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天光已經大亮。
我揉揉眼睛去看池砚遲,沒想到他也正看著我。
我伸手摸了摸他眼下淡淡的烏青:
「一夜沒睡嗎?」
「嗯,我想看著你。」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索性將夢裡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池砚遲聽後眸光幽深,並沒有接話,轉而說道:
「聽說南疆有一種情人蠱,可以讓有情人生死相隨,我已派人尋來了蠱婆,夫人……同我種下此蠱,可好?」
他雖是詢問,語氣卻不容拒絕。
我把玩著他的手指,將頭埋在他的懷裡,深吸了一口氣應道:「好。」
種蠱的過程並不復雜。
兩人的血混在一起,和水吞下即可。
情人蠱種上後,彼此的手心會出現一顆紅痣。
池砚遲摩挲著紅痣,抬頭對我勾唇一笑。
把我迷成了智障。
如果這是他想要的安全感,我可以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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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自從成親後,池砚遲就恢復了我侯府女主人的所有權力,也不再限制我社交。
這天,我正跟兩個崽崽和幾個婢女在花園裡玩蘿卜蹲。
葡萄突然跑進來一臉為難地說,長公主邀我過府一敘。
看著她皺成一團的五官,我笑著問道:「這長公主是什麼可怕的人物嗎?」
不等葡萄開口,小非晚就衝過來抱住我的大腿,邀功似地說道:「我知道,我知道!長公主常來府上,外面都說她喜歡爹爹呢!」
嗯?什麼!
葡萄沒有反駁,隻說讓我裝病躲過去,等池砚遲下朝回來。
我問道:「長公主的侍女還沒走吧?」
「是……」
我簡單梳洗了一下,還是坐上了馬車。
我可不想什麼事都躲在池砚遲身後。
再說了,長公主要是有壞心,大不了我和池砚遲共赴黃泉。
來世再做一對好夫妻。
……
長公主是當今聖上的親姐姐。
不得不說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簡單寒暄過後,她邀請我坐了下來:
「聽說這次成親是池夫人自願的。」
我以為她要發難,挽了挽頭發,溫婉笑道:「是,一直以來辜負了阿砚,合該予他一次名正言順。」
本以為她聽了這話要生氣,沒想到長公主的眼睛反而亮了亮。
她說道:「池夫人,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來了,來了,我腦海中轉過了不少曾經看過的宅鬥話本子。
這話一出,怕不是要我自請下堂。
不想下一秒長公主說道:「能不能……給我講講那天的細節。」
我:嗯?
19
池砚遲闖進公主府的時候,我跟長公主交流得正開心:
「《霸道侯爺強制寵》這個細節描寫的簡直太太太好,我看的時候,特別有代入感。長公主殿下,你就是我的神。」
長公主謙虛地擺擺手,表示都是小意思。
這種跟同好交流的快樂,不亞於跟池砚遲啵啵。
池砚遲穿著官服,明顯剛下朝的樣子。
他面色冷峻,隻微微躬身,盯著長公主說道:「臣來接臣的妻子回家,還請殿下見諒。」
長公主側了側頭小聲對我說:「你看看他,嘴上說的是『請殿下見諒』,實際上是,快讓我夫人跟我回家,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撲哧一笑,趕忙打了個圓場,拉著池砚遲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我故意打趣池砚遲,說長公主常去探望,是對他有意。
池砚遲把玩著我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說:「夫人是在剜我的心嗎?長公主有些小愛好,做下臣的不便計較,可若是夫人覺得礙眼,明日我便提醒聖上,長公主也到了適婚的年紀。」
我趕忙閉嘴,討好地拉了拉池砚遲的袖子。
見他不為所動,又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唇角。
他這才作罷。
這家伙自從種了情人蠱,是越來越不裝了。
20
半個月後,聖上過壽。
宮裡舉辦宮宴,所有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都要攜家眷參加。
甚至還有外地趕來的進京賀壽的。
我有種軍師上戰場的緊張感。
見狀池砚遲隔著衣袖牽住我的手。
低聲說道:「別怕,不會有人對你不敬的。」
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替我攏了攏衣袖,笑道:「因為你夫君的官職,足夠大。」
……
果然,到了女眷那邊,各位夫人都是客客氣氣地問禮。
長公主看到我,更是直接叫宮女將我請了過去:
「說來這還是宣城侯第一次帶你參加宮宴呢,怎麼樣?沒有人為難你吧。」
我搖搖頭,跟長公主說昨晚特地拿著話本子補了一晚課,連池砚遲都冷落了。
長公主笑得不行,說要真有不長眼的,直接報她的名號也管用。
宴席過半,我因為喝了不少酒,需要去更衣。
回來的路上,突然有個宮女輕輕撞了我一下。
隨後,我手裡就多了個紙條。
【戌時三刻,重華殿後湖邊。】
字的結尾還畫了個奇怪的形狀,好像兩個弧形拼在一起。
別說,還怪好看的嘞。
我差宮女直接去把池砚遲叫來。
一見面就將紙條遞給了他。
他看到紙條面色陰冷,看向我時,又恢復了往日的溫和:
「這件事我來處理,夫人不必擔憂,回到席上少喝點酒。」
嗯,我的夫君好生賢惠。
半個時辰後,成郡王,哦,也就是原來的四皇子在重華殿後湖邊冒犯宮妃的消息就傳開了。
隨後在他的衣袖中搜到了匕首。
要知道,宮宴之上,不可帶利刃出席。
尤其是他那麼個身份,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聖上直接下令削爵圈禁。
21
溶溶月色下,池砚遲牽著我往宮門口走:
「你做的?」
「嗯。」
「這十年來,他小動作不斷,原來留著他,是給那妖物一線希望,讓她不至於極端行事。現在,他既已經沒用了,還敢來招惹你,削爵圈禁已經是他最好的下場了。」
我頷首不語。
突然,池砚遲拉著我的手緊了緊:
「夫人可會覺得我變了?」
我環顧四周,見宮人都在低著頭走路。
便勾了勾手指。
池砚遲順從的附耳過來。
我壞笑著「啵兒」地親了他一口。
這下輪到他臉紅了。
其實變與不變,他都是他。
……
晚上回房後,我酒勁有些上頭。
仗著池砚遲對我百依百順就開始拉著他演話本子。
演到後來,房間全是我哭求討饒的聲音。
可惡池砚遲居然還在我耳邊說:「夫人不是寫過許多話本嗎?雖然七天七夜有些誇張,但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不妨一一試來。」
嗚嗚嗚,封筆了,以後再也不寫了。
……
後來某一天,我整理書房,突然在一個落灰的匣子裡找到了我十年前未寫完的話本子。
我隨手翻了幾頁,卻在書的最後發現一行小字。
【我這一生,天性涼薄,無甚所愛。唯有陳漁是我心之所系,情之所鍾,上窮碧落下黃泉,唯願永不相負。】
墨跡已經很陳舊,話本子的邊緣也有些毛邊。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池砚遲,陳漁待你亦如是。
上窮碧落下黃泉,永不相負。
三嫁郎君番外
和池砚遲白首一生後,再一睜眼,我竟然回到了十年前池砚遲來我家下聘的那天。
彼時,我正要送池砚遲出府門:
「阿砚!」
池砚遲渾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隨後我們看到彼此手心上的紅痣。
情人蠱。
池砚遲和我一同回到了十年前。
鑑於晚上穿越女就會找上我,我們連夜去了城外的寺廟想得到些指點。
可主持卻說幫不了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若想與天道對抗,還得憑借施主自身啊。」
當夜幕降臨時,誰也不知道我有多絕望。
池砚遲不能留宿府中,就從後院翻牆進來。
他一向注重形象,何曾這麼狼狽過。
他臉上沾著灰,緊緊握住我的手,說道:「小漁別怕。」
亦如上輩子的漫漫歲月。
我靠在他的肩上,想尋些支撐。
他低聲問我:「小漁,上輩子過得開心嗎?」
我眼淚湿了衣襟,輕輕應了一聲。
「那麼,別怕,如果……我還會在十年後等你。如果十年等待,是和你相守一生的代價,那麼什麼時候我都願意。」
我張了張嘴,剛想說話。
意識就被抽離到白色空間。
「這具身體長得美,我要了!」
是那個穿越女。
她已經擠進我的身體了!
她向我撲了過來,我的意識開始逐漸變得模糊。
突然, 我手心的紅痣發出一陣灼熱。
想到過往種種。
不能!
這是屬於我的身體,我的人生。
我不能就這麼認輸!
上天給了我第二次機會, 絕不是讓我再輸一次的!
我的靈魂開始爆發出強大的能量反抗著這抹異世之魂,直到徹底將她捻滅。
再睜眼時,天已經大亮了。
我娘正守在我的身旁。
我有些緊張地問:「娘, 阿砚呢?」
「挨打呢!」
我:「啊?」
原來,我昏迷之後,被池砚遲抱進了屋裡,被打算跟我商量繡嫁衣的我娘撞個正著。
雖然他們都相信池砚遲的人品, 但他壞了規矩, 免不得要挨上一頓。
池砚遲看到我時, 邊笑著邊挨手板。
我爹氣得下手更狠了。
我也笑著,可笑著笑著就哭了。
一切的陰霾終於過去了。
……
六月初八是原定的黃道吉日。
算起來,這都是我第三次嫁給池砚遲了。
我想著這次回歸正軌,總不會再出事了吧。
偏偏就出事了。
我在房裡等池砚遲的時候, 肚子有些餓,索性就吃起了桌上的吃食。
荔枝勸我不合規矩。
我充耳不聞, 這都第二次了,我有經驗。
直到桌上的酒被我喝完了。
我擺手讓荔枝再去拿一壺, 一會兒好跟池砚遲喝合卺酒。
荔枝被我氣得跺了跺腳, 還是去了。
迷迷糊糊間, 我有些醉,閉著眼眯了一會。
再睜眼的時候, 不知道自己怎麼坐到了床上。
這時,池砚遲進來了。
他一身黑衣, 神色冷冽。
這是生氣了?怎麼還穿上黑衣服了。
我有些不滿:「今天不是成親,池砚遲,你穿黑衣服什麼意思?不就是沒等你吃了點東西嗎?你,嗚嗚嗚, 是不是不想跟我成親了。」
我腦子不太清楚,邊哭鬧著,邊去捶池砚遲,還差點絆倒。
「小漁!」
池砚遲接住我,語氣驚訝又驚喜。
2
「餘好」我嫌他吵。
直接吻了上去。
做了一世夫妻,我太知道怎麼讓他情動。
迷蒙間, 我的手劃過他的胸口。
卻摸到了一道疤痕。
我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
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池砚遲才終於放我睡覺。
他像抱住了失而復得的寶貝一樣緊緊將我抱在了懷裡。
我突然反應過來。
這一世的池砚遲不應該有那道疤!
那麼現在的池砚遲是上一世四年後的池砚遲!
我剛要張嘴說些什麼,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再睜眼, 一襲紅衣的池砚遲正將我抱上床榻。
原來是這麼回事。
難怪上一世池砚遲會說,孩子是我懷的, 但不是我生的。
我簡直不敢想象,池砚遲在以為我回去後,又失去我,是種什麼樣的心情。
我趴在他懷裡歉疚地大哭。
池砚遲溫柔的摸著我的頭:
「都過去了。小漁, 不要自責。至少你把春意和非晚留給了當時的我, 而這次我們有一世的時間可以相守,他們也會重新回到我們身邊。」
掌心的紅痣隱隱發燙。
池砚遲為我擦去眼淚。
沒想到我成親三次,隻有第二次是正常的。
好在,我身邊一直是他。
好在, 這一次,我們再也不會錯失在時間裡。
餘生漫漫,我隻與你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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