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喜歡嗎?我從見你的第一眼,便想有這麼一天,夫人膚白似雪,身段嬌俏,我喜歡得緊,夜夜想,夜夜盼……
「聽聞程大人素來端正自持,是京中人人敬仰的君子,聖上贊他高風亮節,是文人之首,我最討厭這種人了,所以能和夫人好一場,我死也願意。
「夫人,你敢在宮內追出來掀我衣袖,如今被我掀下裙子,便怕了麼?
「夫人,你怕什麼,沒人會知道的,你心裡也很想這麼做吧……睜開眼睛,便是將我當作是別人,我也不在乎,你睜開眼睛看我。」
……
我已經許多年未曾靠近過男人了。
賀南隅當真是好手段,他點燃了我的身體和心裡的欲望,讓我無法喘息。
我全身癱軟,伏在他肩頭,指甲幾乎嵌入他後背的肉裡。
「賀將軍,別,不可以!
「賀南隅,你快停下,住手。
「……你,你快些,等下要來人了!」
34
賞花宴過後,我有整整一月未曾出府。
我整個人被惶恐,驚懼,和擔憂所淹沒。
但同時,心裡又升騰起一種隱秘而顫抖的深深快意。
是的,京中出了名的賢良婦人,無視禮教,做了件有違婦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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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隻有喜兒知道。
我惶恐不安之時,對她道,我是個淫穢不堪的女人,我沒有恪守為人妻子的本分和婦道,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喜兒道:「夫人有何罪過?咱們在府裡的這些年,姑爺也不止您一個女人,他有魏氏和春蘭。」
「可魏氏和春蘭是他的妾,他們名正言順。」
「夫人倒也想名正言順,還不是這世道不準,憑什麼隻準男人放火,不準女人點燈!」
「喜兒,這些皆不是我做錯事的借口。」
「怎麼不是了?」
「姑爺也不曾顧過您的死活,魏氏都敢投毒了,他還不是將人養在了外面,咱們夠給他臉了!」
關於我中毒那事,喜兒耿耿於懷,一向是記恨程溫霆的。
她為了寬我的心,又道:「您忘了,這府內還有一房妾呢,姑爺難道能一輩子不碰她?我信他個逑!
「男人三妻四妾,卻要求女人守貞潔,夫人便是偷了又如何,從前就說過,今後怎麼開心怎麼活,總比憋屈死了得好。」
……
我的心在喜兒的「開導」下,日復一日地平復。
一個月後,已然恢復如初。
有了那次偷人的經歷,加之喜兒義憤填膺的言論,我開始僥幸和堅信,我沒做錯什麼,此事天知地知,會永遠成為一個秘密。
那時我並不知,有些事一旦開了口子,就會像是洪水決了堤壩,無法回頭。
而我的賢良和偽裝,也終會在那一刻徹底崩塌,墮落成魔。
35
再見賀南隅,是在我常去上香的那座觀音廟裡。
廟宇高臺上的菩薩慈眉善目,香火嫋嫋映著她的臉。
我跪直身子在蒲團,閉目祈禱,默念經文。
身後冷不丁地便擁來一人,環住了我的腰。
賀南隅高大的身軀,瞬時成為我的靠背。
他將頭埋在我脖頸上,聲音懶散,含著無賴地笑:「夫人,想我沒?」
我沒有睜眼,手在顫抖:「你怎麼在這兒?」
「好不容易盼著夫人出府,我當然要第一時間趕來,這段時日我總回想起眉山那半晌,想念夫人異常,茶飯不思。」
賀南隅舉止輕浮,說出的話也很是油腔滑調,可是配上他低沉含笑的嗓音,竟也顯出幾分深情款款。
同時他的手也並不老實,又開始順著我的腳踝,探入裙底。
我聲音既顫抖又惱怒:「賀南隅,這是在廟裡!」
賀南隅瞥了一眼高臺上的菩薩像,他不甚在意地笑,在我耳邊道:「那便讓她看著!」
這一身匪氣的兵痞子,可謂是渾身是膽,什麼都不怕。
可我心下顫了又顫,最終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撩撥下,敗下陣來——
「你住手,先別亂來。
「後院有我常住的一間廂房,等下你過去那兒。」
「夫人想得周到,連廂房都準備好了,可見真是想我了。」
賀南隅沒再繼續撩撥我,可卻依舊保持著從背後擁著我的姿勢,還不忘揶揄調笑。
我有些惱,瞬間面紅耳赤,道:「我常來這觀音廟上香,是花錢包了一間房,不過是偶爾小憩下。」
「知道了,不想就不想,你急什麼,臉都紅了。」
賀南隅下巴上的青皮胡茬,一下下地在我脖頸處摩挲,同時他的呼吸溫熱,故意輕咬了下我的耳朵。
他笑道:「夫人,我先去等你,別隻顧著跪你的菩薩,我也有香火想要供奉給我的菩薩。」
36
城西觀音廟,以求子為主,並不是一座很大的寺廟。
它坐落在白慈山腳,山上是香火旺盛的普覺寺,有很多令人尊敬的大和尚和住持。
後山一隅,是一處供奉著鬥姆元君的尼姑庵。
那尼姑庵也不甚大,約莫有不到兩百名比丘尼。
觀音廟的後院,我常住的那間廂房在上坡。
那是片清靜之地,鮮少有人會來打擾。
而我那間廂房,推開後牆的窗戶,隔著遙遠距離,隱約望得到那座供奉鬥姆元君的尼姑庵。
黃牆黑瓦,一片死寂。
那日我和賀南隅在廂房放縱。
我將他壓在身下,他伸手撫摸我的頭發,湊過來親吻我的唇,說我是他的菩薩。
放縱過後,房內除了我們倆的呼吸聲,隻剩下寂靜。
賀南隅小憩了片刻。
我起身穿戴整齊,坐在窗臺邊兒靜靜地望向遠處的尼姑庵。
直到賀南隅醒來,打著哈欠過來,又一次抱住了我。
他問道:「鳶娘,你在看什麼?」
我抬手示意了一下窗臺外面:「後山,那裡有一座尼姑庵。」
「尼姑庵有什麼好看的?」
「尼姑庵不好看,可我的嫂子死在了那裡。」
「啊?你嫂子?」
「不是榮嘉縣主。」
我緩緩解釋:「榮嘉縣主在成為我的嫂嫂之前,我兄長是有妻子的,但為了給她讓路,謝家道她偷盜家中財物,把她給休了。
「回到娘家之後,她的父母兄弟嫌她丟人,將頭發絞了,送到尼姑庵裡出家。」
「然後呢?她想不開,自盡了?」
「當然不是。」
我回過頭來,看著賀南隅,笑道:「你從邊關來的,自然不知京中之事,那座尼姑庵,比龍潭虎穴還要可怕,是處淫窩。」
「啊?這話怎麼說?」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自我嫂子死後,我才知道那尼姑庵的住持,一貫是個貪圖權勢的,為了巴結權貴,她們私底下做著妓院的營生,逼尼姑接客,陪吃陪喝陪聊陪睡,滿足一些香客的口福和豔福,我嫂子接受不了自己被糟蹋,上吊了。」
「這怎麼可能?你嫂子就算被送到尼姑庵出家,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姑娘吧,上京天子腳下,逼尼姑接客?太無法無天了吧。」
賀南隅不信我的話,我也並不急著解釋,隻是對他微微笑道:「你若知道那些有特殊癖好的香客都是什麼人,便不會有此一說了。」
「那你告訴我,都是些什麼人?」
都是些什麼人?
是能讓尼姑庵的住持有恃無恐的人。
是能讓山頂普覺寺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嘆一聲「阿彌陀佛」的人。
是能讓天子腳下,皇城官員們,裝聾作啞的人。
是能讓所有知道真相的百姓不敢得罪,隻敢將汙穢罪名指向那些不要臉的尼姑的人。
那座供奉著鬥姆元君的尼姑庵,私下裡是處淫窩,晚上尼姑們打扮豔麗,鬥姆宮富麗堂皇。
甚至於尼姑庵的住持,請過城內手段最高明的妓院老鸨,幫忙調教那幫沒頭發的姑娘。
賀南隅不信。
我告訴他,起初我也不信。
直到後來我發現,知曉內幕的那些人,包括我的夫君,居然全都習以為常,認為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尼姑淫亂而已。
我悟了。
原來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是那些被馴化的尼姑們,貪圖富貴,不甘寂寞。
若真有烈性,誰還能逼她們不成?
我那嫂子不就上吊了?
女子為了守護貞操,還可以以死明志不是。
我笑了。
37
我與賀南隅第三次在觀音廟幽會那日,天一早便下起了雨。
晨起出門時,恰好碰到了休沐在家的程溫霆。
他站在庭院長廊下,抬眸望著霧蒙蒙的天,身影如芝蘭玉樹。
喜兒朝他行了禮,便撐起一把油紙傘,置於我的上方。
程溫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頭微蹙道:「夫人要出門?」
我含笑點頭,道了句:「去觀音廟,上香。」
程溫霆抿起的唇,恰如我面上的笑,同樣的心照不宣。
過去的很多年,他知道我被他的母親所刁難,抄寫經文,每月雷打不動地去廟裡上香求子。
他知道因為我沒有孩子。
可他隻是冷眼旁觀。
從前太多次的冷眼旁觀,造成了今日的相視無言。
他仿佛終於醒悟了一般,蹙著眉頭看我,聲音有一絲無奈:「你便是去再多次,也懷不上孩子。」
「夫君說笑了,說不定菩薩看我可憐,願意賜我一個孩子呢。」
我面上掛著溫順的笑。
程溫霆閉了閉眼睛,再次望著我時,朝我走近一步:「今日休沐,我同你一起去。」
我後退了一步,頭頂上方展開的青色油紙傘,被雨淋得淅淅瀝瀝。
「不必了,這本就是我一個人的事。」
溫順語氣裡的決絕和孤傲,似乎終於刺痛了程溫霆的心。
他道:「鳶娘,你究竟要同我怄氣到什麼時候?
「是不是隻有魏氏死了,你才能徹底放下心結?」
「夫君說笑了,魏氏若有罪,何以能活到現在?既活到了現在,足以說明她與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我盼她長命百歲。」
庭院雨急,我一步步地往後退,在程溫霆的注視下,勾起嘴角,轉身。
「妾身去上香了,夫君不必送了。」
「鳶娘。」
我的腳踏出大門之前,身後又傳來了程溫霆的一聲喚。
回頭望去,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的臉在雨幕之中顯出幾分陌生。
「你近日的香上得很勤,雨天路滑,千萬小心。」
「謝夫君,我會的。」
38
賀南隅真乃我見過的第一狂人。
我將不久前從太僕夫人那兒聽到的傳聞,說給他聽:「聽說你之所以會被遣送回京,是因為在邊關睡了戍邊刺史的夫人?」
話音剛落,賀南隅便突然從床上起了身,眸光幽怨地盯著我:「你怎麼也信這種傳聞?我沒睡,不過是多年前叛軍過來的時候,救過她一回,那婦人便對我上了心,還揚言要同我私奔,鬧得邊關盡人皆知。」
賀南隅伸手將我摟在懷裡,一邊兒把玩我的手指,一邊兒又不滿道:「我雖偏愛人妻,但也隻喜歡有眼緣的女人,似你這般最好,嬌俏,正經,還風騷。」
話說到最後,他已經止不住地笑,將臉埋在我脖子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我立刻給了他一巴掌,瞪眼道:「說了不要在我身上留下痕跡,你再敢吸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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