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不遠處看著她的背影,然後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朝著院外走去。
這場鬧劇,我怎麼樣也得在場。
因此,當我趕到後花園時,現場已然鬧成了一片。謝婉凝作為太後母家旁支的小輩,雖說血脈隔得遠了些,可到底還算是太後的人,怎麼容得如此欺負?
加之今日帝王與太後親臨,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就瞧見許淑真舉著剪刀和謝婉凝扭打在一塊。
旁邊是池塘,謝婉凝一直在尖叫,許淑真這是不管不顧地想要用剪刀殺了她。
而站在她們面前的那位老婦人,瞧這周身打扮,十有八九就是太後。
身邊有兩個銀發的老嬤嬤護著她,可到底是突然瞧見這一幕,多少是有些驚嚇到了。
我輕輕拍了拍肚子:「孩子,待會兒或許有些難受,你且忍忍,日後所有的榮華富貴,就都是我們母子的。」
深吸一口氣,我直接衝了過去。
許淑真眼裡看不見我,我直接抬手就去搶她的剪刀,還特意站在太後面前,因此由著我的舉動,許淑真的剪刀就對準了我。
「王妃,你冷靜一些,不要傷了人!」
但她不理我,一個勁地跟我糾纏,我任由那剪刀劃破手掌,卻始終也不肯松手。
「賤婢,趕緊給我松開!」
「我今天一定要殺了謝婉凝,若你還攔著我,我不介意連你也殺掉!」
說罷,她伸手就想來推我。
而我先一步挪開位置,她握著剪刀的手就朝著太後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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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我想也不想就伸出手,任由剪刀刺穿我的手掌,我疼得幾欲咬舌自盡,卻還是死死用另一隻手握住剪刀。
許淑真就跟發了狂似的,果斷棄了那剪刀,轉身用她那保養了許久的手指劃上謝婉凝的臉,每一爪子都十分幹脆利索,謝婉凝臉上很快就出現了數道血跡,她痛苦叫出聲,然而許淑真卻在侍衛過來前,搶先一步將人推進了池塘。
帶著滿臉傷痕,又被推入那並不怎麼清澈的池塘中。
這臉,大抵是毀了。
我的手掌還在不斷往外滲血,所以當裴玄和帝王趕來時,就恰好看見我緊緊護在太後面前,不斷哀求著許淑真,讓她冷靜。
18
我因為失血過多而暈了過去。
等到醒來時,我連忙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感受著那處的動靜,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放心,孩子還好好的,你隻是動了胎氣,太醫說隻要靜心調養,這個孩子就不會出現問題。」
裴玄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他出言輕聲安撫。
「若非你昨日舍命護住太後。太後一旦受傷,連帶著本王,恐怕都得下獄!」
「太後?」
我眼中震驚難掩,演練過無數遍的表情,我確保能夠騙過任何人。
裴玄點點頭,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你救駕有功,太後親口抬了你位分,如今你就是這王府裡的側妃,日後可以自己養育孩子,隻要不犯大錯,本王此生都會好好待你。」
孩子……我可以自己養了。
我忍不住松了口氣,對於這次救駕有功所換來的賞賜恩典,我知道自己能夠成為側妃,這恩典就已經到頭了。
畢竟出身低微,就算是有這份功勞在,到底也越不過祖宗禮法。
不過沒關系。
一個是差點傷了太後的正妃,另一個是被毀了容如今身子孱弱的側妃。
她們縱然仗著身份高貴,在短時間之內也都不可能再掀起任何風浪,而我就可以借著這段時間安安靜靜生下孩子,鞏固我在王府的地位。
19
我隻是略微動了胎氣。
在床上休養兩日後,就可以下地活動。
我去見了許淑真,她坐在昏暗的房間裡抱著一件衣裳,那件衣服是她和裴玄初見時穿的,一件很是漂亮的精致舞裙。
「初見王爺,我便對他一見鍾情,那時以為他是個窮書生,就想著撒潑哭鬧也好,絕食也罷,我必定要嫁他為妻。」
「沒承想……他居然就是齊王。」
「我如願成了他的王妃,可他卻不能隻守著我一人,納了側妃還不算,又添了好多房妾室。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他真心想要的。許多妾室都是官員送的,他若是不要,就會引人猜忌,我都懂的。」
「蘇鳶兒,你明明也有自己的青梅竹馬,甚至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為什麼非要來搶我的王爺?」
她轉身,看向我的目光帶著難掩的恨意。
我腦海中浮過陸長舟的模樣,輕笑著搖頭:「因為情誼,不能當飯吃。」
我也想過一生一世愛一人,日子清貧困苦都無所謂,可前提是這人得值得。
陸長舟不值得。
而因為許淑真那句話,我被謝婉凝欺負,我得先活下來,才能夠去提情意。
所以啊,到最後我就隻剩下一條路。
不過好在我成功了。
謝婉凝當著太後的面瘋癲無狀,帝王震怒,就算是不牽連裴玄,但也下令永遠禁足許淑真。
至於謝婉凝,我隔了好幾個月才去見她。
她那張臉毀了。
裴玄起先還去看過她兩次,後來漸漸不去了,謝婉凝縱然如今還是側妃之尊,可再也不肯踏出院門,同樣瘋瘋癲癲的。
她看著我,瘋癲大笑:「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你贏了。可你覺得自己能贏得了幾時?花無百日紅,這王府日後還會有更多的女人,你當真以為自己會永遠籠絡住王爺的心嗎?」
我搖頭:「我從未想過得到他的心。」
我要的,不過是能夠永遠握在手裡的榮華富貴,那才是真實的。
許淑真被禁足,但依舊佔著正妃的位置。謝婉凝隻要一日不死,就依舊還是側妃。而王爺隻能有一正妻、兩側妃,我佔了另一位。
這般詭異的平衡裡,我就是這個王府裡最尊貴的女人。
所以後院添了再多的女人又如何?
我生下了孩子。
是個男胎,我很歡喜,因為有望繼承王位,成為世子。
我甚至親自替裴玄又挑了許多姨娘,他如今還沉浸在傷痛中,對於許淑真的那份情,終究還沒有徹底消磨。
我特意花了重金買了許多神似許淑真的伶人伺候他。
他起先傷痛,很快就沉浸在了溫柔鄉裡。
而那個始終覺得自己能出去的許淑真,一開始滿身傲骨,不願意低頭認錯,哪怕是一輩子的禁足,也絲毫沒有半點懼怕。
日子漸漸長了,她所謂的青梅竹馬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許淑真到底還是怕了。
所以,她讓陸長舟來找我。
「蘇鳶兒,你使了那麼多陰謀詭計,如今可算是成功了。」
「可做人到底要講些良心,王妃始終都是王妃,是這個王府裡最尊貴的女人,她不會計較你那些粗鄙不堪,日後也會把你當成親妹,你將孩子給她養,替她在王爺面前求情,對你也有好處。」
他說得頭頭是道,仿佛孩子放在我身邊養大,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
「尊貴?何為尊貴?」
我不解。
「隻因為出身高些,連著生的孩子都尊貴些?我卻不以為然,隻要這個王府裡,不會再有第二個孩子出生,那我的兒子就一定會是世子,日後也一定會承襲爵位,他會無比尊貴,我是他的親生母親,自然也會是人上人。陸長舟……曾經你跟我說過,身為奴婢被欺負就得忍著,可我告訴你,若能夠憑借自己的能力翻身成為主人,那會令我更歡喜。」
縱然,在這條路上我極有可能變得面目全非。
可深宅大院裡的女人,能有幾個手上沒有沾染鮮血的?
說到底,男人就這麼一個,正妻之位也隻有一個,連帶著日後能夠承襲的當家位置,依舊也是唯一。
那麼就得爭,為自己的孩子爭,為自己爭。
這從來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蘇鳶兒,那你就不怕報應嗎?不怕下輩子被投入畜生道,做一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我忍不住笑出聲,看著身上這件昂貴綢緞制成的衣裙,笑得肆意。
「我隻想先過好這輩子,富貴平安,眾人羨慕。」
至於下輩子的事,和現在的我有什麼關系?
20
但陸長舟的請求,我也並沒有拒絕。
我並不知道明日王爺是否會來,但若是不這般說,謝婉凝便會把我打得更慘。
「那下」我成全她,還有他。
還是同樣的夜晚,月亮高高掛在天邊。許淑真就坐在院門口,陸長舟怕她悶, 一直在說著笑話逗她笑。
那份肆意笑容甚至是裴玄從前未曾見過。
他遠遠看著,輕聲問我:「多久了?」
我盯著不遠處說話的兩人,月下談心實在是好意境, 可也是在戳某些人的心。
「若是認真來算, 有些年頭了, 大概一年前,王爺你第一次禁足王妃時, 他們二人便認識了。」
其餘的話我不多說, 他會懂的。
所以第二天, 陸長舟就消失了, 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
但,這些都跟我沒關系。
又過了好些年。
謝婉凝臉上的疤痕始終都消退不掉, 王府後院的鶯鶯燕燕眾多,都是我精心挑選的美人, 皆以溫柔為主, 給足了裴玄想要的柔情。
我也曾試探性問過他對許淑真的情誼。
他默然,許久後才開口:「我從未見過她對我笑得那般肆意,總覺得從前深愛著的那個許淑真, 早就已經死了。至於如今還在聽雪院的, 不過就是一個軀殼,不需要在意。」
就這般,我的兒子逐漸長大,王府後院裡始終沒有第二個孩子。
裴玄每次因為這件事情苦惱不已時,我在旁邊安撫, 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和賀麟元對上,然後相視一笑。
而我所挑選的那一群美人, 各種柔情不斷, 都是特意訓練過的,一擁而上, 當真能夠榨幹人的所有精氣。
阿玉也不在意,她同我一樣, 要的隻是榮華富貴。
我們目標一致, 本就有著從前的情誼,自然不會反目,我的孩子便也是她的孩子, 一直享受著王府裡的榮華富貴,這就足夠了。
裴玄, 那副身子根本撐不了太久。
這王爺之尊,在我三十歲那年就落在了我兒子手裡,賀麟元成了我兒子的習武師父。
至於我,成了府裡最尊貴的女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和阿玉以及後院裡那群女人,整日窩在一塊兒研究著打馬吊, 又或者是其他新鮮小玩意。
還有, 我親自送了謝婉凝和許淑真上路,這兩個都是我曾恨過的人。
一把匕首,染了兩個人的血,我身上的罪孽又重了些。
不過, 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輩子的榮華富貴,再無人會從我手裡奪去,這便足夠了。
下輩子?
那就繼續鬥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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