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勉強能算得上是我的人生重新開始的地方。
我曾在這裡愛上了蹦極,體驗過跳傘,也嘗試了滑雪,愛上了種種極限運動。
風聲在我耳邊呼嘯而過,我的心跳飆到一百八時,我與我和解了。
於是我故地重遊,重新追求我的人生。
我重新迷上了這些刺激我所有感官的運動。
而這次,秦子靈沒有追上來管我。
夜半,我躺在偌大的房間中僅有的一張床上,看著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燈,心跳趨於平靜。
突然想起了秦子靈。
在這裡,沒人順著我的懶勁,從另一個房間中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給我關燈。
「秦子靈。」
我虛幻地喊了一聲,仿佛聽到了回應。
燈還在刺眼地亮著,我爬起來把它關掉了。
從被子裡爬起來真是又冷又麻煩。
24
其實我在英國留學的那幾年,沒少想起過秦子靈。
畢竟他能算得上我蒼白的十多年人生中的唯一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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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內用的那張電話卡我一直留存,我偶爾會期待一個電話打進來。
但它從未響起過。
我失落地抓起手機,顫抖著手想要在撥號界面點出一個東西,卻還是顫顫巍巍地放下了手機。
明明是他的錯,憑什麼我先低頭?
我躺在床上,把自己張開成一個「大」字,任由失落的情緒從眼中流出。
最終,我還是低頭了。
在回國後,我厚著臉皮舉辦了一個宴會,秦子靈也在邀請範圍內。
但他一句話都沒對我說,隻是遊離在人群之外,冷漠疏離地看著我。
都給他臺階下了,裝什麼啊。
我看向秦子靈的方向,輕挑了眉毛。
「秦子靈就是一塊討人厭的狗皮膏藥。」
面向秦子靈的方向,我舉起高腳杯與人暢飲,用不低的聲音極其輕蔑地說出了貶低秦子靈的話,保證聲音能傳入他的耳朵。
宴會結束之後,便有傳言說我與秦子靈不和。
在我的官方蓋戳之下,他們說秦子靈與我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
最開始,我曾期待秦子靈出來反駁這種荒誕的說法,但是他卻默認了,甚至真的開始和我作對,處處給我使絆子。
我想,我恨秦子靈。
在我心中,他真的是我的死對頭了。
25
兩年時間,我幾乎逛遍了整個地球。
遊覽世間名山大川,無論是深海,還是高空,都曾有我探索的痕跡。
然後,我翻車了。
在滑雪中摔斷了腿。
還好,是在德國摔折的。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靠地獄笑話來紓解我的苦悶。
哪都去不了了。
我鬼使神差地點開某軟件上的財經頻道。
一張帥氣的臉龐映入我的眼簾。
男人的輪廓硬朗帥氣,西裝穿得筆挺,活像個模特。
比兩年前成熟了不少。
我拿起床頭櫃上佣人給我熬的骨頭湯送入口中。
好鮮美,但總感覺差點意思。
湯沒喝幾口就被我放了回去。
閉上眼睛正準備好好睡一覺,卻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單間病房,會有誰來呢?
抬起略微沉重的眼皮,然後,我的雙眼陡然瞪大。
手機中的人物跳到了我的面前。
秦子靈!
他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抓住了我的手腕。
「錢予安,你可真能逃啊。」
26
秦子靈還是那副偏執的樣子,我別過臉不去看他。
「你怎麼來了?」
「我想你了。」
秦子靈小心翼翼地擁我入懷,身上木質調的香水鑽入我的鼻腔。
我推了推秦子靈,他卻抱得更緊了。
「對不起。」
這句話一下把我拉到兩年前的 H 市。
我下意識地復現了當時的場景。
「你錯哪兒了?」
秦子靈沉默了。
果然,他還是不知道。
我失望地低下頭。
「我錯在不該約束你,」秦子靈顫抖的聲音從我頭頂響起,「這幾年,我一直在你身旁,每當國內不忙時,我都會去你所在的國家,默默地看著你。我發現你是真的很快樂,所以我想,我錯了。」
我猛然抬起頭,腦袋撞上了秦子靈的下巴。
他吃痛地叫了一聲,捂住了下巴。
眼淚決堤而出,模糊了我的視線。
秦子靈忙拭去我的眼淚。
「你怎麼哭了?」
我抬起手,握住秦子靈為我擦幹眼淚的手,任由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龐。
我說:「我想喝你做的排骨湯。」
「啊?」
秦子靈錯愕地看著我,然後匆匆轉身離開。
「我去給你做。」
伸手扯住秦子靈的風衣外套,他回過頭來看我。
目光久久凝視秦子靈,我嘆了口氣。
「還有,我原諒你了,允許你繼續當我的金絲雀了。」
秦子靈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遵命!金主大人!」
27
於是,我和秦子靈在異國他鄉重逢。
留學期間沒能等到的求和,卻在多年後陰差陽錯地得到了。
我在病床上躺了兩個月,秦子靈也照顧了我兩個月。
除了一些時間不得不回國以外,他一直都守在我的病床前。
我們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之前的矛盾,仿佛隔閡一直不存在。
這種微妙的默契一直維持到我出院。
秦子靈扶著我,他問:「予安,回國還是繼續在國外?」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嘴角抽動急忙找補:「我已經知道我錯了,你想做什麼,盡管去做吧,我會尊重你的。」
可眼神中仍是化不開的濃鬱的擔心。
我抬手摸了摸秦子靈的腦袋。
或許,我該愛護一下自己的身體了。
不是隻有極限運動時的心跳,才讓我感覺到我還活著。
我凝視著秦子靈,落入他眼睛的深潭中。
與秦子靈相愛時劇烈的心跳,也證明我還活著。
我勾住他的脖子,把唇印在他的嘴上:「先回國吧,怎麼樣我都得先陪陪我的新男朋友吧。」
或許,可以把翼裝飛行這種死亡率過高的運動從我的清單中劃去了。
番外 秦子靈
1
我一直都喜歡錢予安。
我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可能是小時候都不被父母喜愛的同病相憐的親昵,也有可能是青春期情竇初開時的身體接觸。
但我想,我是在那次做了一個關於他的春天的夢開始明確自己愛上了他。
我看向錢予安漂亮得懾人心魂的臉蛋。
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們兩個都喜歡男人的概率太小了。
我隻能以朋友的名義,對他好。
2
好消息,錢予安喜歡男的。
壞消息,他不喜歡我,他喜歡上了隔壁班一個略微清秀的男生。
我嫉妒得幾乎發狂。
我頭腦一熱去威脅了那個男生,卻被錢予安攔下。
我活了十八年,那是我人生中心跳第一次那麼劇烈。
錢予安讓我不許欺負他。
我失落地閉上了眼。
錢予安,我不信你不懂我的心。
他或許懂,但隻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裝作不懂的樣子。
可那又如何?那個男生最終還是沒有得到錢予安。
3
我第一次直面錢予安對我的情緒。
他厭惡我進入他的生活,用遊戲機狠狠地砸在了我的頭上。
我摸到了一手血,卻分不清這血的來源。
是心痛到滴血了嗎?
我看向錢予安,試圖明白他對我的感情。
是恨嗎?
我自認把一顆真心掏出來捧給他,他卻看都不看一眼。
我退卻了。
我再也不要喜歡錢予安了。
我第一次對他放了狠話。
「錢予安,再管你我就是傻逼。」
4
說完我就後悔了。
錢予安當時給了我一個臺階,我怎麼不下呢?
我看著手機上錢予安的聯系方式,執拗地不肯撥出。
憑什麼,每次吵架都是我低頭,他稍微哄哄我可不可以?
直到多年後,我才等到他對我低頭。
錢予安從國外留學回來後,舉辦了宴會。
我受邀參加,穿上了自認為最帥氣的衣服,好好地收拾了一下。
我站在人群之外,看著散發著光芒的錢予安。
好想親吻他,我出神地想,卻聽到錢予安帶刺的話。
「秦子靈就是一塊討人厭的狗皮膏藥。」
他原來不是給我臺階下啊,而是還在恨我。
我提前離開了這個宴會。
錢予安,我也要恨你。
5
錢予安向圈子裡的人說我是他的死對頭。
有人求證到了我頭上,我對此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既然無法做成伴侶,那我就要和他作對。
恨與愛同源,都是最強烈的情感來源。
他既然選擇恨我,那我就要助推一把,讓他對我恨得徹底。
我近乎瘋狂地阻撓錢予安的發展。
來,我的愛人,恨我吧。
6
秦家破產了。
我一夜從貴公子淪為負債累累的人。
我搬進了爛尾樓,準備在那結束我失敗的一生。
在我準備殺死自己之前,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我看向來電顯示,竟是錢予安。
「傻逼,搬哪兒去了?」
我又想活了。
7
錢予安要包養我,讓我當他的金絲雀。
這是我曾夢寐以求的事情。
看著錢予安漲紅的臉,我心中已經死掉的愛欲迅速燃燒了起來。
灼熱,滾燙, 像我的淚。
我極力壓制心中的欲望,把「我愛你」三個字吞進腹中, 兜了一圈吐出來的是「還舒服嗎?」。
錢予安對我表達了肯定。
什麼恨啊愛啊, 都無所謂了, 隻要能陪在他身邊, 怎樣都好。
8
錢予安還是討厭我。
除了那天之外, 他沒有再和我親密接觸過。
我們仿佛隻是舍友。
我不要這樣。
我自然而然地恢復了以前的相處模式,成為一塊黏人的狗皮膏藥。
然後錢予安逃了。
我以為他多多少少喜歡上我了。
為什麼, 還厭惡我啊?!
9
我去 H 市找錢予安了。
故意穿上冷得要死的大衣,不做保暖措施。
我賭錢予安會心疼。
果然, 表面上再怎麼冷漠, 他胸膛裡跳動的心總歸是軟的。
我躺在錢予安的床上, 盡情吮吸他的氣息,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 已是黃昏, 錢予安卻不在了。
我心頭籠上巨大的惶恐。
我查了他的行蹤,居然出國了!
10
我跟著錢予安來到了英國。
我本想把他抓回去, 卻發現他的表情是那樣快樂。
渾身散發著歡快氣息的他, 是我未曾見過的。
我猶豫了, 站在遠方, 隔著幾十米, 看著他模糊的面龐,第一次反思起了和他之間的相處模式。
我應該在愛上他之前學會尊重他。
11
整整兩年,我都在遠處默默看著錢予安, 沒有打擾他的生活。
還好,沒有任何一個新男人出現在他生命裡, 否則我不能保證自己不做出一些出格事來。
指甲抓破了掌心,我抑制住了出現在錢予安面前的衝動。
掌心是縱橫交錯的疤痕, 新傷疊舊傷, 幾乎快要爛了。
疼痛告訴我,不可以打擾錢予安的生活,不能再被他討厭。
可錢予安滑雪摔斷了腿,我再也抑制不了了。
我衝進他的病房,抱住了他。
「錢予安, 你可真能逃啊。」
去他的放手和愛, 我要真切地擁抱他。
12
我向錢予安剖白了我的內心。
就這個死對頭破產爽!
「他「」但這次, 他沒有把我推開。
他說:「我想喝你燉的排骨湯。」
我的淚突然流了下來, 滑進了嘴裡,像鹽一樣鹹。
他會趁我煲湯的時間逃走嗎?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錢予安想喝, 那我便去給他做。
我轉身便要離開,卻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
回頭,是錢予安澄澈的眼睛看著我。
「還有,我原諒你了, 允許你繼續當我的金絲雀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聽到了什麼,高興得幾乎快要跳起來。
「遵命,金主大人!」
他終於肯接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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