗衛就是最好的證據。
三年已過，當初在皇宮裡想要暗戳戳謀害元寶的人，皆被鏟除。
身為太子，元寶也必須回去了。
平日裡最是穩重的元寶，在離開那天淚眼朦朧地拽著我的胳膊。
「娘親，你也不要我了嗎？」
我頓時心如刀絞。
元寶乃是先皇後所出。
傳聞裡，先皇後和皇帝青梅竹馬，造就了好一段佳話。
隻可惜先皇後遭人暗算，隻能拼死生下元寶。
因為是早產，所以元寶總是看著比同齡人更瘦弱些。
趕來的沈子墨卻頓時笑開了花。
「你這個討厭鬼終於要走了。」
「你趕緊走，以後就讓我來陪著娘親。」
沈辰並未出聲反駁，顯然是默認了沈子墨的話。
再看到沈辰，從前的悸動不再，隻剩下滿心的厭惡。
他來找我，是借著外出職務之便偷偷來的。
可他對我真的是愛嗎？
其實不然。
他隻是經過現在並不愉快的現實，想起了從前我的溫柔小意。
因為若是我在，我隻會一昧的附和他，而不是像秦以秣日日和他爭吵。
他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所以才想來和我重歸於好。
可這就代表他要放棄秦以秣了嗎？
也不是。
這些年他早就習慣了身為丞相女婿帶來的便利。
若是要讓他放棄現在的生活，他肯定也是不願意的。
他既想要我的溫柔小意，又想要秦以秣背後的勢力。
既要又要，卻往往什麼都得不到。
見我不說話，元寶臉上的失落愈發明顯。
「娘親，我不會勉強你做你不願意的事情。」
「等以後我有了空，我一定會來看你的。」
「隻是……你能不能不要討厭我，我真的很喜歡娘親。」
我的心頓時軟成了一攤水。
這麼乖巧懂事的元寶，又有誰會不喜歡呢？
唯有沈子墨在那邊吵鬧，非要現在就要趕走元寶。
看來秦以秣還沒有將元寶的身份告訴他們。
我冷下臉，將元寶護在身後，一如我們最初見面時那樣。
「元寶是我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孩子。」
「他去哪兒，我自然就要去哪兒。」
「不然若是有人背著我偷偷欺負了他怎麼辦。」
10
回到京城後的日子，並沒有我想象得那麼難過。
因為早在我還不知道的時候，元寶就已經命人特意為我修建好了一方院落。
並且院子裡也早就翻好了土地，供我種菜。
元寶每日下了學堂後，就會過來幫我幹活。
很多時候，我都還誤以為我們兩人還在村莊裡。
但其實我知道，這背後一定少不了元寶做出的努力。
一個沒有身份的女人，就這麼進了皇宮。
不僅如此，在外人面前成熟穩重的元寶，隻會在我面前展露笑顏。
甚至偶爾皇帝也會來我的院落裡。
無數後宮嫔妃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隻是還沒等她們出手，元寶就已經將那些腌臜手段全都攔下來了。
直到某天，元寶神情鄭重地找到了我。
「娘親，你想見沈家人嗎？」
「他們近日以來上奏了很多次，就為了能夠再見你一面。」
想見嗎？
其實若不是元寶今日提到了沈家，我已經快要忘記他們長什麼樣子了。
就仿佛我從前在將軍府的種種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對於我來說，見不見面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但我還是答應了下來。
其實從元寶疲憊的雙眼中不難看出，這些天沈家應當是對他施壓了。
若不是他一直攔著，恐怕沈辰早就想辦法來宮裡找我了。
沈辰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上了沈子墨。
這算什麼？
想用孩子打動我嗎？
房間裡，隻有我們三人。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 一時間誰都沒有先開口。
沈子墨忍受不住這樣的氛圍，上前抱住了我的小腿。
「娘親，你什麼時候跟我們回家啊？」
「我現在每天都有好好做功課，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
或許是以為我默認了，沈辰乘勝追擊道，
「棠棠，我們都很需要你，回來吧。」
「我可以和你保證，再也不會有人像之前那樣對你了。」
「隻要你想，將軍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那秦以秣呢？」
隻一句話, 成功讓沈辰閉上了嘴。
「當初難道不是你們信誓旦旦地告訴我，秦以秣才是最應該成為將軍夫人的人嗎？」
「我聽了你們的話, 所以給你們騰出位置。」
「那你們為什麼又要重新回來找我？」
「不要說是因為愛, 那真是個很虛無縹緲的東西。」
「從前我在你身邊處處為你著想的時候你不愛我，如今我離開了, 你反倒愛我了？」
「你捫心自問，這真的是愛嗎？」
11
愛這種東西, 雖然很虛無縹緲, 但卻又隨處可見。
愛體現在種種小事上。
比如見到沈辰時，我總會不自覺地帶著笑意。
比如我總會憂心他遇到的困難, 生怕他出事。
又比如看到他，我總不會不自覺地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他呢？
哪怕現在他不停反復地說著愛我, 可我卻不曾體會到一丁點愛意。
他最愛的，永遠都是他自己。
又或許他的心裡也是有一點愛我的。
可那一丁點的愛意, 並不值得我再去重蹈覆轍了。
離開前，沈辰苦笑道，
「為了今天和你見面，我已經賭上了將軍府的一切。」
「所以，我是真的沒有一點機會了嗎？」
我隻是淡淡地回視他。
不多時, 沈辰就狼狽地收回視線。
比起沈辰, 沈子墨的反應格外激烈。
他好像已經意識到了, 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了。
他拼命地想要掙脫下人的桎梏，哭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曾經被千嬌百寵的少爺, 哪裡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刻呢？
「娘親，我不要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騙人！你以前明明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
我面無表情。
反正小孩子的記憶總是短暫的。
就好像當初明明是他說會保護我，卻率先忘記了當初的承諾。
隻是在不久前，我撞見他們二人的幽會。
「而我」等到一切平靜下來之後，元寶來了。
他輕輕握著我的手, 抬頭望向我道，
「娘親, 你要是難過的話我隨時都可以送你出宮。」
「我希望娘親能永遠健康、快樂。」
我蹲下身來, 輕輕抱著元寶。
「傻孩子，隻有陪在你身邊，娘親才會快樂。」
「再說了, 如果我出宮了，誰來陪著你呢？」
元寶輕輕回抱住了我。
我們兩人什麼都沒說，卻又仿佛什麼都說了。
此後的十年, 我日日陪著元寶在宮中, 不曾踏出宮門半步。
隻聽說這些年裡，沈子墨一直不曾放棄想要來看我。
隻是全都被沈辰給攔下了。
自那日分別後，沈辰就同秦以秣和離了。
也是因為這層關系, 兩家開始交惡，沈辰在朝堂上逐漸寸步難行。
不過這都不是我要關心的事情。
現在擺在我面前唯一的一件大事——
元寶登基了。
他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封為了太後。
這其實並不合規矩, 是他力排眾議一定要將我送到太後的位置。
「娘親, 從前我就說過了, 等我長大之後一定會讓你過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
「現在我終於長大了，自然要一切以你為先。」
至此，我心底的最後一絲陰霾徹底被驅散開。
我想, 無論再過多少年，我永遠都會記住今天。
而我做過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救下了元寶，將他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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