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樣的聶灼聿,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什麼,你別以為我做不出來。」
我知道他不是開玩笑,他這人骨子裡霸道得很,說得出就做得到。
聶灼聿哼了一下,唇角勾起,語氣變得輕佻:「你應該了解我,阿苓……」
「阿苓」二字被他叫得曖昧又綿長,往日裡他每每肚子裡冒壞水的時候就是這個語氣。
我:「你又想幹什麼?」
他彎腰湊近,勾起我一縷黑發,纏繞在指尖,神態愈發輕浮:「一個郎君半夜翻進一個小娘子的小院,你說還能幹什麼?」
「哦,那你來吧。」我抽回頭發,一臉風輕雲淡。
「……」
聶灼聿又氣了。
我微微一笑。
這麼多年我還不了解他,嘴上各種浪蕩風流,真要讓他提槍上陣就慫了。
不過聶灼聿來鬧這麼一通,我心情舒暢了許多。
劇情,真的是不可改變的嗎?
女配和男主真的不能擁有一個好結果嗎?
可是……
Advertisement
微微側目,便看見那熾焰般熱烈灼目的少年郎眸中濃烈到無法忽視的情愫。
他眼中裡盛滿了我的身影,仿佛再也容納不下第二個人。
我看著他,心中忽然湧上一股衝勁:「聶灼聿,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聶灼聿一怔,很快反應過來,雖然不知道面前的人為何突然有此一問,但他能感受到我的認真和鄭重。
毫不猶豫點頭,亦認真而鄭重地答道:「會!」
「我聶灼聿長這麼大,就喜歡過你這一個小女娘,也隻會喜歡你。」
他伸出四根手指,面上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方才若有半句虛言,便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我輕聲開口,「聶灼聿,記住你說過的話。」
「若你三心二意,移情他人,我就再也不會見你。」
或許我該相信他一次,也該給自己一次機會。
「永遠不會有這種可能。」聶灼聿微挑眉頭。
話說開了,我的心情舒暢許多,上下打量他一圈,嘖了一聲:「三年了,你還是沒個將軍該有的正氣。」
軍營磨煉三載,這人身上多了股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凌厲肅殺之氣,氣勢越發逼人,卻依舊沒有他父親身上的浩然正氣,從始至終都帶著點不正經兒的邪氣。
聶灼聿勾唇笑而不語,縱身一躍到旁邊的樹上折下兩根樹枝,再跳下來拋給我一支。
「那讓我瞧瞧這三年裡你有什麼長進。」
說完便以木作劍朝我刺來。
我趕忙握著手中木枝回擋。
一來一往間,我漸漸認了真。
而聶灼聿明顯沒出全力,不緊不慢地陪著我玩。
剛開始他大多數都是在擋,看似落了下風,實則我根本碰不到他一處要害。
每每快要觸碰到了,他一個轉身,亦或是一個格擋便將我的木枝擋了回去。
到了後面他主動進攻,卻招式輕佻,數次用自己的木枝勾住我的,拉近距離,再放開,眸中幾分促狹戲謔,說不出的纏綿曖昧。
這哪是切磋,更像是一對愛侶在調情。
氣得我掰斷樹枝,把他趕了出去。
7
那晚之後,我們又回到了從前。
8
女主虞未央出現那天,是在皇家狩獵場上。
聖上喜愛騎射,每年都要舉行一次秋獵。
聶灼聿參加過三次,次次都拔得頭籌。
時隔三年再次參加,依舊不出意外拿了第一。
到領獎賞時,他突然撩袍下跪,請求聖上把一甲的獎賞換成二甲的血靈芝。
聖上問其原因,他隻說:「微臣一好友的阿娘身患惡疾,急需血靈芝做藥引。」
聶家剛打了勝仗,還是這麼點小事,聖上自然應允了。
聶灼聿拿到了血靈芝,然後,親手交給了虞未央。
虞未央哭著向他道謝,作勢要跪下磕頭,他罕見地慌亂了一下,趕緊扶她起來。
「趕緊給你阿娘治病去罷,拖得越久你阿娘就越危險。」
他低聲安撫著她,眼中是自己都沒發現的憐惜。
9
「城陽寺外的梨花開了,我要摘點做梨花酥,聶灼聿,你陪我去。」
我近乎蠻橫的命令語氣直衝聶灼聿。
聶灼聿撫了撫下巴,看著我笑:「幾年不見,脾氣見漲啊。」
我瞪他一眼,轉身就走:「不願意就算了!」
聶灼聿挑眉,趕緊追到我面前,眉眼間難掩風流:「我話還沒說完呢,我就喜歡脾氣爆的,越爆我越喜歡。」
我哼一聲:「那要是我脾氣好了呢,你就不喜歡了?」
「那我就喜歡脾氣好的。」
「總之,你盛茯苓什麼樣,我聶灼聿就喜歡什麼樣的。」
「油嘴滑舌!」
聶灼聿倚著門框,黑眸彎起一抹懶散的弧度:「天地良心,這些話我可就對你一個人說過。」
來回拉扯了一會,我眸光微動,說:「明日辰時出發,遲了我可不等你。」
「我什麼時候比你遲過。」他眉開眼笑,言語中透著點玩世不恭的意味。
「萬一呢?」
「沒有萬一。」
我笑了笑:「最好沒有。」
過了一會,我冷不丁又喊了他一聲:「聶灼聿。」
「嗯?」
我看著他的眼睛,鄭重道:「就算你以後不喜歡我了,也不要放棄做小將軍好不好?」
聶灼聿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這是什麼話,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放棄。」
「我聶家的兒郎,生來便是要上戰場殺敵的。」
我點點頭,又道:「好,你再答應我一件事。」
「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叛國,更不能反攻大啟。」
聶灼聿眼神更怪了:「盛茯苓,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
「生為忠臣之後,生為家國,死為國魂。」
「凡冠以聶姓者,隻有為國戰死,沒有投敵之說。」
他低頭看向我,一字一句道:「我不會叛國,也不會不喜歡你。」
少年眼中有千軍萬馬的浩蕩,亦有鐵甲拈花的柔情。
我們對視良久,還是我先亂了心神,移開視線,呼吸也凌亂了:「嗯。」
聶灼聿走後,我靠在床柱上,緩緩閉上眼睛。
秋獵之後我問了他有關於虞未央的事,他說虞未央一年前救過他一次,這回她阿娘患病,他理應回報虞未央。
是了,穿之前這本文開頭的時候我沒有看進去,前面三分之一的內容都是跳著看的,隻記得開篇的時候女主是救過男主一次,也沒有記清是什麼時候救的。
原來是去年。
回來後我想了一整夜,還是想爭取一下。
按照原本的劇情,明日虞未央會找聶灼聿幫忙整治寵妾滅妻的父親和小妾。
所以我約了他明日去城陽寺。
如果他來了,那麼我們就還有可能。
如果他失約了,那……
太陽就不是屬於我的。
10
次日,天還蒙蒙亮我便起身梳洗。
此刻還未到卯時。
我靜靜等候在約定好的老榕樹下,看著天光一點點變亮。
直到熾陽高高掛於當空,視線中也沒有出現那抹張揚的紅衣。
他失約了。
11
午時三刻,聶灼聿派了人過來傳話:「實在對不住,我家大郎本來都在來盛家的路上了,誰知半道大郎的那位至交好友突然出了事,未能赴約,大郎深感歉疚,還請二娘子海涵。」
我默然片刻,問:「那位好友可是虞家大娘子?」
那人表情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
我臉上的笑應是不太好看的。
所以,劇情真的是不能逆轉的。
即使聶灼聿如今心裡眼裡隻有我,也無法改變原文的軌跡。
傍晚聶灼聿來盛家了。
他沒有借兄長之名,開口就說要當面見我。
我沒有踏出閨房一步。
他便站在房門之外,解釋,道歉。
「血靈芝被虞御史的妾室奪走了,虞御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虞未央隻能來找我,她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實在沒法袖手旁觀。」
「但無論如何,今日我失約了,對不起,阿苓。」
「你怎樣才能消氣?你說出來,隻要我能做到,絕對二話不說就去做。」
我煩躁地捂住耳朵,整個人陷進被褥裡,一聲未應。
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聶灼聿才失魂落魄地離開。
那天過後,聶灼聿隻要得空便來找我,剛開始我躲在盛府避而不見。
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出府。
出門採買,亦或者赴哪家小娘子這宴那宴的時候,就會碰見聶灼聿。
這人忒不要臉,即使我一個正眼都沒給過,冷淡到旁人都可憐同情起他了,聶灼聿依舊笑嘻嘻湊上來。
鐵了心要熱臉貼冷屁股。
周圍的人早就把我們看作了一對,人人都說盛家二娘隻會嫁給聶家大郎。
京城裡甚至有以我們倆為主人公的話本子。
如今我不理他,旁人隻覺得我在鬧小脾氣,過不了多久就會跟他和好。
或許聶灼聿也是這麼想的。
12
「盛茯苓淚眼朦朧地望著聶灼聿,咬唇質問:聶灼聿,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聶灼聿珍寶似的抱著懷裡的白衣姑娘,抬頭看向盛茯苓的眼裡滿是冷漠,他說:從未。」
聶灼聿翻著手裡的話本子,嘖嘖搖頭:「這簡直胡編亂造。」
這一日我應邀到茶樓聽曲,聽到一半聶灼聿來了。
他使了個眼色,同行的幾個小娘子便憋著笑騰出位置。
聶灼聿悠然自得地往藤椅上一座,又不知從哪掏出一本話本子,看得時而皺眉,時而大笑。
就在剛剛,還讀了一段出來。
我臉色登時黑了。
目光掃過去,那封皮上赫然寫著《聶將軍別虐了,盛姑娘已改嫁》幾個字。
聶灼聿:「先不說我不可能移情別戀,就說阿苓你,如若真有那麼一天,你也隻會拿把大刀追著我砍,絕不會這般低聲下氣地問愛不愛這種問題。」
我哼了一聲:「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不會低聲下氣,也不會拿刀砍你,隻會與你一刀兩斷,再不來往。」
許是近日來我頭一次與他說話,聶灼聿很是高興,眉梢眼角都透著藏不住的笑意。
「你絕不會有跟我一刀兩斷的機會。」他信誓旦旦。
我偏過頭不再看他,心中愈發悲涼懼怕。
懼怕我的少年郎終有一日會棄我而去,將對我的偏愛贈與別的姑娘。
聶灼聿在一旁低聲哄著我,高束起的馬尾也低了下來。
即便我一聲不吭,他也能笑意吟吟地講下去。
13
時間一日日過去,我所懼怕的事還是到來了。
不知何時,京城有了聶灼聿和虞未央的桃色流言。
聶灼聿教虞未央騎馬,教訓意圖調戲她的紈绔。
來找我的次數也少了。
14
徹底坐實傳言那天是他光明正大為她撐腰。
那日虞府門外擠滿了人,我隱匿在人群中,看著紅衣灼目的少年將虞未央護在身後。
他睨著虞御史,輕輕擦拭著手中的佩劍,漫不經心開口:「從今往後,欺辱虞未央,便等同於欺辱我。」
他用上了內力,聲音不是很大,卻足夠讓在場所有人聽到。
意思很明顯,這話不單單隻對虞家,而是對所有人。
這場英雄救美的戲碼被津津樂道,隨之而來的還有對我這個青梅竹馬的唏噓嘲諷。
兄長和母親輪流過來安慰我。
兄長痛罵聶灼聿是個三心二意的負心漢,勸我千萬不要想不開。
而我隻是笑著搖搖頭:「在兄長眼中,我是那種為了點情愛就尋死覓活的人嗎?」
看我如此,兄長總算放下了心。
從這之後,聶灼聿便沒再來找過我了。
我也有意避著他,兩人都不想見面的情況下,還真的有兩個月未見了。
直到聶灼聿因為虞未央不願再上戰場,被聶將軍家法伺候的消息傳到盛府,我再也坐不住,提著裙角跑到聶家。
天空陰沉沉的,風聲裹著雷聲,小雨淅淅瀝瀝。
我到的時候,聶灼聿已經血淋淋一片,聶夫人心疼得直抹眼淚。
聶將軍氣得扔下鞭子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看樣子已經應允了。
我一步步走過去,蹲下。
聶灼聿疼得滿頭大汗,汗水混著血水,模糊了他整張臉。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