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作死後我成了白月光

  再搭配臉頰上被氣出來的緋紅與眸中來不及擦拭的點點淚痕——

  溫鶴眠內心了然,看來這位小弟子生性內向害羞,羞於與他這個陌生男子多做接觸,便紅著臉溫聲拒絕。

  是他許久未與旁人接觸,過於唐突了。

  迷魂花的毒素估計還在體內殘餘了一些,寧寧為了維護自己這惡毒女配的見面,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從地上爬起來。

  然而還沒來得及站穩,雙腿繃直的剎那,腳底又傳來那股無比熟悉的電流感,刺得她倒吸一口冷氣,整個人再度朝一旁跌去。

  這次她總算沒摔在地上。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少女手臂,堪堪止住她向前撲倒的身體。淡淡的檀木香氣縈繞在鼻尖,寧寧聽見青年冰涼清澈如雪水的嗓音。

  “道友站立不穩,應是急火攻心,傷及四肢經脈,切不可隨意活動。”

  他頓了頓,輕輕咳嗽幾聲,蒼白面頰上浮起一絲病弱的淺粉色澤:“否則經脈碎裂,恐怕肢體大傷。”

  什麼急火攻心,什麼經脈盡斷,寧寧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差點就真以為自己倒了血霉。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

  她一個修道之人,真能聞一聞毒花罰一罰站,就崩潰成那副模樣?那她不該是個劍修,去演芭比公主大電影還差不多。

  寧寧半信半疑,懷揣著一顆砰砰狂跳的心髒,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腳趾。冰涼的體溫漸漸回暖,伴隨著靈氣注入,不適的電流感終於盡數消散。

  可惡。

  真的隻是腳麻了。

  還經脈寸斷急火攻心,一動不動站了這麼久,你跺你也麻。她差點就被這賣拐的神棍給忽悠瘸了,臭劍修!

Advertisement

  “不愧是將星長老。”

  寧寧認定對方是在逗弄她,便發揮惡毒女配應有的特長,針鋒相對地出言諷刺:“這眼見力,真是舉世無雙。”

  溫鶴眠停頓一下。

  緊接著耳廓居然浮起一抹淡淡薄紅,有些拘束地抿了抿唇,低聲應道:“溫某一介廢人……不配此等贊譽。”

  寧寧:……

  溫鶴眠你在幹什麼啊溫鶴眠!都這麼明顯的諷刺了你居然還看不出來?你倒是生一下氣啊!

  絕世無雙的將星長老說著輕輕垂眸,略帶了遲疑地冷聲開口:“我見小道友聞琴落淚,卻不知其中緣由。在下雖然能力微薄,但或許能夠幫上些忙。”

  寧寧又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知道是眼前的男人不對勁,還是她本人不正常,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簡直要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問號機器。

  這人上輩子拿了奧斯卡大滿貫吧?明明當時看見她哭還彈琴彈得那麼歡,這會兒居然恬不知恥地來裝好人,問她為什麼哭?難道他還能真的不知道——

  等等。

  溫鶴眠或許,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哭。

  山谷中霧氣彌漫,他們倆又隔著一段距離,石塊被雜草一蓋,很難被其他人發現;當初她說話時隻能用唇語,偏偏那唇語還因為脫力十分不標準,他看不懂也是理所應當。

  再加上他方才說的“聞琴落淚”……

  溫鶴眠琴音中的自厭與悵然之情藏得很深,旁人乍一聽來,隻會覺得悠然綿長、瀟灑自在。

  這人不會以為,她是聽出了更深層次的意思,被琴聲感動哭了吧。

  這這這、這怎麼行!這樣一來他們倆豈不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芙蓉帳暖度春·宵——

  呸!

  總而言之,聽出曲中之意並共情流淚,這絕對不是惡毒女配應該擁有的劇情。

  腦袋裡的系統傳來[請盡快完成任務]的指示,寧寧把心一橫,掙脫溫鶴眠的手掌:“我才不是因為你彈的曲子傷心,我、我最討厭這種悽悽慘慘的音樂,以後也不想聽!”

  她說著咬了咬牙,撿起被踹到一旁的石塊,像原著裡那樣狠狠砸向古琴。

  “我不喜歡,你以後也不許再彈!”

  由於不習慣對別人說狠話,寧寧臉上像是在被火燒,幾乎用盡全身勇氣,才終於一口氣說出原著裡的那句話:“堂堂劍仙竟心甘情願龜縮於此地,淪為一介毫無用處的廢人。我看你這一輩子,也隻能與這破琴為伍了!”

  啊,殺了她吧。

  這種話也太過分了。

  寧寧悄悄吸了口氣。明明這段話不是在罵她,作為說話的那個人,她反而差點內疚得哭出來。

  弦斷嗡鳴,金楠木碎。

  刺耳的琴音如利刃劃破谷中寂靜,驚起飛鳥一片。薄霧也仿佛被切開了條口子,在若隱若現不斷聚合的白煙裡,溫鶴眠看見那小姑娘通紅的臉頰。

  以及同樣泛紅的眼尾。

  竟像是快要落淚。

  她……不喜歡這種悽切的音樂。

  也不想再讓他彈。

  自從修為盡失,門派裡的諸位長老都曾來找過他,無一不是欲言又止,安慰他莫要在意,靜心修養便是。

  隻有這個小姑娘直白地告訴他,不要再彈這麼傷心的曲子。

  否則他便隻配被束縛於此,一聲與悲切琴音為伴。

  她真傻。

  就算砸了這琴,也沒辦法讓他走出來啊。

  他……已經無可救藥了。

  修為盡失的廢人,根本沒有可以希冀的未來。

  溫鶴眠不善與人交流,亦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因為他而紅了眼眶的女孩子,踟蹰著正要說話,卻聽見寧寧倉皇的聲音:“我走了!”

  說著還不忘添上一句:“我討厭你,也討厭你的曲子,我哭是因為……是因為被石頭砸了腳!”

  她來得突然,去得也快。少女的身形最為輕盈,不過轉瞬即逝的功夫便不見蹤影,留下一陣徐徐清風。

  白衣青年獨自立於破損古琴前,下垂的長睫在瞳孔中落下一層陰翳,隱約劃過一絲苦笑。

  被石頭砸了腳。

  虧她能想出這麼笨的借口。

  =====

  寧寧睡不著覺。

  寧寧寢食難安。

  寧寧雖然知道自己是個惡毒女配,之前也在兢兢業業做任務,但那幾次都完成得稀裡糊塗,沒對別人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

  但這回不同。

  她居然對一個本來就鬱悶得快要猝死的可憐人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就連原文裡也講,溫鶴眠被原主諷刺之後,變得更加自卑陰沉。

  明明他還很溫柔地問她,為什麼會無端哭泣,需不需要幫忙;明明那人隻是個連嘲諷都聽不出來的傻白甜。

  而且……她真的很喜歡他彈的琴。

  結果卻說了那麼過分的話,真是太糟糕了。

  從小到大都沒吵過架的寧寧心有愧疚,思來想去,決定當個做好事不留名的修真版雷鋒叔叔。

  溫鶴眠獨自住在清虛谷,與其他長老的關系不算親近,更不會有弟子願意去找他。

  一個人孤孤單單呆了這麼久,還要承受諸如“廢人”、“天才隕落”之類的流言蜚語,心裡一定挺難過,感到自卑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她決定冒充一個不知名的小弟子,偷偷寫信鼓勵鼓勵他。

  玄虛劍派內,信息傳遞一概使用通訊符。就像現代社會裡的信件,雖然可以被準確投遞給收信人,但如果寄信的那位不署名,是不會被知曉身份的。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毫無障礙地冒充成將星長老小迷妹,在溫鶴眠最難熬的這段時間安慰安慰他。

  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寧寧說幹就幹,當即從書桌上拿起一疊通訊符,大大咧咧地開始寫字。為了不被發現,甚至很機智地換了字體。

  賭她一年的零花錢,這一波必不可能被發現。通訊符如同生有翅膀,在靈力加持下瞬間被傳入溫鶴眠宅邸門前。

  深居簡出的青年已經許久未曾收到消息,滿帶疑惑地打開,看清內容後,霜雪般寒冷的眉眼不由得微微舒展開來。

  那上面用狗爬一樣的草字寫著:

  [將星長老好!我是新入門派的弟子,一直都特別特別崇拜您,如果能看見這封信,那我可就太開心啦。

  我聽聞長老在大戰中受了傷,如今閉關修養,不知過得怎樣,好期待有天能親眼見一見您。

  請不要傷心,我,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人都不曾將您忘卻,回霜劍雖多年未出鞘,將星劍聖卻一直留於我們心間。

  雖然力量薄弱,但哪怕是為了您,我也一定會努力修煉,期待有朝一日能找到重塑識海的辦法。

  然後帶您從清虛谷裡走出來。

  請您一定要耐心等到那一天!我會努力的!

  以及,請不要在意我的名字,等我兌現承諾的那天,自會前來找您。]

  言語稚嫩,卻滿篇盡是赤子誠心。

  青年蒼白的指節握在紙頁之上,不知怎地,忽然從嗓子裡發出一道低啞的笑。

  這通訊符……

  修為高深之人,能夠感知每個人身上不同的靈氣。那姑娘一定不會想到,他縱使修為盡失,卻還是能就此分辨一二。

  通訊符上的靈氣溫婉柔和,卻帶了股凜冽劍意,即便她在信中說得再隱晦,溫鶴眠還是能一眼認出信件的主人。

  要不是他感知到熟悉的靈氣,減輕了清虛谷中的禁制,這通訊符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進得來。

  還說期待著有朝一日能親眼見到他。

  倒是裝得不錯。

  溫鶴眠向來不愛與別人有所牽連,這次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拿筆俯下身,利用她傳來的通訊符寫了回信——

  隻要使用同一張符咒,信件便能自動前往寄信人的住處。

  [承蒙錯愛。

字體

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