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爹,一個曾經的鎮國將軍,都沒揍成我。
他區區一個京城紈绔,能打得過我?
轉眼,他被我揍得鼻青臉腫,五花大綁地丟在地上。
我玩轉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身拍了拍他的臉。
我笑嘻嘻地蹲下來問:「你是誰,找我有啥好事?」
男人掙扎道:「我乃南府伯爵次子蔣天翔,找公主,自然是……是商量與公主的婚事!」
我奇道:「我都指婚給凌先生了,你找我,莫不是要搶親?」
男人說:「凌先生出走一月,毫無音訊,怕是水滴融入大海,再也找不到蹤跡!公主倒不如跟了我,我以後會好好愛護公主的!」
我撇撇嘴,十分嫌棄。
這人長得醜,想得倒美。
不過,他說得也不無道理。
凌先生本打算走,隻是我爹不讓他走。為了保命,他才主動做我面首。
現在,他尋了個恰當由頭出京。天大地大,我爹想要尋他,可就難了。
隻是,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自從當了長公主,我的婚事就很曲折。
愛我的,不愛我的,總有各種原因棄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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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索著,堂堂嫡出長公主,卻被人接連退婚,怕是要成京城最大的笑話。
不過,這樣也好。
至少,凌先生全身而退,從此自由自在。
我笑嘻嘻地用刀尖劃破他的臉頰,不過滲出幾滴血珠,他便嚇得哇哇大叫。
我問道:「你說,我把你丟進一個枯井,再丟把火進去,把你燒得隻剩一堆白骨,你的家人還能找到你嗎?」
「哎喲,公主饒命吶!」男人哭道,「我再也不敢了!公主就饒過小的一條賤命吧!嗚嗚嗚~」
我放完狠話,準備著人丟他出宮。
畢竟,我也不能真殺了他。
殺人償命。
回頭我打個小報告,再讓我爹收拾他。
我站起身,說:「別讓本宮在京城見到你,聽到沒?!」
「是是是!」男人嚇得屁滾尿流,「我馬上滾!馬上滾!」
我剛對貼身丫鬟使眼色,卻忽然聽到有人走進偏殿。
「公主且慢。」消失一個多月的凌先生突然出現。
我回頭。
凌先生滿臉胡茬,衣服又髒又破,簡直跟個災民似的。
我驚訝問道:「凌先生,你去南邊當乞丐啦?」
凌先生居然點點頭:「公主神機妙算。」
我:「……」
凌先生卻直入主題:「公主,這人不能放。」
我好奇:「為什麼?」
凌先生說:「公主難道不奇怪,他一個區區伯爵府次子,如何混進本應隻有女眷的宮宴,如何得知公主休息的偏殿,又是如何躲過重重把守的侍衛摸進這裡的?」
我如醍醐灌頂,我確實沒想到。
我問他:「那,交給你來處置?」
凌先生抱拳:「諾。」
凌先生提人離開。
6
凌先生回宮的消息,無疑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畢竟,沒人相信他還回來。
然而,他帶回一個名醫,獻給我娘,據說很會調理不孕女子的身體。
他還偷偷溜進金鑾殿,明面上是去謝恩,私底下卻是把江南治水不利的貪官名單給我爹。
我爹勃然大怒,嚴懲了一批貪官汙吏。
那些被貶官流放的罪臣中,不少是前段時間嚷嚷我娘生不出太子的人。
一時間,那些想要往我爹後宮塞人的聲音,都銷聲匿跡。
我對凌先生的辦事結果非常滿意。
我問他:「凌先生,你去懲治官員,為何把自己弄得跟個災民似的?」
凌先生給我的杯中添茶,又給我遞了一疊辣炒花生仁。
他見我吃得津津有味,才解釋道:「我在江南收集證據的時候,被貪官們發現,他們一路追殺我至宮門口。我迫不得已,才以如此面貌,面見公主。」
我倒吸一口涼氣。
這過程是如何驚心動魄,九死一生!
絕不是凌先生口中這般輕描淡寫。
我萬萬沒想到,一個請求,卻讓人為我出生入死。
我心中愧疚:「凌先生,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兇險!其實,那日你就算不應我的請求,我也是會……」
凌先生食指按在我的唇上,打斷我的話:「我知道,公主和皇後一直敬賢禮士。」
我說:「凌先生乃治世奇才,餘生,實不應該與我一般,碌碌無為地困於後宮。」
可凌先生搖搖頭。
凌先生對我說:「公主,你可願意聽一個故事?」
「你說。」我回答。
凌先生娓娓道來:「十來歲的時候,邊地大旱,糧食絕收,我全家人都在那場災難中餓死了。
幸而那時候,遇到夫人與你,在城外搭粥棚布施,我才靠著每日那碗粥,在災年活了下來。
後來因緣際會,我在戰場邊上,救下身負重傷的將軍。
自那以後,將軍教我練武、習字,才讓我有機會變成如今的凌先生。」
凌先生的身世,我多少有些耳聞。
人人都說,那是我爹與凌先生的一段奇緣。
凌先生繼續說道:「所以,江山如何,萬民如何,與我有何關系呢?公主,我隻想守著你們一家三口。」
我不解:「可我爹說,你想走。」
「這……」凌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隻是在下的一點點小謀劃。」
我更不明白了:「先生謀劃了啥?」
凌先生沒有正面回答我:「公主你知道嗎?我認識你比蘇明熠更早,我喜歡你亦是。
這麼多年,每當公主同蘇明熠吵架,公主偷偷躲進房間哭的時候,我常常想,如果換作我,我必定不會讓公主這般傷心難過。
所以,我經常撺掇將軍造反。一是老皇帝著實不仁,黎民百姓過得很苦。二是我知道你一旦成了公主,蘇明熠必定要做出一番抉擇。
若他不要江山要美人,我便就此作罷。要不然,我為何,不可爭取一回?」
凌先生一臉坦然。
我腦子再不好使,如今也反應過來了:「所以,你挑蘇明熠鬧著要退婚的時候說要走,合著是給我們四個人下套?」
凌先生這是把我爹娘、我還有蘇明熠的心理反應,都拿捏得死死的呀!
他,不愧是我爹的首席幕僚,心眼子簡直比篩子孔還要多!
我分明被他算計,可我一時間竟對他沒有半分火氣。
畢竟,他才為了我從鬼門關前走一遭。
畢竟,他雖施計,選擇權卻在蘇明熠手上。
畢竟,如若不是他,我如何得知,我在蘇明熠心中的分量,也就,也就那樣吧。
蘇明熠要那錦繡前程,不要我。
唉,這長公主當得我心裡苦。
凌先生突然鄭重其事地望著我。
他的眼神,好像一江波光粼粼的春水,明亮、灼熱,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凌先生說:「公主,在下傾慕你多年,願舍棄權勢名利、榮華富貴,隻盼與你舉案齊眉,與子終老。」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我措手不及。
我手裡的花生掉回盤子裡:「啊……啊?!」
凌先生揉揉我頭發:「公主,不用著急回答我。如若我們相處後,你仍不喜歡我,過段時間,我會想個法子離開。」
7
凌先生辦事效率很快。
他查出,那日指點伯爵次子毀我清譽的,正是鎮南王的小郡主金妍兒。
金妍兒與我是多年的情敵。
我和蘇明熠沒訂婚前,她就處處與我不對付。
訂婚後,她便鬧著要做蘇明熠的平妻。
凌先生問我:「公主,可想好如何處置她?」
我說:「把她打發回鎮南王封地算了。蘇明熠不值得我與別的女人為他爭得頭破血流。」
凌先生似乎心情愉快,說:「在下明白了。」
轉天,凌先生不知從哪裡尋了個四川廚子,給我做了麻辣兔頭。
最近,我吃醬豬肘子有些膩了。
因為,凌先生辦了個廚神大賽,把國內名廚都匯聚宮中,著實讓我大飽口福,生生吃胖了三斤。
男人,就是那大豬蹄子。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隻是永安樓的掌櫃,很是緊張。
他害怕失了差事,把他那不滿兩歲的孩子推出來營業。
他說:「公主,要不,等這孩子長大了,就讓他當您面首!」
凌先生差點沒噴出茶水,轉身,就讓永安樓的掌櫃分管廚房採買之事。
永安樓掌櫃找到新差事,不再提他家孩子當我面首的事。
我撓了撓頭,沒想明白,為啥我在永安樓掌櫃心目中,竟是這等喪心病狂的變態。
老實說,我近來,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從前,蘇明熠一心撲在書房內。
我每天,蹲在他下學回府的半道上,才能短暫見他一面。
他要考取功名,我不可耽誤他,更不可邀他陪我遊湖賞花。
他是世家子弟,有向上的野心,也要維持貴族的高貴與體面。
所以,他要我賢良淑德,操持後院,還要學女子四書,要學女紅刺繡。
最緊要的是,他要求我像個大家閨秀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可這些,都不是我所喜歡的。
我爬圍牆鑽狗洞的次數,比走正門都多。
可我當時著實喜歡他,隻好事事遷就他。
可自從我與凌先生訂婚。
我想賞花,凌先生便與我喬裝打扮,溜出皇宮看漫山的小黃花。
我想遊湖,凌先生便找來花船,帶我在月色下輕搖花影。
我討厭女紅刺繡,凌先生便找來京城最好的繡娘,說做公主不必事事經手。
我試探地同他說:「凌先生,我覺得《女戒》說的東西,有些離譜!」
凌先生搖搖羽扇:「哦,公主說說看。」
我說:「作書者,嫁入夫家四十載,戰戰兢兢,還要成日害怕被婆家趕出家門,擔心令父母蒙羞。可人若這般活著,生不如死,倒不如痛快和離,圖個清淨!」
凌先生點頭稱贊:「公主說得是!誰不是人生父母養,從小嬌寵長大?女子和離,大不了再嫁,真是把夫家給慣的!」
我滿意了。
凌先生會辦事,會說話,這人能處。
8
中秋佳節。
我娘要我幫她,在宮裡舉辦宮宴。
不過,因為最近她遇喜了,不宜過於操勞,宮宴早早便散了。
我盼著,我娘這胎能生出個太子,如此,也能堵住悠悠眾口。
不過凌先生卻笑道:「皇後生男生女,卻不是那麼重要。」
我問:「為何?」
凌先生搖搖他的折扇:「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女皇的先例。」
我連忙擺手:「不了不了,以我的才智,還是當個富貴草包,比較適合!」
凌先生哈哈大笑:「那就讓小公主當!」
我覺得,凌先生辦事,就是妥。
宮宴結束,時間尚早。
凌先生撺掇我:「公主,要不要出宮看燈會?」
我二話不說,衝回宮裡換了身小宮女的衣服,便和凌先生大搖大擺地溜出宮。
我爹娘對此事早已知曉,卻沒攔我。
一是我從前常常爬牆出去玩,沒出過事。二是有凌先生陪著,他們放心。
燈會上,我看雜耍、撈金魚、吃糖人很是盡興。
最後,凌先生帶我爬上城牆最高處,看底下百姓在護城河邊放花燈。
一河花燈,如天上的銀河一般璀璨奪目,絢爛輝煌。
我從未站在如此高處,看這景象,一時間看呆了。
我一臉驚喜:「凌先生,護城河好漂亮呀!」
凌先生說道:「公主,天底下,比這更美的景色還有很多很多。
現在這個時候,北境的森林層層染盡,東邊大海的漁民向日升處撒網,西邊客棧的窗臺對著皑皑雪山,南邊卻是豔陽高照花團錦簇。
我們成婚後,公主可願與在下一起,看遍天下奇景,體味各處風土人情?」
這誘惑對我來說,實在太大。
他帶我看到世界廣闊,而不是讓我困在深宅內院小小的一片天地。
我眼睛一亮:「凌先生,那我們得抓緊時間,早點成婚!」
凌先生先是一愣,他扭頭看我,眼神變得極其柔軟。
他的眼底,有絢爛星河,讓我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
凌先生聲音低沉:「公主,你可知你剛才在說什麼?」
我的臉頰發燙,我的話確實不妥,說得我非常恨嫁似的。
可我倆本來就定在中秋後成婚,我也沒說錯什麼呀。
「公主,」凌先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在我心中,比所有風景都更美。」
我一時間,竟然為了他這番話,心髒怦怦直跳。
而他,居然恬不知恥地湊近,含住我的雙唇,
如蜻蜓點水般輕輕一吻。
我的大腦,卻好似煙花一般炸開。
又有種難以言喻的悸動與欣喜。
我想,人心果然很善變。
我以為從前對蘇明熠的感覺是喜歡。
原是我錯了。
至少,我從未對蘇明熠產生過此刻的心動。
回宮的路上,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凌先生的吻,
還想他給我描繪的壯美山河。
我打小就愛翻牆出去玩,不喜束縛,我很難不被凌先生那樣的人誘惑。
現在,要我再換個人嫁,我是不肯的。
王公貴族常有,可隻有凌先生,帶我這隻青蛙從井底跳了出來。
回到宮中,我快樂極了,暢想著幾天後,我離開皇宮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以至於,我竟沒有察覺,今晚的宮殿異常安靜。
安靜到,我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竟也沒人進宮伺候我。
9
我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同蘇明熠,在一駕馬車裡。
我撲到車窗,把簾子往上一翻。
外邊,是崇山峻嶺。
我問他:「你打算把我帶去哪兒?」
蘇明熠惜字如金:「四川。」
我低頭:「哦。」
我沒有反抗,也沒有破口大罵。
主要是,我此刻被綁架了。
太鬧騰的人質,容易挨揍。
綁架這事,我有經驗。我爹駐守邊地的時候,敵軍常常綁架我威脅爹。
我安靜些,那些人才可能放松警惕,我才能伺機反擊。
我聽說,蘇明熠退婚後,承襲他爹的爵位。
我爹嫌礙眼,把蘇明熠外放到西南一個窮郡做太守。
他趁赴任的時候把我擄去,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他日夜兼程,大約半月,才進入四川地界。
我沒想,鎮南王的幾十萬大軍,竟在邊界處候著他。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