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養那隻惡犬

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女孩兒回過頭,指著何廷衝我問道:


「小姑姑,他是誰啊?」


我沒回答,擰著眉反問: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來我這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女孩叫葉蔓,是我大伯家的孫女。


她小時候特黏我,前兩年出國留學之後聯系就少了。


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


葉蔓嘟了嘟嘴,解釋說:


「昨天回來的,回來參加朋友聚會,順路來看看你。


「我給你發消息了,你可能沒看到。」


哦,是了。


工作時我的私人手機是靜音的。


「小姑姑,你還沒告訴我他是誰呢?」


我睨了她一眼,「少打聽。」


這時候何廷走過來接過我脫下的外套,並蹲下身幫我換鞋,動作非常自然。


葉蔓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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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懂了。小姑姑,這是你新養的傍家兒吧?」


葉蔓雖然叫我姑,但實際上隻比我小 5 歲,今年 22,說起話來像平輩似的毫無顧忌。


我沒反駁。


接過何廷端來的茶喝了一口,然後指了指肩膀:


「給我捏捏。」


何廷粲然一笑,繞到我身後,骨節分明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技巧性地揉按起來。


還真別說,剛捏了沒幾下我就感覺舒服了不少,想必何廷花了不少心思在裡面。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覺得當初帶何廷回來是個正確的選擇了。


乖順、識趣、不多話。


外表看著清清冷冷的,私下卻熱情得不得了。


如果他能一直這樣,我不介意養他一輩子……


一輩子?


我倏地睜開眼,回過神不禁有些想笑。


還是算了吧。


何廷的性子太軟,可能我現在圖一時新鮮,感覺他還不錯,但時間長了難保不會膩。


畢竟我從始至終欣賞的,始終是碰上敵手敢於甩開膀子搏一場的男人,而不是縮到我身後向我求救的柔弱小男孩兒。


我這些想法屋子裡其他兩個人都不知道。


葉蔓坐在我側面的沙發上,眼巴巴地看著何廷給我捏肩,喃喃道:


「小姑姑,我好羨慕你啊,這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


我挑了挑眉,坦然地接受了她的羨慕。


突然,葉蔓像上了發條似的,猛地蹿到我面前:


「小姑姑,你把他借我一天唄?我想帶他去聚會。


「如果到時候他能像這樣,給我端茶遞水、換鞋捏肩什麼的,我一定倍兒有面子!」


13


何廷的動作頓住了,好像連呼吸都放緩了,靜靜地等待著我的答案。


半晌。


我笑著抿了口茶,慢悠悠地對面前滿眼期待的女孩兒說:


「蔓蔓,我雖然處於『金主』這個角色,但我可沒有把人不當人的習慣,你這麼做,有點糟踐人了吧?」


其實這就是拒絕,但葉蔓聽不出來。


她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


「『玩意兒』還講究人權?既然他拿了錢,就應該拋棄人性,聽從上位者的話啊。


「而且我看他像條狗似的忙前忙後伺候你,指不定就是喜歡這種被奴役的感覺,天生的賤骨頭呢。」


哈,果真任性。


大伯家生的都是兒子,兒子們生的也都是兒子,唯獨我二哥家生出了這麼一個女兒,從小那可真是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心怕摔。


然後葉蔓就被養成了這副德行。


又無腦又刁蠻,侮辱人的話張口就來。


我懶得再和她掰扯,剛想說什麼,卻被身後的何廷打斷。


「蔓蔓姐,您這個『上位者』既然開口了,那我和您去就是了。」


何廷聲音很輕,裡面一絲情緒都沒有。


可要是仔細看,就能看出他眸子深處正醞釀著一場風暴,就像一隻被惹怒了的豹子,亟待把獵物拖到樹上磨礪爪牙。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小子拆我臺?


猛地回頭,張嘴便想罵,卻被男孩一句話堵了回來。


「姐姐,我隻是不想讓你們因為我而傷了感情。」


我去你媽的。


這性格,真他媽軟得夠可以。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也沒理由再拒絕葉蔓。


煩躁地朝她擺了擺手,「要走趕緊走。」


「嘿嘿,謝謝小姑姑!


「你,給我拎包,今晚我讓你倒酒你就倒酒,我讓你擦鞋你就擦鞋……」


聲音漸行漸遠。


我捏了捏眉心,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14


果然,當天深夜。


我在睡夢中被一陣鈴聲吵醒。


接通後,那頭兒傳來葉蔓的尖叫:


「姑!你快來啊,何廷……何廷他……啊!救命!」


我猛地坐起身來,邊穿衣服邊問地址。


一路上車開得飛快,半小時不到便到了葉蔓所說的 Party 別墅。


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看到眼前的場景仍被嚇了一跳。


偌大的別墅一樓,到處是散落的酒瓶和食物殘羹,桌椅擺件倒的倒,歪的歪,活像剛被一場龍卷風剛侵襲過,讓人無從下腳。


遠處幾個男生扭打在一起,旁邊還躺著兩個已經被揍得昏迷的男生。


而女生們則瑟縮在角落裡,抖得像篩糠。


場面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我快步走到葉蔓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脖領:


「怎麼回事!」


葉蔓被我吼得一激靈,結結巴巴地說了事情原委。


原來她把何廷帶來後,向她的朋友們顯擺,說這是她豢養的小白臉兒,隨便使喚,別客氣。


物以類聚,葉蔓的朋友們也都是些家裡有錢的二世祖,一聽這話可來了興趣,惡劣地喊著讓何廷舔鞋、學狗叫、脫衣服……


聞言,何廷笑了。


真的把衣服脫了。


當然,隻是把我給他買的那件外套脫了,板板正正地疊好,放到了高處。


緊接著拎起離他最近、叫得最兇的那個男生就是一個過肩摔。


男生們被這一手兒弄得猝不及防,反應過來後紛紛向何廷撲來。


何廷被七八個男生圍毆,雙拳敵了十幾手,還揍翻好幾個。


剩下那幾個沒被揍翻的……也快了。


我憤恨地松開葉蔓,轉身朝男生那邊走去。


一眨眼的工夫,地上又躺了幾個。


隻剩最後一個還在負隅頑抗。


何廷是練拳擊的,雖說打不過強壯到變態的「歐美熊」,但教訓幾個酒囊飯袋簡直易如反掌。


此時他面無表情,一拳一拳機械地往下砸,暴戾的情緒順著他的一呼一吸從毛孔往外鑽,嘴裡還說著,「使喚我,ṭű̂ₒ你他媽也配?」


看樣子用不了多久,這最後一個也得歇菜。


「何廷。」


何廷動作一滯,猛地回過頭:


「姐、姐姐,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哪知道你能這麼威風?」


何廷頂著一張滿是青紫的臉,呆呆地望著我不吭聲,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打爽了嗎?」


他遲疑了一瞬,點了點頭。


我冷哼,「打爽了就起來吧,回家。」


15


回去的路上,我沉默地開車。


男孩坐在副駕駛,緊張得攥緊了安全帶。


「姐姐,你生我氣了嗎?」


生他氣?


好像沒有吧。


對方以多欺少,沒打過是他們自己垃圾,不管是道德層面還是法律層面,何廷都沒什麼錯。


隻是經此一事,A 市沒人再敢和葉蔓做朋友了,她那幾個朋友的怒火也夠她喝一壺。


誰讓她大言不慚地說何廷是她的人呢?


我搖搖頭感慨道:


「我隻是不知道我養的Ťų₎小男孩兒竟然這麼兇狠、這麼睚眦必報。在我身邊裝了那麼久,累了吧?」


接到葉蔓電話的一瞬間我就明白了,原來何廷早就料到了聚會上會發生什麼,他是為了報復葉蔓才去的。


虧我之前還覺得他性格軟弱。


原來是隻在我面前軟弱,在別人面前硬氣著呢。


何廷卻急了,辯駁間破裂的嘴角重新滲出血來:


「我沒裝,姐姐,我沒裝。」


「行了,我又沒怪你,你要是能一直在我面前裝下去也挺好,畢竟對內乖順、對外兇狠的小狼狗……」


我頓了片刻,才輕笑著繼續說:


「還挺迷人的。」


……


「這幫廢物,弄來的這是什麼玩意?」


我把項目文件撕下來團巴團巴往床下一扔,「見鬼去吧。」


何廷原本正坐在電腦前看動漫,見狀立馬點了暫停,撿起被我扔掉的紙團,展開快速看了一遍。


「確實,這塊兒地產權不清晰,便宜是便宜,以後指不定會發生什麼樣的糾紛呢。」


我捏了捏鼻梁,長舒一口氣。


「是啊,這麼明顯的漏洞我手底下的人竟然沒看出來,還敢拿到我面前,純粹給我添堵。」


何廷思索幾秒,「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做,姐姐你看……」


他指著文件細細說了起來。


我一邊聽著,一邊望著那近在咫尺的側臉若有所思。


自從那天回來,何廷像吃了顆定心丸,在我面前不再掩飾鋒芒。


那種氣勢和看待事物刁鑽的角度,絕不是尋常家庭能養出來的。


而且他對經商方面也頗有見解,如果不是從小耳濡目染再加上系統地學過,那可真是天才了。


何廷講著講著,突然被一聲電話鈴聲打斷。


他拿過手機,眉頭微微蹙起,沒有避諱我,直接按了接通。


「說。」


那頭的男聲說了幾句什麼,我沒大聽清,好像是有客ƭū́⁴人喝多了在場子裡鬧事。


何廷聽完,冷冷地笑了一聲:


「鬧事兒就打一頓扔出去,這種屁大點的事也要來煩我,你這個經理是吃幹飯的嗎?」


說罷他掛斷電話,拿起文件愣了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笑道:


「抱歉,姐姐,我剛才說到哪了?」


我伸手揉捏著他白嫩的耳垂,眼睜睜看著那塊皮膚爬上緋色,突然問道:


「何廷,你是誰呢?」


男孩兒盯著我看了幾秒,垂下眸子,長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是姐姐的小狗啊。」聲音軟軟的,像調情。


「那不當姐姐的小狗時,你又是誰呢?」


何廷扔掉文件,一把摟住我的腰將我帶倒在被褥間,下巴蹭著我的肩膀。


「姐姐真的想知道嗎?」


他呼出的氣息有些燙,我不禁縮了縮脖子,「嗯,想。Ṫűⁱ」


我後來不是沒悄悄調查過他,可惜一無所獲。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這人的勢力比我更大,甚至是大得多。


一個貴少爺費盡苦心裝作落魄拳手,隻為被我豢養,挺有趣的。


想必連石慧都是他找來的託吧。


「姐姐跟我談戀愛吧,談了戀愛我立馬告訴你。」


越來越放肆了。


眨眼間地上多了幾件被扯壞的衣服。


我閉眼抵御著感官刺激,斷斷續續地說:


「那……那還是別告訴我了,我喜歡寵物,尤其……尤其是小狗。」


男孩不再說話,專心做著眼前的事。


很快,我就沒心思想別的了。


16


最近我時常感慨人生何處不得意。


情場得意,生意場上也得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但往往這種「順利」隻是命運蒙蔽人雙眼的假象,前方指不定憋什麼大招呢。


果不其然。


今天我才知道,我要「訂婚」了。


「爸,你沒跟我開玩笑吧?」我面無表情地問道。


父親坐在我對面,明明已經六十多歲的人了,外表看起來依舊很精神,甚至連白發都寥寥無幾。


但一開口說話,就暴露了他作為老年人的獨斷和執拗。


「當然沒開玩笑,你今年已經 27 了,遲遲不戀愛不結婚,作為父親,我必須幫幫你。」


「可為什麼偏偏是霍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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