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餘生

沒理會聽聽的焦急挽留,我掛了電話,準備關上手機。


看到葉軒給我發的消息。


問我在幹什麼。


「準備搬家。」


葉軒發了一個可愛的嗯嗯表情包。


我沒回,東西打包得差不多後,叫了個貨拉拉。


這時,門鈴響了。


我疑惑,貨拉拉這麼速度的嗎?


打開門,卻看到哭喪著臉的聽聽,和一臉朝氣的葉軒。


我:「你按門鈴幹什麼,怎麼不直接進?」


文聽可憐兮兮地看我,顫巍巍舉起食指,「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做實驗,不小心劃傷了,出來後正好看到葉軒,我說你要搬家,他非要跟我一起回來,嗚嗚,阿許我手指好痛……」


我扶額。


給文聽消完毒,貼上創可貼後,我看著葉軒。


「今天沒空約會,你回去吧。」


他眼睛亮晶晶的:「不約會,我來幫你搬家。」


說完,他吭哧吭哧地跟工作人員一起,把我的行李往車上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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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聽拉我的手,「阿許,我後悔讓葉軒認識你了嗚嗚嗚。」


我拍拍她,「你怎麼了呀,我跟他挺好的。」


文聽愁,「你們倆真成了,我哥怎麼辦。」


我無語凝噎。


葉軒和文聽是同門師兄妹,一個導師。


文聽是個小哭包,我知道她性子,這些年也習慣性地扮演起嫂子的角色。


哦不,姐姐的角色。


她也比較依賴我,所以我總會去她的學校找她。


一來二去,和葉軒混了個面熟。


小伙子剛開始很羞澀,我跟他說幾句話,他都能紅耳朵。


後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跟我表白。


想到這兒,我不由失笑。


抽了張紙巾,遞給走到我旁邊的葉軒,「看你熱的,擦擦汗。」


葉軒滿眼寵溺,「不累。」


文聽看我倆濃情蜜意,頗有些傻眼。


她拽我到一邊,「阿許,你認真的呀?」


「難道不是為了讓孟文慎吃醋嗎!」


我給了她一個腦崩兒,「姐姐不拿感情開玩笑。」


比起一見鍾情,我更相信日久生情。


既然葉軒身上沒有我討厭的點,我相信,我總能經營好這段感情。


7


孟文慎是在文聽生日當晚回來的。


四個月沒見了。


從盛夏到秋末。


他推門而入,一身黑色大衣,襯得眉眼之間更加冷峻。


「哥!你怎麼這麼快!不是明天的飛機嗎?」


文聽驚喜開口,三兩步跑到門口,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孟文慎環顧一圈。


今天文聽生日,和她關系好的同門們說要幫她慶祝。


幾番商量後,定下在家裡開個小 party。


沒想到,孟文慎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現下已晚上十點,孟文慎眉眼之間已染上倦色。


剛剛還歡鬧的眾人卻還是被他不減分毫的氣度吸引了目光。


這幾個月,我沒他一點消息。


有點訝然他這麼疲憊,畢竟,在我心裡,他一直都在發光。


原來,他也會累。


「你們繼續就好。」


他的聲音清冷溫潤,如他現在一般,穩重又溫柔。


說完,他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文聽,「禮物。」


我掃了一眼,是兩份。


「學長!我們正準備做遊戲呢,一起吧!」


「對啊學長,一起吧。」


我甚至沒來得及拉住葉軒,他就成了最積極的鼓動分子。


葉軒笑得一臉陽光,「學長,大家都很崇拜您,滿足我們和偶像近距離接觸一次的心願吧!」


文聽笑眯眯地,挽住孟文慎的胳膊,走過來。


「有道理,我哥正好需要放松一下。」


孟文慎沒推脫,順著大家的意思,坐了下來。


我們圍著一圈,正準備玩兒老掉牙的轉酒瓶選真心話大冒險。


我本來坐在文聽和葉軒中間。


此時,也不知道這妮子是不是故意的,讓孟文慎坐在了我的右邊,她坐在了孟文慎的右邊。


前幾圈我比較幸運,沒有一次被轉到,還狠狠地惡整了其他人。


大家都是相處很久的朋友,也樂得開心一次。


後面,我就開始點背了。


酒瓶口第一次轉到我時,眾人皆歡呼,終於可以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我心思一轉,沒追到的白月光和現任朱砂痣都在身邊。


不能選真心話。


還是大冒險吧。


「選左右任意一位,進行一分鍾 kiss!」


當文聽的師姐——桃桃,興奮地念出來我抽的紙條後,我不淡定了。


腎上腺素飆升,臉紅到脖子根。


「Wow!快快快!」


「軒兒!感謝我們!」


葉軒含著笑意扭頭看我,促狹地眨了眨眼。


我低頭,自知逃不過去,誰讓剛剛我整大家整得那麼慘。


真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我哭。


可是讓我在孟文慎面前和葉軒接吻,我真的是,有點難做。


「啊!不好吧這樣。」


聽到文聽給我解圍,我滿懷感激地抬頭,衝她一笑。


卻不期然對上一雙冷凝成冰的眼,他明明是笑著的,明明屋內溫暖如春,我卻覺得冷。


來不及思考。


頭已經被溫柔地轉過去,緊接著,是葉軒幹淨的氣息,柔軟的唇。


蜻蜓點水地一下。


「就這樣了,我家阿許害羞,待會兒我替她受罰。」


眾人唏噓,說我們真不忘時時刻刻秀恩愛。


我長籲出一口氣,不敢再往右看。


我不知道,文聽嚇得比我還慘。


燈光昏暗處,可憐兮兮的孟小姐,看見自家大哥在阿許被親的一瞬間,右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文聽在那一刻怕了,怕他動怒掀桌子,怕他控制不住情緒打人。


說實話,這是她第二次看見大哥這副表情。


看似平靜的海面,實則內裡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第一次,是她和阿許上高二那年。


阿許長得好看,尤其一雙眼,顧盼生輝,十分靈動。


那天放學,她和阿許剛出校門,就被校外的幾個混混攔住了,沒說兩句就要對阿許動手動腳,她嚇得不行,阿許卻很是鎮定。


幸運的是,給哥哥偷偷發信息過去,他正巧來接她們。


孟文慎過去時,阿許的上衣已經被扯壞一些,露出瑩潤的肩頭。


他面無表情地揪住混混的領子,讓幾人都見了血。


幾番思慮間,文聽還沒忘替葉軒捏把汗,雖說性質不一樣,但她這個旁觀者早已將大哥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當局者迷罷了。


但事實上,文聽多慮了。


孟文慎隻是安靜地待在一旁,面上不顯山不露水,更不再泄露半分情緒,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他無關。


我之後,一向運氣好的葉軒竟也開始連輸,被大家逼著八卦。


「誰先表白的?」


葉軒彎起嘴角,眼裡都是愛意,他看向我,「當然是我。」


「在哪兒認識的?」


「實驗室,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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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頗為詫異,一見鍾情?


「第一次接吻什麼時候?」


……


我心下一跳,拉住他的手,想讓他別說。


葉軒顯然沒明白我的意思,他回握我的手,「去年聖誕。」


「啊!」


文聽被嚇到異樣出聲。


我了然文聽的詫異,因為去年聖誕,我曾捏著文聽的小胖臉,信誓旦旦地開口,「小妮子,明天改口喊我嫂子吧。」


我把頭埋得很低,極力降低存在感。


「你們繼續,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他的聲音平靜,起身也是不疾不徐的,走之前,他想拍我的頭。


僵了瞬息,手到底是落在我的肩上,「你們也別玩兒太久,早點睡。」


我的心縮緊。


一抽一抽地疼。


8


折騰到凌晨,大家已經東倒西歪。


家裡客房多,我和文聽安排大家到客房睡。


孟文慎在,我感到不自在,提議和葉軒回我家。


隔一條街,走路兩分鍾也就到了。


文聽皺眉,沒給我好臉色,「折騰吧,隨你。」


偌大的客廳,葉軒看我們兩個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文聽說得對,這麼晚了,回去再打擾到叔叔阿姨就不好了。」


文聽哼了一聲,氣呼呼地回了房間。


我無奈,安排好葉軒住下後,去廚房煮醒酒湯。


看著冒出的熱氣,我心裡卻像裂了個口子,呼嘯著往裡灌風。


兀自發著呆,竟連身邊多了個人都沒察覺。


孟文慎換上了睡衣,應該是洗過澡了,我剛剛聞到的酒氣散去了大半。


他從背後虛虛環住我,低下頭,靠上我的肩。


我僵住。


「別動。」


「就抱一會兒。」


我聽到自己說,「我累了。」


肩上發出一道悶悶的聲音,「是我不好,對不起。」


去年,我在孟文慎的公司實習。


他事業心強,是媒體口中年紀輕輕就已身價過億的商業奇才。


我卻心疼他這麼拼命。


看他每天忙得晝夜不分,應酬不斷,我隻想竭盡所能地為他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


那時,我們的關系並沒有現在這麼劍拔弩張。


相反,他對我更為寵溺,幾度讓文聽吃醋。


文聽說,她哥忙起來,也隻有我能讓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安安靜靜地吃一頓飯。


各種特殊對待,讓我懷疑,我們其實已經確定關系,隻差那層窗戶紙沒有捅破。


我以為,在他心裡,我終歸是不一樣的。


但從那次我歡歡喜喜地推開他辦公室的門後,一切都變了。


孟文慎仰在椅背上,濃密的眉毛微微蹙著,稍顯不耐煩。


新來的小助理看我蠻橫闖入,嚇得正在寬衣解帶的手定住。


而孟文慎本來注視著半裸小姑娘的一雙眼,轉向我後,浮現出驚慌。


我的心一寸一寸涼下去,一張笑臉被打得啪啪響。


松開抵著門的手,理智回籠,血液倒湧,我隻想立刻消失。


孟文慎衝了出來,他握住我的手腕,力氣之大,讓我痛到吸氣。


「阿許……不是你看到的這樣。」


孟文慎著急解釋,語氣都帶了顫音,「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來者不拒,喜歡看人表演脫衣服。」


我佩服自己此刻還能笑出來,我指指透明的電梯門。


「你再攔我,我就撞上去。」


「你追下來,我就跑到馬路中間。」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也不想看到你,隻想冷靜一下。」


「所以,孟文慎,求你給我留點尊嚴吧,別逼我。」


說完這些,孟文慎的手勁松了,我趕緊掙脫出來。


他的眼神依舊惶恐不安,腳隨著我動。


「你……你……別做傻事。」


「先回家好嗎?」


「我給聽聽打電話來接你。」


孟文慎的聲音都染上了恐懼,卻又在盡力軟化語氣安撫我。


他又要拉我的手。


我忙後退一步,好惡心。


「不會,隻要你別來找我。」


摁電梯的手指不住顫抖,我煩悶它升得太慢,索性從步梯跑了下去。


公司門口,我累得氣喘籲籲,卻看到葉軒拎著一個袋子站著。


他看到我,忙跑過來,「給你打電話不接,怎麼哭了?」


說著就要替我抹眼淚,我扭過頭,「沒事,風吹得。」


跟著他上了車,他把東西遞給我,「文聽現在走不開,特意囑咐我加急給你送來。」


我木然接過,多可笑,一個小時前,我還很焦急地給文聽打電話,讓她務必把拿錯的禮物送過來。


禮物送來了,可我卻不知道怎麼處理它了。


葉軒一臉擔心,「過節呢,怎麼情緒這麼低落,要不要帶你去轉轉。」


我對上他關切的目光,「你有多喜歡我?」


他訥訥,開始臉紅,「啊,很喜歡。」


「喜歡到不敢想你,不敢見你。」


「卻又不想放過任何一次見面機會。」


語氣真誠,令人動容。


我猛地湊近他,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上去。


應該是在門口站了很久,他的唇冰涼。


清冽幹淨的氣息卻讓我流下眼淚。


葉軒澄淨的眼一下睜大,他愣了兩秒後,就要扶住我的後頸加深這個吻。


我猛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推開他坐回去,頭埋在膝上,委屈地哭出了聲。


葉軒更加無措,「別哭……」


我說對不起。


葉軒說沒事,他陪著我。


也是那一刻,我決定放下九年的痴戀。


盡管後來,我知道孟文慎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但那一刻崩潰的情緒是真的,那一刻的難堪是真的,九年的不明不白也是真的。


我累了。


9


把他的手掰開,我給他盛了一碗醒酒湯。


「喝了吧,能舒服點,文聽說你連開了二十幾個小時的會議,又應酬完回來的,是不要命了嗎?」


孟文慎接過碗,幾縷黑發垂在眼睑處,竟有幾分孩子氣。


「阿許,分了吧,好不好。」


他垂著頭,聲音低得讓我懷疑他是在自言自語。


我想扯抹笑出來,失敗了。


算了,把話說明白吧。


「孟文慎,在你心裡,我是什麼?」


「你說這種話的時候,甚至都不敢看我。」


「我愛了你九年,你一直都知道,你怎麼做的呢?晾著我?忽視我?現在又讓我分手,你憑什麼?」


他猛地抬頭,眸光破碎,裡面有掙扎,有痛苦,我被裡面洶湧的情感震懾。


「不是的,我從來沒有晾過你,從來沒有。」


我苦笑出聲。


他還是不懂。


孟文慎對我的冷淡,僅限於男女之情。


隻要我表現出對他是哥哥的愛慕,他會把我寵上天。


誠然,若不是他這些年來表現出的珍重,我也不會泥足深陷這麼多年。


「你小時候追著我,我隻當你胡鬧,心裡想著等你大了,知道什麼是——」


夜晚讓人不清醒。


我打斷他,「夠了,別說了。」


「你該回去睡覺了。」


說完這句,我壓下心中的酸澀,從他身邊躲過,準備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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