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鳳熙,剛剛熱鬧的街上已經空無一人,就連之前買糖葫蘆的攤子都沒了。
「咳咳......」我皺著眉,心中疑惑,又不免有些恐懼。
怎麼會突然這樣?
我謹慎地環顧四周,希冀著找到鳳熙的身影。
這時,我身後卻突然響起腳步聲,一步,一步,不緊不慢。
「誰?」我猛然轉過頭,下意識地想聚起靈力自衛,卻突然發現真氣在體內都無法運轉。
現在的我是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連一把稱手的武器都沒有。
「江明月,你憑什麼留在他的身邊?」
「你憑什麼配得上他?」
那是一個憤怒且哀怨的女聲。
我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入眼是一個長發披散,身著白裙的女子。
伴隨著她的出現,四周狂風大起,她的長發隨風飄起,格外瘆人。
黑暗中,一柄劍寒光閃閃,分外亮眼,刺得我微微眯起了眼。
墨發白裙襯得她臉色蒼白如紙,全身上下的顏色隻有一抹鮮豔如血的紅唇,像是剛從鬼門關爬上來的厲鬼。
這身打扮,我可太清楚她是誰了。
季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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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原主是男女主愛情路上的絆腳石,季餌就是男女主事業線上的攔路虎。
她是自六界濁息中誕生的怨靈,對這個天下抱有的恨意與絕望太多,生來便要與守護蒼生的鳳族不死不休。
按照原書的劇情,季餌本來要找的人是女主蘇忱玉,現在我卻因為與鳳熙走得太近,成了頂替女主的人。
原書中,蘇忱玉靠自己破除了幻象,可現在我的靈力與她完全不能相比。
更何況,連這麼一點微末的靈力都沒有了。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可身後仍然是空無一人的街道。
季餌步步緊逼:「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在他身邊......」
鳳熙......
我確實沒有在他身邊的資格。
與他相處的幾天,美好得像是幻境,他的溫柔,他的欲望,他的一切,本來就不屬於我。
可我還不想就這麼死去。
我不經意間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裡已經微微隆起,有了一個雛形。
鳳熙這麼多天的柔情,也是因為它嗎?
季餌已經舉起了手中的劍。
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有一道匕首從旁邊飛出,擊落了季餌手中的劍,將幻境撕開一道口子。
「江姑娘?!」
我沒想到來的人不是鳳熙,而是蘇忱玉與她的兄長蘇陵玉。
蘇忱玉一召,那匕首瞬間又回到她的手中。
他們二人配合,與季餌纏鬥在一處。
可沒想到季餌竟然絲毫不落下風,力量似乎源源不斷。
我突然想到這裡是凡間,是惡念最多的地方,隻要惡念一息不止,季餌就永遠有不會枯竭的源泉。
季餌喚出一道靈力,竟將蘇忱玉手中的匕首生生折斷。
「忱玉!」蘇陵玉擔心妹妹,稍一分神便被又一道靈力擊中。
蘇忱玉喘著氣:「兄長......我無事。」
我再次試著運起真氣,許是方才蘇忱玉毀壞了幻境,我的真氣開始流轉。
趁著他們二人抵抗,我悄悄撿起蘇忱玉斷掉的匕首尖。
我不過一個散仙,力量微不足道。
可這枚匕首尖擲出的時候,我卻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包圍著我,與我自身的靈力糅合,最終匯聚成尖端暴漲的合力。
我抓住了一個空隙,念了訣,將那塊尖端直直衝著季餌飛去。
隨著尖端沒入她的身體,季餌爆發出一聲尖叫,白衣身形如同一片煙霧一樣散去。
四周幻境徹底褪去,我們三人重又回到了大街上。
我的指尖還殘留著一點靈力的溫度,剛剛的ƭű̂₎那股力量,是鳳熙嗎?
蘇忱玉有點愣:「江姑娘......原來,你不是凡人啊?」
我尷尬地笑笑,想起來之前在她面前演的戲。
「之前......咳......」
反倒是一旁的蘇陵玉有些忍俊不禁,應該也聽說過之前的事,解圍道:「無事,無事,今日還要感謝江姑娘。」
蘇忱玉這才後知後覺:「對呀,今日我與兄長看到凡間異動,故來查看,不過江姑娘為何會被季餌盯上?」
哦,這是可以說的嗎?
我的眼神不自覺地往四周看看,可雖有行人走過,卻依舊不見那個清冷出塵的身影。
我隻能先對著蘇忱玉解釋:「我今日本是跟著仙君一起下凡,卻突然遭此橫禍,仙君也不知現在何處。」
蘇忱玉走近了一點,那對耳飾仍然晃晃悠悠,清脆的聲音熟悉悅耳。
「原是如此,那姑娘現在可是要回踏煙殿?」
聽到蘇忱玉的話,我卻有些愣神。
要回去嗎?
可從今日所遭逢的這件事來看,偏離原書的劇情必定沒有什麼好下場。
我搖了搖頭:「今日本就是打算長留凡間,不敢再叨擾仙君。」
小命要緊。
這次還好是遇見了蘇忱玉兄妹,才逃過一劫,下一次也許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蘇忱玉點點頭:「也好,江姑娘多保重,我們去尋一尋仙君。」
我忍不住雙手Ŧű̂¹合十,求求了,讓劇情走上正軌吧。
(四)
我在凡間找了座山隱居。
這時我突然覺得闢谷也不是什麼壞事了,畢竟我除了鳳熙留下的那個錢袋子,可謂是身無分文。
一連幾個月,我都沒有再見過鳳熙,他好似人間蒸發,從此再無音訊。
隻是還未到十個月,我的肚子卻突然有了動靜。
我捂著陣痛的肚子,想要下山去找個穩婆。
可疼痛來得猝不及防,又急又兇,絲毫不給我準備的時間。
一個時辰後,我和一枚蛋大眼瞪小眼。
這玩意......我生的?
不Ṫũ₃過的確是鳳熙的孩子,畢竟鳳凰是卵生。我下意識看了看自己,這算不算跨越了物種的限制?
然後應該幹什麼?孵化?
我準備用被子將那枚蛋包裹起來,做一個簡單的保溫,然而剛剛觸碰到,卻被燙得縮了手。
這枚蛋的溫度竟然在不停地升高,我緊張地盯著它,怕它把我的屋子點著了。
半晌,殼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一隻小小的火鳳啄開了殼,與其他鳥兒不同,它剛出殼便有一身火紅的鮮亮鳳羽。
小鳳歪著腦袋,衝著我叫了一聲。
響亮但毫無殺傷力的「啾」。
我石化當場。
你們火鳳都是這麼叫的嗎?
我伸出手,想摸一摸它的頭,還沒摸到,小鳳伸長了脖子,將腦袋放在我手心蹭了蹭,還好,不燙。
我放心地摸了一把它的羽毛,油光水亮,不愧是我的崽。
沒來得及感慨,手中被它塞進了一根羽毛。
那是火鳳心羽,可以讓人感知到火鳳的所思所想,珍貴異常。
「你什麼時候可以化形?」我捏著羽毛,隨口問了一句。
小鳳沒有反應。
我忘了剛出生的孩子聽不懂人話。
「沒事,娘教你。」
小鳳兒懵懵懂懂,好像感知到了什麼,一抖羽毛,乖巧地站好。
......
隻是養了一個孩子之後,我沒想到我還得養一個大活人。
下午的陽光暖融融的,稍稍驅散了冬日的一點寒意,我帶著小鳳兒出去曬太陽。
這地方臨近溪流,我也不太清楚為何火鳳會喜歡玩水,眼見它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歡快地撲騰兩下翅膀,把待在石頭上發呆的我澆了一身水。
我念完避水訣,捏緊的拳頭又放下。
自己生的崽,不能揍。
我就是在這時瞧見遠處漂來一個人。
白衣墨發,浸在水中無知無覺,如同睡著了一般。我微微眯起眼睛,看清他面容的時候,整顆心都狠狠地顫了一下。
鳳熙。
自從那日從街上意外分開,我們已經有十月未見,山中時日難記,然而我卻清晰的知道,已經十個月了。
「鳳熙!」我三步並作兩步,淌著寒冷的溪水走過去,小鳳兒不明所以,卻還是抖了抖翅膀上的水縮回我的肩上,似乎是怕我走遠。
水中人聽到聲音,緩緩睜眼。
我從前最喜歡鳳熙的眼睛,幹淨清澈,縱使沾上情欲也毫不晦暗。
這雙眼睛依舊幹淨,隻是那眼神中少了一絲神性。
我又喚了一聲:「鳳熙。」想問的話太多,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水中人卻隻是重復了一遍,面上逐漸顯露出些許不解的神色來:「鳳......熙?是我的名字嗎?」
最狗血的失憶梗被我碰上了。
我輕輕將他從水裡拉起來,又念了一個避水訣,手指趁著攙扶的機會,迅速地劃過他的後頸。
微微有起伏的、獨屬於火鳳一族的圖騰,他是鳳熙無疑。
可現在為什麼記憶全無?當初又為何棄我而去?
但看著他的樣子,我也隻能暫時壓下疑慮,賭氣似的開口:「其實我是一個仙人。」
鳳熙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沒有一絲水痕的衣物,似乎對我的話深信不疑,故乖巧答:「我知曉。」然後又抬頭問道,「那我呢?」
我咳了兩聲,正色道:「你是我下凡遊歷時撿到的小郎君,今日又救了你一次,你說該如何報答我?」
小鳳兒感覺到我的情緒波動,又隻顧著與鳳熙說話,不滿地「啾啾」叫了兩聲。
我輕輕撫摸它的腦袋算是安慰,隻見鳳熙少見的有些遲疑,隨後抬起頭輕輕說:「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很不對勁。
我甚至懷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鳳熙。
即使不自稱「本君」,依照他清冷的性子,也說不出這種話來,倒像是完全與鳳熙反過來似的。
然而那抹圖騰又作不了偽。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小鳳兒在我耳邊叫得歡快,我卻不知該如何跟它解釋面前的男人就是它爹爹。
(五)
踏煙殿正中,有一人打坐,另外一人倚著窗小酌,姿態輕松。
「沒想到仙君還有吃自己醋的一日。」蘇陵玉語氣揶揄,仰頭喝下最後一口桃花酒。
打坐之人便是鳳熙。
「本君那日恰逢情潮最後一日,實力大減,卻突然被她偷襲,實在難堪。」鳳熙閉著眼運氣,讓真氣在周身流轉,「如今元神肉身分離,要想了結,還要些時日。」
ṭũ⁹蘇陵玉若有所思,復而調笑道:「我怎麼感覺,她似乎更喜歡你的另一面?」
......
我感覺鳳熙變了許多。
他從不會這樣低眉順目,火鳳一族的驕傲,是不會被輕易抹平的。
「明月,今日外面暖和,要出去走走麼?」鳳熙立在門口,光灑在他身上,顯得他的輪廓愈發柔和。
越到冬日我便越憊懶,整日在屋子裡與小鳳兒玩鬧,都不想出去。
小鳳兒的法術學得很快,近來已經可以吐出一團小小的火苗,差點燒了整個屋子,被我拍了拍頭以示懲罰。
我抬頭瞧了瞧外邊,難得的暖陽,於是微微一笑:「好啊。」
與他走在一塊兒,我卻不自覺地想起另一個人來。
蘇忱玉。
那天在長街分別,她與我約好一年之期,正是今年的上元節,隻剩下一月有餘。
她和蘇陵玉應當也一直在找鳳熙吧,到那時......我還得將他拱手相讓。
「在想什麼?」鳳熙的手忽然撫上我的額頭,替我舒展開緊鎖的眉。
在想以後就見不到你了。我對他笑笑,然而嘴角怎麼都無法上揚。
河裡已經結了冰,小鳳兒沒法下去玩水,隻能一直蹭著我的肩膀,弄得我脖子間痒痒的。
我最終還是說:「在想要不要藏冰,隻可惜沒有趁手的工具。」
鳳熙卻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摸出一個盒子來:「用這個如何?」看到他狡黠的眼神,我猜到他怕是早就想給我了。
我素來怕熱,這裡又沒有空調,要想消暑就隻能靠冬日裡藏好的冰塊。
我正想接過,他卻把盒子拿走。
「我來就好。」
雖然現在的鳳熙仍是仙體,可不知為何意外得有些體弱。
他修長的手剛一浸到水裡,頃刻間便凍得通紅。我立刻頗為心疼地捉住他的手,卻被他輕輕回握住。
奇怪,明明冰冷的水怎麼這麼熱?
那人的眸子一片無辜,好像有火鳳之體的人不是他一樣。
「鳳、熙!」我倒是忘了,普通的冷水怎麼可能冷得到他。
他卻笑了:「明明是你告訴我,我是火鳳族人,怎麼你自己卻忘了?」
我忿忿,有這回事嗎?
好像還真有。
最後總算是拿了一盒子冰回去,鳳熙鑽進地窖裡放好,出來時碰了一身灰,那件白衣上的灰痕讓我眯了眯眼。
從前無論何時,他的衣裳總是不染纖塵,才有仙君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如今的他,倒是越來越像一個凡人了。
「鳳熙,若是讓你想起先前的事,你願意嗎?」我沒頭沒腦地問了他一句。
突然落下一滴雨絲,橫亙在我們之間,他撩起袍子為我遮雨,不假思索答:「不願。」
我還想再問,卻已經被他帶回了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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