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若卿笑得肆意,那笑意和白若卿完全不一樣。
白若卿對著小公主總是笑得溫柔,而燕若卿臉上隻有狠戾。
「把情蠱解開。」燕若卿對著小公主說,臉上冷意乍現。
「你身上沒有情蠱。」小公主怔住了,鼻子發酸。
燕若卿一步一步走下高臺,手上拿著一把長劍。
他走到小公主面前,抬手把劍架在了小公主的脖子上面。
「我也疑惑,我當時為何會突然喜歡上你ƭù₄這個軟弱可欺的東西。」
燕若卿語氣重了幾分,「後來看我母後所留下的書,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情蠱。」
「我向來對敵人是沒什麼耐心的。」
燕若卿用了幾分力,小公主脖子上的血很快就流了出來。
「你身上,沒有,情蠱。」
小公主吃痛,左手不自覺摸著那玉镯子。
燕若卿眼裡的心痛一閃而過,卻意外地笑了。
「我知你嘴硬,心卻良善地要命。良善地把毒蠱給我,讓我殺了你父王。」
「若沒有你的助力呀——你父王估計也不會這麼快死,也不愧對我在你身上的那些虛情假意。」
燕若卿似是等得沒什麼耐心,也不看小公主直起身子,對著殿外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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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拔刀聲,刀入體的聲音。
一具屍體被拖著扔了進來,是小侍衛。
剛燕若卿讓他在外面候著。
燕若卿看著小公主驚恐的眼神,神情卻突然嚴肅起來。
「你怕什麼?你我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上種的那個情蠱乃是萬蠱之王的子蠱,你現在輕輕一掐都可置我於死地。」
「我說了,你身上,沒有情蠱。」小公主沒有力氣了。
「沒有情蠱?」燕若卿玩味地笑了起來。
「七公主殿下,你可是當真把我當傻子耍?你不解開其實也沒關系,除了你自己主動,情蠱還有一法可解——」
「殺了下蠱人。」
「你身上,沒有情蠱。」小公主咬著牙又重復了一遍。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從沒給你下過蠱。」小公主嗚嗚咽咽,卻直接拔了一旁死去的小侍衛的劍橫在了脖子上。
「我…」小公主閉了閉眼睛,「我幫你解,我隻想問一個問題。」
小公主似是怕這人不說實話,兀自把她荷包裡面最後一隻問心蠱放了出去。
問心蠱,被種蠱之人不能說假話。
燕若卿不知是蠱的原因還是似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復,爽朗地笑了,心情姣好,「說吧。」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小公主狼狽地很,眼淚鼻涕一齊往下掉,「就一點點喜歡我。」
燕若卿似乎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怎麼可能沒有,你們苗疆情蠱的厲害之處,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我現在的情感還在叫囂著我去——」
「可是那又怎樣?情蠱一失,一切情感化為烏有。」
燕若卿用長劍挑起了小公主的下巴,強迫小公主直視他,「椿兒你——要這些虛假的情感嗎?」燕若卿叫了白若卿時叫小ṭů⁽公主的名字。
「我在你身上,沒種情蠱。」小公主突然笑了,笑得異常滿足。
「子期,我這一輩子,就你這一個好人,待我好——」
「我娘雖然早逝,但是她和我說過,不要被一時的好衝昏了頭腦,她這輩子隻是偷了那皇帝一點點的光陰,便被囚在這深宮大院一輩子。」
「但是我呀,我就為了你那一時的好,搭上我一輩子。」小公主眼淚突然淌了下來,她抬手抹,卻止不住,「但是我覺得很值得。」
「我沒有對不起你,你給我一點Ṫū́ₜ點溫暖,我給了你我所有的愛,我沒有對不起你,但是我對不起小侍衛——」
小公主沒有因為燕若卿不相信自己的情感而哭,但是她卻因為自己害得小侍衛喪命,哭得肝腸寸斷。
「我本就欠…了這小侍衛很多人情….,現下又害得他….喪了命。」小公主哭得更兇了,連帶著聲音也哽咽的要死,「我這番…陪他下黃泉,也不為過。」
小公主拿著刀,往自己脖子上一劃。
小公主沒了支撐的力量,整個人往一旁倒了過去,那玉镯碰著冷硬的地面,啪——
碎成了幾瓣。
殿裡沒了聲音。
10
小公主死了。
死在了大殿上,血並沒有流出來,隻是有一個傷疤那樣赤裸裸得橫在脖子上。
宿主已死,我已不可留。
我緩慢地從血中爬了出來。
冷眼看著一旁痛不欲生的燕若卿。
他發現自己的情感並沒有消失時,往後猛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他抱著頭,不停地流淚。
情蠱的確沒種在他身上——感情都是他自己的。他以往動情時還可以自欺欺人說是情蠱催情絲,而現在呢——苦果都是自己嘗。
感情剎那間噴湧而出,蠶食著他所做的一切。
至於那情蠱,我想來應該是種在了這小侍衛身上了。
我感受不到那情蠱,也便應該是小公主幫他施針時解了。
我這可憐的小公主,平日裡受了那麼多苦,現下好不容易做一次惡卻又不忍心,還著急忙慌給人解了蠱。
生平第一次心動,卻也不想拿那髒汙的蠱術去玷汙了她的感情。
我的小公主啊,就連感情都希望是幹幹淨淨的。
她至死的時候都以為小侍衛護著她是因為她那情蠱還沒消失的蠱力,殊不知是那小侍衛真的喜歡她,也因著那份本不應該存在的愧疚,陪著小侍衛一起去了黃泉。
黃泉之下,小侍衛應該開心極了心上人同行。
黃泉水寒,那小侍衛應該也會護著我的小公主。
至於那燕若卿。
呵。
活該。
11
燕若卿跌跌撞撞爬到小公主屍體旁邊,把小公主抱起來。
「椿兒..椿兒我錯了。」燕若卿泣不成聲,「椿兒我錯了,別不理我。」
「椿兒,我打仗回來了,你子期哥哥打仗回來了。」他似是在說胡話。
「椿兒,你子期哥哥說打完仗要娶你的。」
「椿兒醒醒,醒醒…椿兒你再不醒來我就把你全家都殺了…椿兒…椿兒我知你討厭他們,我知你良善,我…我把她們放在一處別院,想來高處低落的感覺會很不好過啊。」
燕若卿說得絕望,到最後竟拿起來小公主手裡的短劍。
「椿兒…我…我去陪你好不好,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們一起下黃泉。」
不好。
我喊著。
不好。
我鑽進了公主的屍體裡面。
苗疆蠱王——活死人肉白骨。
可控人身。
12
小公主的黃泉——
你燕若卿也想追?
我進了這身體已有十月,燕若卿見小公主活了自然是歡喜的要死,他似乎是以為這隻是苗疆蠱術的神奇之處,便也沒多想,當即封後。
我沒參加封後大典,我知若是小公主還活著,定會歡歡喜喜地原諒她的子期哥哥,將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地去參加封後大典。
她以前一個人在房間自言自語地念叨說以後和她的子期哥哥的婚禮。
紅嫁衣,蓋頭和手帕,桌上擺滿了那些棗子和石榴——
我家小公主一輩子隻吃過一回石榴。
那天在她的日記裡面是拿紅色圈著的,那還是當年在一個來拜謁菲貴妃的阿姨手底下拿到的。
她捧著那個小石榴,開心了半天。
那日的封後——
若是她的子期哥哥求她原諒,她必然會欣喜著同意。
可惜,小公主死了,我不同意。
小公主心軟,我可不心軟。
燕若卿在殿上說得那話,我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十月有餘,我閉門不出——
我在等機會。
等燕若卿受傷流血——我才能讓他不死。
讓他永遠記得小公主的死,然後帶著痛苦活下去,活到七八十,八九十。
我要讓他活得長長久久,然後在愧疚中,痛不欲生。
13.
機會很快就來了。
燕若卿外出打獵,據說是左胳膊中箭。
活該。
我收拾了一下著裝,扮成小公主在以往見燕若卿時最喜歡的模樣。
白衣白裙,素挽長發。
我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皇帝寢宮。
燕若卿躺在那裡,似乎很驚訝我來了。
「椿兒。」他喊得溫柔似水。
我沒理,徑直在他的床前坐下,一旁的太醫正在為他纏繃帶。
「我來,你下去吧。」我接過繃帶。
燕若卿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子期,我最近擔心個事情。」我掐著嗓子,溫柔至極。
「你說——蠱蟲會不會成精呢?」
燕若卿似乎沒有理解我說什麼,「椿兒,你怎麼會這麼想?現在世上也沒有這些奇聞逸事了。」
「我隻是好奇另外一枚毒蠱的去向,這幾日老夢到蠱蟲找我報仇。」繃帶還有些完成,我卻停了動作「這夢奇怪,攪得我頭疼。」
燕若卿笑笑,未受傷的右手附上了的手,「剩下那枚毒蠱,我已銷毀。」
「啊?」我假裝疑惑,「按理說非苗疆人,又怎麼會知道銷毀蠱蟲的方法?」
「我母親,和你母親,是姐妹。」燕若卿笑笑,溫柔解釋。
我笑笑,心道果然如此。
他送給小公主的那塊玉,我道為何有幾分熟悉,那镯子本是菲貴妃的,貴妃想等及笄後送給小公主,卻不知為何而後菲貴妃給了她姐姐,這镯子最後陰差陽錯還是在小公主的及笄之年到了小公主手上。
現在確認了猜測,我便也沒有什麼可以顧慮的。
苗疆有一蠱玄妙得很——
血緣親情,以身作蠱,可保另一人不傷。
雖說小公主已死,但因著我的關系,小公主肉身不腐,血液也不流動。
這十月以來,一直是靠著我的藥性活著。
「我給你講個故事。」我笑笑,「從前有個女孩子,小時候被欺負的很慘,長大後啊——」、
「她因為一塊糖就跟著壞人走,又不知壞人是利用她。」
燕若卿似乎是知道我說得是什麼,臉色慘白。
「女孩子被殺了,死得很慘,然後她又活了過來——人怎麼可能死而復生呢?」
「呵——那個壞人不知道,這個女孩子現在身體裡住的,隻是一隻蠱蟲。」
「蠱蟲之王——可活死人。」
「可肉白骨——」
「可控人身。」
我話音落地,完全沒有管燕若卿的表情,拿出準備好的小刀一劃手臂,然後割開了我剛剛故意沒綁好的繃帶。
血液交匯,以身作蠱。
我感覺我的力氣在逐漸流失。
不過小公主,你是不是保佑了我啊——這過程好順利
這個負了你的男人,將一輩子活在悔恨中。
他會活七十、八十、九十,他永遠追不上你的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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