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這幾天都沒有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啊,不是來找娘了嗎?」
我悚然一驚,什麼意思?
我從小惦記到大的男人有別的女人了?
葡萄明明再三跟我強調過,他們侯爺十年來潔身自好。
一不納妾,二不招蜂引蝶,三不夜宿花街柳巷。
見我臉色不好,小春意有些害怕,但還是說道:「以往爹都會給我們講睡前故事,最近故事變短了好多,我悄悄觀察了幾天,爹講完故事都沒回自己的院子,還以為他是來找娘了。」
電光石火之間,我想到了這幾天晚上的奇怪感覺。
然後跟小春意仔細核對了時辰。
一個猜測在我腦海中逐漸清晰。
10
入夜,等葡萄出門後,我起身澆滅了燻香,躺在床上裝睡。
以往都是躺下就著,白日裡也盡量不讓自己去胡思亂想。
但此刻在寂靜的黑夜中,我突然感覺前所未有的孤獨。
十年的時間,我不知道外面變成了何種樣子。
不知道父母親人是否健在。
連我最熟悉的青梅竹馬也變得無比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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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傷感得想落淚。
吱呀的推門聲一下讓我把眼淚憋了回去。
以前讀書,我總覺得自己不如池砚遲聰明。
但是他大概想不到,也有被我算計的一天。
腳步聲到了床邊。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落在我臉上的視線專注而灼熱。
半晌,池砚遲的手落在了我的臉頰上眷戀地摩挲起來。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難為我剛剛還想起自己寫過的話本子,心裡小小地期待了一下。
結果,就這?
我一沒繃住,呼吸頓了一下。
池砚遲立刻察覺我在裝睡,轉身就要走。
我一個鯉魚打挺,撲過去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
「摸了我,還想跑?」
池砚遲渾身一顫,卻沒有回過身。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我的手忍不住開始亂摸。
「陳漁!」他嗓音低沉暗啞。
「到!」
我下意識縮回了手,隨後又有點委屈:
「不是不認我嗎?」
池砚遲轉身將我緊緊抱在懷裡:
「我沒有不認你,我隻是……我隻是太害怕……」
後來我才知道,池砚遲在對我最觸手可及的時候,失去了我兩次。
11
過往十年間的描述在池砚遲的嘴裡輕描淡寫。
他隻說了佔了我身體的鬼魂痴戀四皇子,想要退婚做皇後。
卻沒有說,那鬼魂是如何跑到青樓想要當花魁。
又是如何對他百般羞辱,逼迫他主動退婚。
他一邊卷入權力漩渦,一邊費盡心思保護我的身體和我的家人。
這十年於我來說,隻不過是一晚。
對他來說卻是貨真價實的風刀霜劍。
我趴在他懷裡泣不成聲。
半晌才悶悶地問他,怎麼認出我的。
他安撫般地摸著我的頭:
「隻有小漁才會用那麼深情的眼神看我。」
我的悲傷戛然而止。
荔枝以前說過,我看池砚遲的眼神,就像餓死鬼看到烤全羊。
從裡到外都透著饞。
也隻有池砚遲才會把這種眼神當作深情。
我問荔枝去哪了,池砚遲說荔枝第一時間察覺了我的不對勁,那鬼魂就誣賴她偷東西想打死她。
好在我爹娘不傻,連夜送走了荔枝。
現在他們正在莊子上頤養天年。
隻是他們的女兒,卻從來沒有去看過他們。
12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
池砚遲把我抱到床上就要走。
我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意思不言而喻。
我們看不見彼此的神色,呼吸卻都急促了幾分。
連空氣都染上一股灼熱的氣息。
突然,像是緊繃的弦斷裂了。
池砚遲躬身含住了我的唇。
開始這個吻還溫柔而克制,後來卻逐漸充滿了侵略性。
我雙手圈住他的脖子熱烈回應。
半晌,他攥住我的手腕,眸光幽幽地抬起頭:
「現在還不行。我們……我們還沒成親。」
我:?
孩子都生了,你說這個?
人生不過三萬天,多做一天是一天。
想到我和池砚遲錯過的三千多個夜晚,我就心痛非常。
不過說到這,我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池砚遲……你和那個鬼魂,你們成親這麼久……」
我心底介意,支支吾吾地問不出口。
池砚遲卻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高聲道:「沒有!
「我沒有和她成親,那天我根本就沒去拜堂。
「也從來沒有過肌膚之親。」
「那孩子?」
「孩子是她生的,但是懷上孩子那天晚上,是你。」
是我!
怎麼會是我,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但是池砚遲又不可能撒謊。
我腦子有點打結。
思考間,池砚遲突然從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塞到了我手裡。
他握著我的手,用力將匕首抵在心口。
我甚至感覺到了刀尖刺破皮肉的頓感。
他說:「陳漁,如果你懷疑我,那就殺了我。
「現在就殺了我。」
我愣愣地扔掉匕首,池砚遲真的變了。
換作以前,他隻會雲淡風輕地說一句清者自清。
13
隔天,池砚遲依約帶我去見我爹娘。
到門口時,他卻執意在馬車裡等我:
「他們不會想見我的。」
等見過我爹娘後我才知道,池砚遲為了保護我的身體,把那鬼魂囚禁在後院。
鬼魂為了逃跑去找四皇子無所不用其極。
她會在我爹娘上門探望池砚遲和外孫的時候假扮我。
哭訴池砚遲虐待她。
次數多了,我爹娘便開始誤會池砚遲。
池砚遲怕鬼魂借機傷害他們,索性斷了明面上的來往,暗中照顧。
我的爹娘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為我擔了多少心。
池砚遲這十年又背負了多少委屈。
想到這,我心裡第一次湧起一股恨意。
14
自從和池砚遲解開誤會後,他從一個極端開始滑向了另一個極端。
每分每秒,無時無刻都要跟我待在一起。
除了早晨上朝,和晚上睡覺。
但是晚上睡覺這個例外也馬上要消失了。
在院子裡陪兩個崽崽玩耍的時候,池砚遲突然跟我說要成親。
「不是成過了?還是聖上賜婚呢。」
「那不是你,我們還沒有拜過堂。我要小漁名正言順做我的夫人。」
我愣愣地看著他。
驀然想起年少時,我看到話本子的悲傷結局,忍不住跟池砚遲罵男主。
他那時側頭思考了一會跟我說:「池砚遲永遠不會讓陳漁失望。」
他確實做到了。
陳漁從來沒有對池砚遲失望過。
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
15
我本以為池砚遲說成親是關起門來簡單辦一下。
沒想到他卻請旨賜婚說要再娶我一次。
鳳冠霞帔,十裡紅妝,父母高堂,一樣不少。
隻是我卻感覺池砚遲在成親這一天,有種異常地緊張與不安。
以至於他掀開我的蓋頭時,手在不停顫抖。
見我抬眼看他,才松了一口氣。
池砚遲不喜歡穿扎眼的顏色,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穿紅色。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不愧是我惦記了這麼年的男人。
等到帷帳落下,我低著頭,臉上紅暈升起。
手上卻一刻不停地去扯池砚遲的腰帶。
可是扯了半天都沒扯開。
我臉上越發火辣,自己也分不清是急的,還是羞的。
池砚遲故意湊到我耳邊輕笑了一聲:
「夫人別急,讓為夫來。」
腰帶被抽走時,帶起我腰間一片痒意。
我攀著池砚遲的肩膀,手指不安分地往他的胸口滑落。
卻突然摸到一道寸長的凸起。
池砚遲拉住我的手腕就吻了過來。
我意識到他想轉移我的注意力,立刻側頭躲開了:
「給我看看!」
「一點小傷。」
「我說給我看看!」
不等他再說什麼,我翻身直接拉開了他的裡衣。
一道寸餘長的舊疤正趴在他潔白的胸口上。
「是她刺的,對不對?」
我瞬間想起了剛醒來時,那個嬤嬤說過的話。
池砚遲默默地擦著我的眼淚:
「小漁別哭,不疼。」
怎麼會不疼呢?
那是心髒的位置啊。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死掉了。
我摩挲著那道疤,輕輕吻了上去。
池砚遲掐著我腰的手,驀然用力了幾分。
他墨發披散,喉結滾動,臉上帶著幾分克制隱忍。
這一次,是我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池砚遲微涼的手指蜿蜒而下。
急促的喘息間,他在我耳畔繾綣地喚我——夫人。
【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
簾外轆轳聲,斂眉含笑驚。
柳陰輕漠漠,低鬢蟬釵落。
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
原來話本子裡描寫的感覺,居然是這樣的。
16
床榻吱呀到半夜,我累得進入了夢鄉。
夢裡一片純白。
這時,一道尖厲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
「把身體還給我!你這個不要臉的孤魂野鬼!」
我轉身,不遠處一個陌生女人正怨毒地盯著我。
看到我的臉時,她愣住了:
「你是陳漁?你沒死?」
聽了她的話,我瞬間反應過來,她才是霸佔我身體的那個孤魂野鬼。
「我本來就沒死!是你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妖物佔據了我的身體!該滾的是你!」
「不可能!我可是穿越女,這個世界就是為我存在的!我要去找四皇子!我要當皇後!你去死!你去死!把身體還給我!」
她向我撲了過來。
這一幕不知為何竟有些熟悉。
我腦袋一痛,想起了十年前的事情。
原來我不是無緣無故沉睡的,是她仗著自己是異世之魂,故意碰撞我的靈魂,強行佔據了我的身體。
我靈魂受損,被身體藏匿了十年,連這部分記憶也被遺忘了。
想到失去的十年,我心頭恨意湧動,不禁想將她千刀萬剐。
念頭一起,穿越女的周圍瞬間出現了無數劍刃。
她被劍刃刺倒在地,發出尖銳的慘叫。
當真被千刀萬剐了一番。
看來在我的夢境裡,我可以主導一切。
我緩步走到她面前,垂眼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
「剛剛是懲罰你強佔我的身體,破壞我的人生。你虐待孩子,差點殺了池砚遲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
「池砚遲?你為了他?哈哈哈哈,他就是個魔鬼!就是他害了四皇子和我。否則我現在就是最尊貴的皇後!他才是卑鄙的小人!如果不是他趁我失去意識侵犯了我,我也不會懷上孽種。」
穿越女翻出這十年的記憶給我看。
我站在她的視角看到了,她是如何天真地想著做花魁,闖蕩江湖,勾引四皇子,行盡荒唐事,將我的名聲敗盡。
是池砚遲一次次將她帶了回去。
還找來了各種和尚、道士,想要將她驅逐出我的身體,但都無濟於事。
後來,池砚遲死咬著不肯解除婚約,暗中做了太子的幕僚,屢次做局揭露四皇子,這才扶持了太子登基。
而穿越女所謂的侵犯,她卻並沒有這部分記憶。
有的隻是賜婚那天,池砚遲陰沉地對她說:「就算是身體,陳漁也隻能是我的。」
「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的青梅竹馬,你以為光風霽月的君子,你看看他的手段有多骯髒。」
「他就是個控制欲旺盛的偏執狂,他要是真的愛你,就應該幫我達成我的心願,讓我成為皇後!」
這確實跟我記憶中的池砚遲不一樣。
可我喜歡的是池砚遲這個人,跟他是不是端方君子無關。
而且看到他偏執的樣子,感覺更喜歡了。
不過,這些我都沒必要告訴她。
「四皇子能力平庸,樣貌也不出眾,而且已經有了正妃。」
「你懂什麼!權力和地位才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光環,我跟你這種隻看臉的封建女子不一樣!就算他有正妃又怎麼樣,他們是包辦婚姻,根本沒有感情基礎,他說過愛的是我,隻要我們共同努力,我一定會成為皇後的!」
簡直無可救藥,這樣的東西留在哪都是禍害。
退出夢境前,我操縱著整個空間,在她的慘叫聲中,一點一點碾碎了她的靈魂。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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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