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十八年前。
那時,穿吊帶裙高考的媽媽,被群嘲是雞。
外公打斷了她的腿,不讓她高考。
我背著她走到學校,並告訴她:
「別怕,你將來會有很多錢,也會有很多人愛你。」
她很用力地抱著我,反復叮囑:
「你等我,我會對你很好很好。」
「我吃過苦,我知道該怎麼當個好媽媽。」
可惜,沒有以後了。
我放任自己消散:
「沒了我,你才是你,而不是媽媽。」
01
循著記憶,我來到了前世媽媽高考的考場。
記者和家長將校門圍得水泄不通,有人見到我,高呼:
「給學生讓條道!」
我順理成章地來到校門口,正好撞見穿吊帶裙的女孩急匆匆地往外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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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在舉起攝像機的記者前,我迅速擋在她身前,握緊棒球棍道:
「我領你去找警察。」
女孩一愣,怯生生地點頭,被我護送到警察面前時,還不忘輕聲道:
「謝謝。」
她小跑兩步,跟警察解釋道:
「叔叔,我鞋子有金屬,進不去考場,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附近買雙新的?」
警察低頭看著她破洞的球鞋,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變故迅速引來人群的圍觀,當一人將相機舉到女孩臉旁時,我擋住他鏡頭道:
「翔宇新聞的記者陳逸飛?」
他一怔:
「你認識我?」
我反手一棍正中他鼻梁,他鏡片頓時破碎,飆出鼻血。
剛剛還對準女孩的鏡頭,此刻盡數對準了我。
「喜歡造黃謠?喜歡嘴賤?喜歡看到女的就喊鴨?」
我掐著他脖子,一拳拳抡到他臉上,他起初還想反抗,被我一拳抡中太陽穴再次撂倒。
攝像機的快門聲不絕於耳,女孩換好鞋,混在人群中重新進入校園。
被警察架住胳膊時,我還不忘飛起一腳猛踹陳逸飛要害。
他疼得蜷縮身體,龇牙咧嘴地罵:
「小兔崽子,老子要拔了你的皮。」
「你怎麼隨便打人?」
警察面色嚴肅地質問我,我指著他攝像機,尖叫出聲:
「他是變態!他摸我大腿,還偷拍我裙底!」
此話一出,陳逸飛的臉色大變,惱怒道:
「你說什麼,老子什麼時候摸過你,你個——」
他氣急敗壞地抡起胳膊,我刻意沒躲,放任他一拳揍在我臉上。
他被氣狠了,顧不上留手,一拳將我抡倒在地,我捂著臉瞬間哭出聲。
「我說得是真的,不信你們檢查他相機。」
有記者搶在陳逸飛前,先一步撿起掉落的相機,頓時倒吸涼氣:
「還真不少啊。」
在相冊內,充斥著露骨的女生擦邊照,挑的角度極為刁鑽。
「不是,那是工作需要,況且我根本沒碰過她,是她故意往我身上貼……」
陳逸飛急著擺手,奈何面對高舉起的鏡頭和家長冰冷的視線,他的解釋顯得無比蒼白。
「真不要臉,該死的戀童癖!」
「這種人還有資格當記者,真是敗壞職業道德。」
「博眼球的營銷號唄,無腦引流的網絡噴子。」
攝像機幾乎快懟到陳逸飛臉上,陳逸飛額前滲出汗珠,百口莫辯。
「行了,兩人都去派出所一趟,別影響學生高考。」
在鏡頭的跟隨下,我被家長拉起身,抹去淚水同警察上車。
另一邊,陳逸飛罵罵咧咧地捂著鼻子,用力摔上車門;
「死崽子真是嘴賤!」
我撐著臉看窗外,充耳不聞。
他很煩躁,沿途都在發短信,時不時瞪我一眼,罵上兩句髒話。
直到警察忍無可忍道:
「她還小,你嘴巴放幹淨點行不行?」
「要是你被誣陷了,你能好受?!你知道死崽子耽誤我賺了多少錢嗎?」
陳逸飛捶椅背,面目猙獰地咬牙瞪我。
若不是身處警車,我毫不懷疑他會下死手揍我。
「說她誣陷,你相機裡的照片是鬼拍的?」
警察好笑地反問,陳逸飛臉漲得通紅:
「女人穿得騷不就是給男人看,我免費幫她們宣傳,她們該感激我才對。」
「哥,你也是男人,女人的心思我們再清楚不過了!」
「閉嘴吧。」
警察不耐煩道:
「再聽你說下去,我都想動手了。」
等到派出所後,雙方性質被認定為互毆。
「根據相機內容,你確實存在未經允許的偷拍。」
「一旦你猥褻罪名坐實,這事就不好收尾了。」
陳逸飛自然能聽懂警察話中的意思,哪怕憋了一肚子火,他也不得不妥協道:
「能和解不?」
「我要三千塊的精神損失費。」
我坦然攤開手掌,頂著陳逸飛殺人的目光,壓低聲音:
「陳先生,我記得你兒子才剛上小學。」
「猥褻犯的孩子,嘖嘖,這頭銜可不好聽啊。」
陳逸飛的霎時白了臉,他上下打量我半晌,語調顫抖:
「你,你為什麼這麼清楚?你調查過我?」
我笑而不答,放任無聲的壓力在彼此間蔓延。
陳逸飛青筋暴起,掏手機付了錢。
「我警告你,別碰我孩子。」
面對他惱怒的話語,我聳肩道:
「被你偷拍的女性,也是別人的孩子。」
02
等我回到學校門口時,考試已經結束了,陸續有學生走出考場。
我盯著校門口,等到了女孩的身影。
她環顧四周,眼底流露出失望。
望著其他學生紛紛撲進父母懷中,她內心大概也在期許,能有人等她。
「你好,高欣怡。」
與我視線交匯時,她收起情緒,揚起唇角:
「我記得你,謝謝你考前替我解圍。」
「話說,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她好奇地詢問,我坦然:
「因為我是你未來的女兒,我叫趙曉蕾。」
女孩愣住了,半晌才出聲道:
「啊?」
「你家住在黎春小區,四棟九樓。」
她眼神緩緩睜大,而我補充道:
「生日是九月六號,芒果過敏。」
「你腿上的淤青,是你無意摔碎碗時,你爸爸拿衣架抽的。」
我抬頭看了眼天色,率先走上回家的路;
「邊說邊走,免得到家晚了,老古板又借題發揮。」
老古板是媽媽曾經諷刺外公的蔑稱。
高欣怡明顯相信了我的說辭,她同我並肩走著,自嘲地笑道:
「真稀奇,連我爸都不記得我生日呢。」
「曉蕾,未來的我是什麼樣子?」
她端詳著我的眉眼,緊張地抿唇道:
「我順利考上人大了嗎?」
那是她畢生的夢想。
「很順利,你排名靠前減免了學費。」
我的五官和高欣怡如出一轍,唯一不像她的地方是眼睛。
我眼睛狹長,比起她顯得冷峻而不近人情。
「太好了!」
高欣怡短促地歡呼,隨後又低下頭道:
「可我爸爸總說女孩子不能離家太遠,他真會同意我去外省讀書嗎?」
我輕拍她肩膀,柔聲道:
「放心,你如願博士畢業,當上了資深律師,就像你曾經夢想中寫過的。」
「經歷了無數場辯護後,你會迷茫,也遲疑自己是否太過天真。」
「但你終究堅持下來,你依然站在辯護席上,用盡畢生學識替辯護人爭取應有的權利。」
我描述她幫忙被家暴的母親,制裁嗜酒如命的丈夫,幫助孩子控告對其置之不顧的長輩。
描述被她從地獄拯救的人,如何熱淚盈眶地握著她的手千恩萬謝。
高欣怡的眼眶微微發紅,她扭著手指,有些不好意思:
「真沒想到,我這種人也能成為別人的救贖。」
我牽住她因緊張而蜷縮的手指,堅定道:
「媽媽,你在我眼中一直是個英雄。」
直白的誇耀讓高欣怡漲紅了臉,她小聲道:
「叫我欣怡就好啦,謝謝。」
後兩個字,她說得很認真。
快進入小區門時,我停下腳步:
「我就不進去了,免得外公追問起來,你不好解釋。」
高欣怡了然頷首,外公有多死板,她自然比我清楚。
「欣怡,我之所以回來見你,是為了給你件禮物。」
我將報紙包裹的物件放到她手上,上面系著條一扯就松的繩子。
「在你遇到危險時才能拆開禮物,但務必要隨時帶在身上。」
「我知道了。」
高欣怡握緊手中的禮物,重量比她想象中要沉。
「我們……明天還能見面嗎?」
她似乎還有很多話想問,依依不舍地看著我,我輕笑:
「我們當然會再見。」
「好,我會等你的!」
高欣怡隨即進了小區,到轉角時,她還扭頭衝我揮了揮手。
我待在原地,也揮手向她告別。
估摸著她差不多上樓後,我點開手機屏幕。
【高考期間男子猥褻未成年】
這條熱搜赫然映入眼簾,關注的人數不斷飆升。
我迅速翻看熱搜,直到確認前世那條標題不見蹤影,才收起手機。
這次,能夠改變嗎?
內心隱約有股不祥的預感,我加快腳步進入單元門,搭乘電梯上樓。
待數字停在九樓,電梯門緩緩打開時,我聽到了瓶罐破碎的脆響。
「還敢還手?!要不是指望著你這張臉賣錢,老子非抽死你不可!
我迅速輸入密碼,猛地摔門道:
「住手!」
伴隨著我的暴喝,正舉著鐵棍的高宏偉一怔,我趁機衝高欣怡喊道:
「按開關!」
她回神,迅速解開報紙,握住手電筒抬高,直指高宏偉:
「爸,你別逼我!」
「哈,糊弄誰呢?」
高宏偉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看到有人撐腰,翅膀就硬了?老子今天就要打斷你的腿,我看誰敢攔!」
他再度舉起鐵棍,高欣怡當即按下開關。
強光瞬間照亮客廳,刺得人睜不開眼。
我戴上墨鏡,牽起高欣怡的手:
「閉眼跟我走。」
她抱緊我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著,腳踝處有明顯的淤青。
想來是剛剛摔倒時崴了腳。
高宏偉睜不開眼,怒罵:
「別跑,小兔崽子們!」
他胡亂揮舞鐵棍,一腳踩上被砸碎的酒瓶玻璃,疼得哀嚎出聲。
「爸爸…」
高欣怡停住腳步,高宏偉腳趾被扎出血,見追不上我們,他轉而打起感情牌道:
「欣怡,我養了你十八年。」
「為供你讀書,我被人追了八年的債,求著他們寬限,隻為讓你能有好前途。」
他語調間滿是痛心,哀聲道:
「逼你出嫁,也是爹沒用,不想拖累你啊。」
我看了眼高欣怡,她蹙眉,臉上的情緒並非糾結,而是憤怒。
「事到如今,你還把我當傻子騙嗎?」
「是你沉迷賭博逼走媽媽,是你為賭博不惜抵押房產。」
「你欠下一屁股債,憑什麼用我的人生來還?」
高欣怡轉過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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