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一心搞事業

宴席過半,暗衛在我耳側回稟,我借口出去醒酒,由暗衛引路,見到了躲在假山石後說話的趙暄和坤儀。


「我與卻雲情投意合,還有婚約在身,請殿下不要再糾纏於我!」


坤儀的聲音帶著哽咽,含淚道:「趙暄,我隻是想嫁給你,你還可以愛她,我隻要嫁給你,你像養一個闲人一樣養著我就好了……」


坤儀似乎在和他拉扯,卻被他一把推開了,我依稀能聽到坤儀摔倒在地上的聲音,我的第一反應是,她那身宮裳是好幾個繡娘忙活了小半個月才繡出來的。


如今肯定髒了。


那料子金貴,說不定已經破了。


我靜默不語,趙暄卻在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道:「長公主殿下,你還要偷聽多久?」


我自黑暗中走出,目光掃過他,道:「孤有話要同你說,勞你移步。」


被推倒在地上的坤儀詫異地看著我,可我沒有多看她一眼。


趙暄在這個時候還是很給我面子的,但即使和我一同走到了太液池,說話的時候還是有一種不屑的倨傲,「殿下如果是要給坤儀公主當說客,就免開金口了。」


我嗤笑一聲,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他,說:「世子爺,你還記得大報恩寺的那個小女孩兒嗎?」


趙暄的目光果然立即變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著急地追問道:「大報恩寺,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我後退兩步,從袖中拿出一個鈴鐺,在他眼前一晃,輕笑道:「世子,不要眼瞎心盲,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急切地抬起手,慌亂地就要抓我的手腕,卻被我側身避開了——別挨老子。


「你把話說清楚!」


「你要是想知道,我們三日後,大報恩寺的桃花樹下見,別帶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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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就幹脆利落地離開了,隻留給他一個背影,趙暄從前跌落山崖過,被一個小姑娘給救了,那個小姑娘心善,沒留下姓名,卻給了他一隻鈴鐺。


後來趙暄找到了在大報恩寺禮佛的貴女,相府庶女蘇卻雲,誤以為是她救的自己,於是磨著父母定下兩家的婚事。


他的母親已經死了,如今的繼母很樂意見他娶一個庶女,很快答應了下來。


蘇卻雲被一時的榮華衝昏了頭腦,這些年一直瞞著趙暄。


但他至今都不知道那個救他的人不是蘇卻雲,自然也不可能是我。


是坤儀。



我可沒心思和他玩這種躲躲藏藏、情情愛愛的遊戲,我想要的,一直是他的狗命。


一個伏殺他的機會送上門來,我怎麼可能會放過?


這種因為一個物件兒、一份施舍就認定了的喜歡,我都不知道說他廉價還是說他的喜歡廉價。


腦子發癲才喜歡這種人。


就在我要穿過宮道離開的時候,轉角處忽然出現了一個人,我下意識地要喊暗衛,卻聽到他壓低了聲音,喊了聲「殿下」。


崔庾的聲音。


我聽出來了,但還是有意逗他,在濃濃的夜色裡,輕聲問:「崔庾,是你麼?」


「是我,殿下。」


我笑起來,手指撫上他的臉頰,他似乎有兩分腼腆,愣神過後,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他問我:「殿下方才,和誰在一起?」


我眼底的笑意斂了斂,收回了手,我在心底琢磨著怎麼和他說這件事,崔庾卻立即道:「臣是不是管太多了……」


「沒有,你是我挑的驸馬,我的事,準許你過問。」我平靜地打斷他,然後道,「但是崔庾,我如今有更緊要的事要做,暫時不能和你透露。你明白嗎?」


「我明白——不,臣明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容幹淨爽朗。


我和他一同走在宮道上,月光傾瀉下來,我稍稍側頭看著他,看著他清俊的眉眼,刀裁的鬢發,我想尋幾句話來說,但遲遲沒有開口。


我喜歡他嗎?並不喜歡,隻是少年將軍的戰死給我的衝擊力太大,這一次我想護住他。


愛是可以慢慢養出來的,我這樣想。


率先開口的是崔庾,他說:「我沒有想到殿下會看中我……」


我能想得通他為什麼這樣說,崔家滿門忠烈,祖祖輩輩鎮守邊關,男丁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帶傷活不過百年,到他這一代,已然子嗣凋零。


可崔家就算隻剩他一個男兒,到最後還是死守宮門,護君王周全。


「崔庾,你是值得我欽佩的人,不要妄自菲薄。」在亂世裡,一顆赤忱的心就足夠令人動容了。


「殿下如果不介意,我想,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去,看望我的父親……」崔庾緊張地說,言辭之中尚有兩分猶豫。


可他的父親早就死了。


早年上戰場帶了傷,回京後也沒有將養好,沒多久就撒手人寰,這些年隻有崔夫人帶著崔庾長大。


見我沒有說話,崔庾立即找補:「要是殿下沒空也沒有關系,以殿下的身份,本就……」


「什麼時候去?」我挑眉道,他隻是把我當成了他的未來的妻子,這本就是應該的。


崔庾笑起來,道:「殿下真好。」



我好嗎?我不好。


因為知道他的一腔熱血我才會選擇他,為了成功報復趙暄,我也不介意利用坤儀,我這一生都要權衡利弊,這世道並沒有給我太多的選擇。


但是我不後悔,我能站在這個位置上,已經把世上大多數人踩在腳底了,我不會為了男人放棄權利和欲望,我要永遠青雲直上,即使腳下白骨森森。


因為宴會結束已經很晚了,皇兄讓我在宮裡留宿,我剛卸下外面的冠服,坤儀就闖了進來,她雙目赤紅,說話的時候帶著濃濃的不甘。


「你都和趙暄說了什麼?你還是我從前那個姑姑嗎?三令五申讓我不要自甘下賤,可你自己還不是貼著上去糾纏他!」坤儀怒喝道,怨毒地看著我。


我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問:「如果孤不攔著呢?你是不是要去給他做妾?還是讓皇兄賜死蘇卻雲,你就可以風風光光地嫁過去?」


坤儀啞然,以她的性子是不會去害蘇卻雲的,而且蘇卻雲在這個時候死了,世人會怎樣看她?怎樣看皇室?但她又實在喜歡趙暄,所以才在前世的時候幹出那種丟人的事。


「我隻是愛上了一個人——」


我劈手給了她一耳光,硬是把她扇得側過頭去,我覺得她很可笑,愛上了一個人,可以把全家都毀掉。


她滿臉無辜地看著我,似乎我決然地打斷了她煽情的戲碼,我道:「愛很重要,但世上有比愛更重要的東西。」


「恨,恨一個人也很重要。」我道,愛不可以抵消一切,有些東西就是越不過去的!


愛一個人無罪,我甚至欣賞她的奮不顧身,但在愛一個人之前,要保全自己不被傷害。


可她在目睹兄長、父母姑姑都慘死之後,還能和趙暄相濡以沫,恩愛白頭,或許煎熬過、難受過,但我們的命在她的愛情跟前,不值一提。


她忍不住和我求饒,哽咽著說:「姑姑,他很可憐的,他父母偏愛他的弟弟,他也沒有可以……」


我更可憐,有你這種侄女。


「他說過愛你嗎?他給過你尊重嗎?他想過娶你嗎?沒有!」


我抬起她的下颌,強迫她看著我,說:「如果你還不甘心,那孤再給你一次機會。」



我原本是約好了和趙暄三日後見的,可京城大雪將至,營州瘟疫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加急的折子堆了一摞。


皇兄已經三番五次招我入宮了,越到這種時候,他的「頭風」就又重了,躲在太極殿裡對那些大臣避而不見。


我剛剛到太極殿,大臣們就紛紛上來將我圍了起來,怨聲載道:「殿下您可算是來了,這次營州不僅凍傷了……」


「殿下,之前修建行宮,再加上千秋節和坤儀公主的及笄宴耗資巨大,如今賑災……」


「殿下……」


「閉嘴!」我大喝道,瘟疫始於大雪、發於冬至、生於小寒、盛於立春、弱於雨水、衰於驚蟄,但這次別說營州難以幸免,甚至已經波及周邊的州府。


秉筆太監把大臣攔在門外,我跨過門檻進去,就看到皇兄正倚在榻上,旁邊妃子正在給他剝蜜橘。


我冷笑一聲,宮妃立即退下,他慢吞吞地起身,按壓著眉心,愁眉苦臉地道:「妙善啊,這一到冬天,我的頭風就更厲害了……」


我瞥了他一眼,他就立即閉嘴了,我這才道:「封鎖營州,無論百姓官員,一律不得出。讓趙暄帶人去賑災。」


「這!這不可啊,坤儀知道了要鬧的……」


我的眼風掃過他,語氣凌厲:「你怕坤儀鬧,就不怕大臣鬧,百姓鬧?你的皇位還要不要了?」


他像一隻年老無力的棕熊,耷拉著腦袋,嘆息道:「坤儀不是鬧著要嫁給他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她要什麼我沒給她……」


等到趙暄帶著人殺進來,掐著你的脖頸給你灌下毒酒,你大抵就說不出這種話了。


我冷聲道:「讓他去賑災,他要是活著回來,你就把坤儀許配給他,要是活不成,人各有命罷了。」


皇兄似乎思慮了一下,最後才道:「聽你的。」


「這些折子……」我試探著開口。


皇兄似乎想到什麼,立即道:「這些折子我看得頭疼,到時候我讓太監全部送去給你,你就在宮裡再住一段時間吧。」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他重新躺在軟榻上,優哉遊哉的樣子,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妥,外面的百姓橫屍遍野,大臣殚精竭慮,好像都和他無關。


他把自己鎖在殿裡,把後宮給了皇後,把皇權給了我。


好像自己隻是一個富貴闲人。


他一貫是很疼我的。


因為他隻有我這一個妹妹。


我轉身離開被燻得香暖的大殿,走進了撲面而來的風雪,在大臣們的目光中,緩緩道:「到偏殿再議。」



我在皇宮裡一連待了好幾日,期間崔庾來看過我,都被我推拒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是常來的,就站在殿外的梨樹下,暴雪壓枝,桂魄高懸,可當我抬起頭的時候,他總是站在那裡,如清風明月般讓人舒服。


漸漸地,他就不大來了,因為我總抽不出空見他,也有些蓬頭垢面,外面總是有大臣在等著,他們的官袍上也落著厚厚的雪。


我的眼下是濃重的烏青,眼底是血絲,抽出空和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昏昏欲睡。


他不來了還好,我也不想再應付人了。


等營州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才發覺已經一整個月都沒回過長公主府了。


暗衛欲言又止,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問:「怎麼回事?」


暗衛這才道:「您應該見一見崔公子的。」


「之前不是有公事嗎,如今可以見了。」我漫不經心地道,尋思著見崔庾的時候要穿什麼衣裳,是不是應該鮮亮一點?戴支滴珠簪子是不是更好看一些?


「崔將軍的忌日到了。」暗衛沉聲道。


崔將軍就是崔庾的父親,我一愣,「什麼時候?」


「三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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