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淵為報恩情,把一半內丹剖給了我。
臨走前,小白蛇趁我入睡落下親吻,
「姐姐,等我,定回來接你。」
多年後,他派出親信打探我的下落。
黑蛇尋到人後,自作主張,想為蛇王新婚夜助興,以媚毒做下記號。
誰料這不靠譜的黑蛇,上輩子咬錯了人,我被毒啞送至蛇王身邊,無法言明真相。
這輩子咬對了,而我卻被太子救走了。
終究錯過。
如今,蛇王生命受到威脅,內丹認主,欲從我體內剝離,回歸本體。
當初堯淵擔心他不在我身邊,旁人覬覦靈蛇內丹,封印了內丹氣息的同時,也封印了我部分的記憶。
其中包括我重生的真相。
堯淵非尋常白蛇,其真身為上古虺蛇。
傳說虺蛇每一百年歷劫一次,五百年飛升為蛟,千年後終成九天應龍。
上一世是虺蛇第五個百年,隻要歷劫成功,即可飛升。
可堯淵放棄了。
他以五百年修為,以身為祭,換我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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虺蛇隕落,隻為一人。
21
我以為上輩子我和堯淵兩清了。不曾想到這重生的機會,是你幾百年修為換來的。
我欠你,還不完了,如今能助你的,唯有這個了。
我撿起地上的匕首,剖出內丹。
而屬於虺蛇的一半內丹瞬間歸位,回到蛇王體內。
剎那間,紅光炸現。
得到完整內丹的虺蛇,發出震天嘶鳴。
一下震開了鐵塔法器。
而鱗片剝落的地方迅速滋長出新的鱗片,蛇身光潔如初。
虺蛇紅眸森寒,盯著驚愕的遊龍,張開血盆大口。
蛇王咬住遊龍,直衝九霄,又將其甩下雲層。
玄容不敵對手,從空中跌落。
重重摔落在我的腳邊。
太子的爵弁殘破,狼狽不堪。
「嫋嫋,救我……」他爬到我身邊,抓住我的裙裾,盯著我被剖出來的內丹,貪婪道,
「隻要你把內丹給我,我定能打敗那條惡蛇!」
我甩開他的手。
「一半也可以!給我一半就夠了。求你——」
「你以為我跟愚蠢的姐姐一樣,聽你三言兩句的撺掇,就為你赴湯蹈火?」
姐姐一尋常女子,若非受人指使,怎知唯一能殺死虺蛇的上古陣法?
怎知啟動陣法,需要鳳女之血?
事到如今,他還把所有的過錯推到死人身上。
玄容盯著我手中的匕首,似乎想到什麼,驀地大笑。
「嫋嫋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這把藏於枕下的匕首,原本就是為了在新婚之夜,防備他的。
我偽裝成好吃懶做的模樣,就為了今夜這一刻。
自己的仇,還是自己報更爽。
「從你『救』我的那一刻起。」
深山野林,他怎麼會那麼恰巧路過蛇坑救下我?
明明有大片的皇家獵場可任其狩獵,卻偏偏來蛇王的地盤。
就如提前知道我會在那出現一樣。
「我看你也記得上輩子自己做過的事。」我冷冷道,「其他的不必多言。」
那日,小娥呈上的太子批注過的賓客名單中,多了一個名字。那一脈的所有人,我化了灰都記得。
禍亂東海的鮫人一族。
「我才知,你與鮫人交情如此之深。想必上輩子鮫人作亂,是你安排的,對吧?」
玄容不甘心道,「可我沒想過要害你,真的,嫋嫋。」
「都怪皇兄養在後宮的蛇女善妒!才害你和孩兒慘死!」
「是嗎?」堯淵冷笑,「可我剖了那毒婦的內丹得知。上輩子是你讓桑氏和她的女兒去勾結蛇女。」
內丹由精魄所致,承載著多世記憶,一探便可得知前世今生。
「我親愛的弟弟,你就那麼怕我嗎?」堯淵一腳踩在玄容的肩上。
當年堯淵生母難產早死,他被接回宮中寄養在皇後膝下,與太子玄容一同長大。
玄容自小體弱多病,而堯淵聰慧過人、英勇善戰,令人皇刮目相看。
皇後表面賢德,暗地嫉恨蛇女魅惑陛下,誕下子嗣,一直等待機會除掉更加優秀的蛇子。
二人上山遭遇伏擊,被打回原形。
我意外救了他倆。
玄容被早早接回宮中,皇後又給人皇吹枕邊風。說佔星師卜了一卦,說二王子皆具王者之氣,但一山不能容二虎,兩人同存隻會兩敗俱傷。
人皇便不再過問失蹤的另一個兒子。
堯淵年紀雖小,但深知皇後容不下他,自行南下,自立門戶。
隨著蛇王在南方的威名漸起,太子玄容夜不能寐。
上輩子,太子玄容擔心有一天,哥哥會卷土重來,應了那個預言,搶走他的王位。
他深知東海對堯淵的重要,暗中讓鮫人在東海作亂。
又放出我臨盆被害的噩耗,想讓冷靜沉著的蛇王亂了方寸,死在戰場。
沒想到堯淵如此厲害,徹底解決了鮫人的紛擾,火速趕回。
可惜終究慢了一步。
這輩子,他利用姐姐的攀附之心,借刀殺人,不曾想到,那痴情的蛇早將一半內丹送我。
玄容愛的,是他生為龍的尊貴。
當初選擇我,隻因我身附鳳印ƭű̂₉。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你愛的,由始至終,隻有你自己。」
我一步步走近自私的太子,捧住他頹然的臉,低語道,
「還有一樣,可表明你的真心。」
玄容眼眸一亮,頓起生機,「隻要你說,我定能做到。」
「我要,你的內丹。」
佛珠灑落,檀香盡毀。
我抹掉匕首上的鮮血,捧著新鮮剖出來的內丹,仔細端詳。
雖是條歹毒的龍,內丹倒是金光燦燦。
我一口吞下,四肢百骸注入暖意。
暢快。
老娘活過來了。
真正地。
遊龍歿,結界破,皇城滿目瘡痍。
人皇和皇後自知當年愧對蛇王,如今東窗事發,早已棄城而逃。
我回到寢宮,尋回自己攢下的金銀珠寶,發現小娥給我留了封告別信。
昨夜我多次暗示小娥,等我大婚後,她不妨出宮看看,尋找自己的良緣。
如此看來,她是聽懂了我的意思,在皇宮被毀時趁亂逃走了。
我扛起沉甸甸的包袱,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突然腳挪不動了。
低頭一看。
某條白蛇正不知廉恥地纏住我的腳踝。
我一手抓起白蛇,反手要丟出去——
等等。
這個大小,這長度,這個手感……
蛇王變小蛇了?
22
「話說故事要țúₙ從一個女嬰的誕生說起。
女嬰身附鳳印,出生那年,天降祥瑞。
佔星師預言,得鳳女者,得天下。
各族爭搶此女,其父母帶著女兒逃跑。好不容易擺脫沿途的追殺,卻輕信了表面樸實、實則另有所圖的村婦。
村婦毒害夫妻二人,將襁褓中的女嬰養在身邊。
村婦原本想賣掉女嬰,意外得知鳳女一說,便對比著女嬰身上的胎記,在自己女娃身上烙了差不多的疤痕。
希望有朝一日,親閨女能憑借假鳳印,嫁入東宮,成為未來皇後。
因害怕女嬰身份暴露,村婦編造她是不祥之人的謠言。
後來,自己女兒被蛇咬傷。毒婦竟將鳳女毒啞,獻給蛇王。善惡有報,其女毒雖解,但蛇毒深種,其貌醜猙獰,進宮純屬痴心妄想。而被毒藥的鳳女雖不能言,卻受蛇王獨寵,封為蛇後。
母女二人認為,是鳳女奪了她們的運勢,害她們至此。
恰逢東海爆發內亂,有人找到了她們……」
「接著呢?」
「對啊,那陰毒的母女最後怎麼了?」
說書先生對眾人的反應非常滿意,抿了口粗茶,紙扇一合,悠悠道,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又是這句,你就不能一口氣講完嗎!」
臺下怨聲連連,但還是爭先恐後搶訂明日的坐席。
一年前,人族王朝一夜之間分崩離析,皇宮大火,整整燒了七天,,隻剩一片廢墟。
曾是全京城最高的摘星塔,轟然倒塌。
坊間流傳了各種版本。
其中最受歡迎的,要數小娥姑娘出品的《鳳女復仇記》。
我聽完故事,放下碎銀,心滿意足地離開酒樓。
手中的竹籃傳來稀碎的聲響。
我拍了拍籃中蠢蠢欲動的東西,讓他莫要亂動。
「我的戲份,怎麼隻有『蛇王獨寵』四個字?」
蛇王不滿道。
自我離宮就被某條小蛇纏上了。
與玄容廝殺,逃離絞蛇陣,堯淵的靈力已耗盡,無法維持人形,成了一條稍微比泥鰍強那麼一點的……
小白蛇。
路過的雞都能啄他兩口的程度。
我於心不忍,還是把蛇撿回去,先養著。
小白蛇了睡一年才緩緩睜開眼。
醒來纏著我的手指頭不放,不斷用靈巧的小舌舔舐我的指尖。
這模樣,倒是比長大後討喜多了。
我想起上輩子無聊時也在蛇宮養過一條小青蛇。
那時我在蛇宮無人可訴,無言可訴,終日孤獨。
唯有它陪伴著我。
隻是一到晚上,蛇就不見了。
「話說蛇宮有沒有青色的蛇?」
「怎麼,你還看上別的蛇?」小白蛇吃醋地咬了我一口。
我比畫了堯淵的長度與粗細,怎麼越看越像我養過的那條……
「喂,你是不是上輩子那條自己跳進墨青被染了色的蠢蛇?」
小白蛇停下咬噬,沉默瞥過小腦袋。
「上輩子你白天閉門不見,是因為變成小蛇了?」
小白蛇氣惱,又咬住我的虎口,悶聲道,
「你們人族身子嬌弱得很,還規定晚上才能幹那檔事你又一點自覺和分寸都沒有,大白天還喜歡亂摸我……」
這是惡人先告ƭù₆狀?
難怪上輩子蛇王白天拒人千裡,入夜後像中了媚毒……
原來,那條小青蛇就是堯淵白天的化身。
上輩子我還是個啞巴,經常以唇語跟小青蛇「吐槽」蛇王的種種。
什麼隻會蠻勁,動作粗魯,毫無技巧,摸上去渾身冰冷,毫無手感可言。
後面蛇王越來越會磨人,喂我溫熱的桂花酒暖身,是把我的話都聽進去了?
「你身邊的紫衣蛇女,怎麼不來伺候你了?」
「呵,他是我族最厲害的易容師,公的。那日跟我進宮,是為了接走你身邊那個叫小娥的婢女。」
「那後山秘泉邊的玄衣人,還有每夜闖入我夢的惱人家伙,也是你?」
「你有我的一半內丹,自然能經常夢到我。那日我在溫泉喂你服了我族秘藥, 制造假孕的脈象,本想讓玄容那臭小子知難而退,沒想到他竟敢……」
我拍了拍小蛇, 「上輩子他喝你喜酒,這輩子你喝他的,不虧。」
堯淵:……
23
我過上養老養蛇的清闲日子。
大江南北的美食實在太多了, 銀兩吃光後,我想起小娥提過她家鄉的趣聞。
於是摸了摸躺在腿上的小白蛇,低聲輕哄,
「我的好蛇蛇, 今天得出門幹活了。」
我挑了集市人流最旺的地方, 屁股一坐,蛇罐一擱, 大聲吆喝起來:
「走過路過別錯過, 隻需一個銅板, 上古靈蛇為你起舞。」
我拿出豎笛, 開始演奏。
生活不易,蛇王賣藝。
堯淵氣到不行, 在我期待的目光下,還是認命地扭了幾下。
晚上,我樂呵呵地數著銅板,蛇王礙於面子, 晚飯也不吃,蜷縮在被子中。
絕食抗議。
「算了, 的確有傷你蛇王的尊嚴。」我點了點這些天賺的數目,
「小娥說猴族也會表演。方才路過街頭,好像有隻小猴賣身葬父,我去看看……」
腰肢被纏得死死的。
「不許去。」
低啞沉鬱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攏住。
我扭頭一看,心頭一顫。
「你能化人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蛇王結實精瘦的腰身。
「嫋嫋要不要試試,我恢復得如何?」
果然有了兩輩子經驗, 這條壞蛇更會利用兩倍的優勢,磨得我徹夜求饒。
我摸過他清晰的眉骨, 筆挺的鼻梁,薄情的唇,最後滑過他的脖頸。
想起上輩子他折磨我的手段,我不甘心地揚起腰,衝著那上下滾動的喉結, 一口咬了下去。
蛇王悶哼一聲,濃鬱的桂花香乍開, 銀發從他的肩頭滑落。
他再次俯下身。
我的眼淚不斷滲出, 很快被舔拭殆盡。
當晚,我嗓子喊啞了,第二天渾身酸痛,自是沒力氣吹笛賣藝。
對比筋疲力盡的我, 蛇王容光煥發, 銀發高束,一臉食飽餍足。
他把我抱上馬車,車內早已鋪好柔軟的坐墊。
「馬車挺寬敞的。路途遙遠, 不如……」
我一腳把索求無度的蛇王踹出馬車。
被趕出來的蛇王不氣不惱,反而笑得春風得意,親自駕車。
「回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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