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是我提的分手。」
「那又怎麼樣?」
我勉強笑了一下。
「分手的意思,就是解除關系之後,他不必為我的悲傷負責。」
我其實沒有權利質問。
開始,是我主動的。
對一個人太上頭,其實是我自己的問題。
「那你還愛他嗎?」
我哽住。
走出商場的時候,我的聲音隨風飄散。
「我的感情不是開關,不是摁下按鈕就可以全然消失的。」
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真的。
隻需要一點點。
9
我沒想到那個日期來得如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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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段內耗的時間裡,我瘦了七斤。
輪廓更加明顯,看起來清冷不少。
我蹲在冰箱門前,不知道吃什麼的時候,六斤在我腿邊不停轉著圈。
六斤是我和陳祁則一起養的狗。
我隻是經過寵物店的時候看了這隻小薩摩耶一眼,第二天陳祁則就給我買過來了。
我沒養過小狗,不知道取什麼名字。
陳祁則伸手在它的下巴逗著。
「來福,旺財,都行。」
我嗔怪地打了他一下。
「太草率了吧。」
我想了想,因為它有一天在我的體重秤上趴著睡覺,滿打滿算正好六斤,所以就給它取名六斤。
陳祁則不滿地將我壓在沙發上。
手指伸進我的衣服裡,我覺得痒,笑著掙扎。
「你取的名字就不草率?你這個雙標的女人。」
仔細想來,這間屋子裡也有很多陳祁則的氣息。
六斤已經長大了很多。
它將狗頭埋在我的懷裡,將我撞在地上。
大眼睛疑惑地看著我,似乎在控訴為什麼它爸好久沒來看它了。
我捏著它的嘴巴。恐嚇它:「我現在正好不知道吃什麼,你是不是欠揍?」
它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手機傳來鈴聲。
是時述,陳祁則的好朋友。Ṫų⁽
我頓了一下。
不知道是剛才六斤的反常,還是因為情緒的反撲,我接了電話。
「喂?」
時述的周圍挺安靜的。
「聞月,陳祁則在酒吧喝醉了,酒保的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但我現在出差了,人在外地,你要不去接一下他?」
我撫摸六斤的手頓住,低垂著眼,問時述:「沒有別人了嗎?」
時述笑了一聲:「聞月,其實我覺得或許可以給祁則一個機會,就當好好告別唄。」
我的心髒像是漏了一拍。
最終還是答應了。
10
到酒吧的時候。
我隻是踏上二樓的那一秒,就聽到了一陣哄笑。
很刺耳。
很難聽。
「我就知道聞月不可能真跟祁則分手!」
「祁則說得果然沒錯,她確實沒放下。」
「祁則牛逼。」
我看見卡座最中央的人緩緩起身。
眼眸裡盛著星光,淡淡地笑著,仿佛勝券在握。
在他身旁,還坐著林沐。
她笑得有些勉強,卻依舊跟著大家起哄。
陳祁則走過來,拉過我的手腕。
眼角眉梢盡是得意。
「寶貝,我就說你不會真放下了。」
此刻我覺得身體泛著冷意,胃裡一陣痙攣。
他將我帶著坐下,手指繞著我的發梢,滿意地看著這場戲的成果。
林沐適時開口。
「聞月,上次是我惡作劇,不關祁則的事哦,嘿嘿~」
說得嬌俏又討厭。
像一條紅黑相間的毒蛇在我耳邊吐著信子。
我厭惡地斂著眼睫。
嘴唇翕動。
林沐沒聽清。
「什麼?」
正好音樂有一瞬間的卡頓。
我站起身,將手中的酒液緩緩倒在她的頭上。
伴隨著她的尖叫,我淡定地開口:「我說,你嘿你爹呢!」
林沐失控地站起身,抬手就要給我一巴掌。
身後的人將我攏在懷裡,手指握住林沐的手腕,將她甩開。
陳祁則的聲音盡是不耐煩。
「林沐,你當我死了?」
林沐委屈地紅了眼睛。
我邁步要走。
陳祁則拉著我的手腕。
「等我一起。」
我深呼了一口氣,隨手拿過一個高腳杯扔在他的頭上。
碎裂的玻璃碎片霎時間在額角劃出一道血痕,周圍一片低呼。
我紅著眼。
「陳祁則,很有意思嗎?」
我突然發現這幾天的失眠和頭疼都是徒勞。
陳祁則眼裡戾氣叢生,再轉變成幾分紈绔。
他似乎並不在乎頭上的傷痕。
「對啊,挺有意思的,聞月,老子要求你來的?難道不是你自己心甘情願?」
我失望地點點頭。
「確實沒有。」
我抬眼看了眼他流下的血珠,順著額角流到了下颌。
「要報警嗎?不報警我就走了。」
我沉靜地與他對視。
陳祁則冷笑一聲,拉著我的手腕輕扯,將我帶出酒吧。
把我塞進副駕駛的時候,我開門要走,他隻是輕輕地使力,就將門再度關上。
語氣也頗不爽。
「我有話跟你說。」
我沒吃東西,剛剛又喝了點酒,隻覺得暈得厲害,不太想做些無用功。
他的車開得很快。
我的胃裡一直在翻騰。
直到開到江邊停下。
我才忍不住開門吐了出來。
陳祁則去買了礦泉水和一些吃的,遞到我眼前。
我接過:「謝謝。」
陳祁則冷嗤:「現在說『謝謝』,剛才給我砸那麼大一個口子怎麼不說『對不起』?」
此時我隻覺得無悲無喜。
「剛才是你活該。」
隨意踐踏另一個人的真心。
著實活該。
11
陳祁則眼底一片猩紅,冷不丁來了一句。
「那個實習生我已經開了。」
我頓住。
他繼續說:「那條項鏈是她自作主張買的,我看見她買了一樣的之後,就沒再讓你戴過,聞月,我沒有出軌。」
這是陳祁則第一次向我解釋。
我點點頭。
「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林沐跟我也沒什麼關系,我們隻是高中同學。」
我輕輕地呢喃重復著這四個字。
「高中同學,好一個高中同學。」
我抬眼看他:「她喜歡你,你知道嗎?」
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我不信陳祁則這樣一個情場老手看不出來。
陳祁則沉默了。
「那你為什麼縱容她在你生日那天挑釁我呢?」我紅著眼睛,「你別告訴我,你陳祁則連一個手機都守不住,要讓一個外人來挑釁你的女朋友。」
我繼續道:「還是說,陳祁則,你從不把她當成一個外人。」
我擰緊瓶蓋,要走上臺階,去招出租車。
陳祁則攥著我的手腕不讓我走,力道很重,有些疼。
「那你呢?你的那位師兄喜歡你,你又不知道嗎?」
霎時間。
我似乎發現了他那幾天那麼冷漠的來源。
正如我看見他用雨傘攏住那道嬌小的身影一樣,他也知道我曾跟一個師兄吃飯。
我的語氣十分平靜。
「我知道,所以我拒絕了他。」
但是陳祁則,你也會因為我跟別人吃一頓飯而生氣。
可我又忍受了多少你毫無邊界感的行為呢?
我失望地垂下頭,一滴眼淚隨風砸在他的手臂,砰然綻開。
「陳祁則,Ṭūₔ我為什麼會喜歡你這樣的人呢?」
他的臉沉下來,蹙眉。
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失態,握著我的手緩緩松開,背靠在欄杆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唇角上揚。
「我怎麼知道?畢竟……」他拉長著尾音,說出很殘忍的話,「是你死皮賴臉地追我,我沒求著你喜歡我。」
我抿了抿唇,釋然地點點頭。
我抬眼,沉靜地與他對視。
「我們分手吧。」
他輕嗤。
「據我所知,我們上周就……」
我果斷地打斷他:「上次有賭氣的成分在。」
如果陳祁則在那天後向我低一次頭,哪怕一次,我或許又會重蹈覆轍。
但還好。
失望不斷累積,愛意消耗殆盡。
或許這也是獨屬於是我的幸運。
他事事順利,不懂低頭。
而我也固執地一次接著一次地撞著南牆。
直到頭破血流,才肯擁抱受傷的自己。
「這一次是真心話。」
陳祁則咬著後槽牙,荒唐地問我:「不後悔?」
「絕不後悔。」
我再度說出那句久遠的話。
「陳祁則,我不是會纏人的人。」
愛就一直愛,不計得失。
不愛就離開,保全自尊。
在我的愛意消磨殆盡之前,我一直擁有屬於自己的決定權。
哪怕是錯誤的。
陳祁則懶散地微眯著眼,嘴角勾起一抹戲謔又惡劣的弧度。
他揚手將手裡的礦泉水瓶捏皺,隨手一拋,正中我身後的垃圾桶。
「巧了,我也不是。」
12
雖然我更愛陳祁則一點,但我和他之間寥寥幾次的分手其實都是我提的。
第一次,就是在談戀愛後的第二十九天。
聽他的友人說,他談戀愛很少超過一個月。
就像我說的。
我不是會纏人的人。
那樣太難看了。
所以我一直把跟他相處的一個月當成一次絕佳的戀愛體驗。
我毫無負擔地與他接吻,做盡一切親密的事。
然後在晨光灑到眼睛上的那一刻,我用手指描繪著他的眉眼,在他醒來之前收起眼裡的眷戀,果斷地翻身下床。
「我們分手吧。」我故作輕松地說出這句話。
陳祁則荒唐地笑了,拉過我的手,讓我跌在床上,自身後抱著我。
「你舍得嗎?」
不舍得的。
見我不說話,他蹭了蹭我的後頸。
「不許說分手,很像個穿上褲子就不認人的渣女。」
我們就這樣談了一個月、半年、一年。
眾人皆嘆浪子回頭。
說陳祁則改了性子。
正如陳祁則所說,他並沒有求著我喜歡他。
反而是我自己一直不懈地追他,最後他或許才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
是我自己主動連接起我與他之間的羈絆。
但連陳祁則自己或許都不太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他像是一顆流星劃過我的生命。
短暫又絢爛異常。
13
我高中的時候很內向。
正值我爸媽離婚,一切都糟糕極了,導致我的成績直線下降。
我十分陰鬱難堪,也成為了一些叛逆女孩欺負的對象。
她們威脅我用生活費買零食,讓我抄作業。
我反抗過。
跟她們打架撕扯。
跟老師告狀時被要求請家長。
霸凌者的家長都來了,可我的父母都不再管我。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了一群大人和小孩的對立面。
所以霸凌變本加厲了。
她們把我逼到教室後面的窗簾邊,要用手機拍我的裸照。
那時候的我羞憤極了。
高一時,書摞得高,沒看到倒數第二排趴在桌上的陳祁則。
其他人也視而不見。
我羞憤掙扎之間,聽見一聲不耐煩的「嘖」。
陳祁則似乎沒睡好。
他驟然站起身,腳踹了一下桌腿,摞著的書轟然倒塌。
他的長腿邁開,走到我身前站定。
幾個女生下意識給他讓了一條路。
他微微笑著,環視著一群女生:「校規第三條,跟同學團結友愛,你們記狗肚子裡去了?」
陳祁則伸手,讓拍照的女生,把手機給他。
他長得高,人又帥,學習也好,但也惹事,平時是通告榜和成績榜的榜首。
女生有些瑟縮,不過還是給他了。
照片上我的裸露讓我十分難堪。
他的眼睛掃了一眼,便轉移了視線,反手將手機從窗簾邊遞過來給了我。
「自己刪。」
我始終記得那天的場景。
他的虎口有一顆小痣,手指修長精瘦,幫我抵擋住一些難堪。
我掉下眼淚,隔著窗簾,哽咽地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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