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

“我沒事兒沒事兒,”趙芳芳擺擺手,又往客房那邊看了一眼,看到從裡頭走出來的陳大虎時,松了口氣,“沒事兒,我收拾一下。”

“嗯。”單羽應了一聲,輪椅開到了電梯前,“陳澗你跟我上去。”

“哦。”陳澗應了一聲。

老板們聽聲音是在四樓的觀景陽臺上,陳澗跟著進了辦公室,關上了門。

單羽進了辦公室之後就沒動,輪椅停在屋子正中間。

陳澗也沒動,辦公室隔音很好,這會兒聽不到任何聲音,耳邊卻還是很吵,全是剛才混亂的嗡嗡聲。

“要喝可樂嗎?”陳澗問了一句,“趙姐在你小冰箱裡放了幾瓶。”

單羽沒說話也沒動。

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轉了過來,看著他:“這事兒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詳細的,”陳澗皺了皺眉,“我隻知道他倆好像有點兒錢上的糾紛。”

“這還不夠詳細?”單羽聲音還是很穩,但聽得出火氣。

“我跟你說過他倆有矛盾。”陳澗悶著聲音,他今天也很憋氣,好好的開業鬧這麼一出。

“你為什麼不說是錢的事?”單羽說,“這種人碰上跟錢有關的事有多麻煩你不知道嗎?”

你也沒問。

陳澗沒說話。

“給我拿瓶可樂。”單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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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澗過去打開小冰箱,從裡面拿了一罐可樂遞到了單羽手邊。

“你先出去吧,”單羽擰開可樂,“手上傷處理一下。”

“要杯子嗎?”陳澗問。

“出去。”單羽說。

陳澗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第022章

雖然剛才幾個老板都在三樓, 但樓下動靜不小,不太可能聽不見,就算聽不見, 一樓一幫他們的人, 發個消息就全知道了。

店裡開業當天出了這樣的事, 幾個老板無論是不是想看熱鬧,這會兒明面上都得表現得很識趣地離開。

陳澗一肚子憋悶回到一樓的時候, 幾個老板正在跟胡畔說著話,看意思是準備走了。

“店長,”胡畔看著他, “幾位老板……”

正常情況下, 陳澗應該會問問老板怎麼了, 再假意挽留一下, 對方執意要走的時候再說一句客氣歉意的話,但今天這事兒實在是糟心,又剛被單羽從辦公室裡趕出來, 完全沒了演戲的心情。

於是省掉了中間的全部戲份,直接說了結束語:“今天非常感謝幾位老板捧場,招待不周老板們見諒。”

“沒事兒沒事兒, ”賀良說,“坎兒都在前頭過完了, 後面就順了,祝大隱開業大吉。”

你他媽才坎兒都在前頭。

你才坎兒。

你家店全身都是坎。

密恐看了當場瘋。

陳澗看著他:“謝謝, 會大吉的。”

把幾位老板和他們的員工送出院子, 陳澗轉身回了屋裡。

他們的人都在餐廳坐著。

趙芳芳拿了醫藥箱正幫陳二虎消毒眼睛上的傷, 陳二虎不止右眼, 右半張臉全都腫了起來, 眼睛隻剩了一條縫,看上去都沒他眼角被砸出來的傷口寬。

“怎麼樣?”陳澗走到餐廳問了一句。

“你看不到嗎?”陳二虎沒好氣兒地說。

陳澗的怒火一瞬間炸了,抄起桌上的一個茶杯對著陳二虎的腦門兒就砸了過去:“你跟我橫什麼!這事兒是他媽我惹的嗎!”

茶杯在陳二虎的腦門兒上彈了一下,這回沒有人接著,茶杯碎了一地。

“店長,店長……”三餅趕緊攔了過來,“別別別別……”

“哎喲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胡畔一邊拍手一邊喊,打斷了有可能繼續下去的爭吵,“平安——吉利——開門紅——”

“哪兒開門紅了?”老四問。

“陳老板臉上開門紅——見紅都算——”胡畔繼續喊著,“好了沒——吉利啦——不吵了吧——”

“別喊了!”陳二虎看了她一眼,“本來就頭疼。”

“我看了,藥箱裡有止疼片,你吃一片吧。”胡畔拿了掃把過來,把地上的碎杯子掃幹淨了。

陳澗在餐桌邊坐了下來。

“單老板怎麼樣?”三餅坐到了陳澗身邊。

生氣呢能怎麼樣氣死了唄。

“還好,”陳澗說,“辦公室裡歇著呢。”

“今天這鬧的……”三餅擰著眉,“下午怎麼辦?飯還吃嗎?還是……”

“吃,不影響,”陳澗說,“今天我們的計劃本來就是放完鞭炮中午自己人聚一頓,晚上請點兒熟人,現在沒有什麼區別。”

“嗯,沒區別。”三餅點點頭。

“陳澗,”陳二虎臉上的傷已經被趙芳芳包好了,他站了起來,“咱倆單獨聊聊?”

陳澗沒說話,起身跟他一塊兒穿過餐廳,從後門出去,到後院的小桌邊坐下了。

陳二虎點了根煙,坐在旁邊的秋千上愣了很久。

陳澗也沒催他開口,說實話他現在也不想說話,腦子裡全是單羽那句“出去”。

“我跟我哥有了這次的事兒,就算是徹底絕交了。”陳二虎說了一句。

陳澗看了他一眼:“他從小打你打到大,回回往死裡揍,死到今天你才想著絕交呢,單羽要沒給他打暈你這會兒都不用絕交,直接訣別。”

“操你大爺陳澗你能不能好好說話!”陳二虎轉過頭用一隻眼睛瞪著他罵了一句,“要不是今天我理虧,我現在就揍你了。”

“陳大虎你叫來的嗎?”陳澗問。

“怎麼可能!我操怎麼可能!”陳二虎提高了聲音,被勒得現在都還沒褪紅的脖子更紅了。

“那你理虧什麼。”陳澗說。

“……所以你就是想打架是吧?”陳二虎看著他。

“你又打不過我。”陳澗說。

“媽的沒法聊。”陳二虎把手裡的煙往地上一扔,轉身就往回走。

陳澗嘆了口氣:“陳老板,想聊什麼,聊吧。”

陳二虎站原地挺了快半分鍾才又走了回來。

“煙頭扔垃圾筒裡去,”陳澗說,“昨天三餅他們掃了那麼久,保持一下。”

陳二虎把煙頭撿起來重新叼回了嘴上:“一會兒的,還有半根呢……你這店長當得真是……”

“不怎麼合格。”陳澗說。

“那話就不能這麼說了,合格還是合格的,”陳二虎說,“咱們雖然有矛盾,但這個事兒我還是認可你的。”

陳澗笑了笑。

“我問你啊,”陳二虎在秋千上晃了幾下又停下了,湊近陳澗,“單羽,單老板真的……坐過牢?”

“你問他啊。”陳澗說。

“我敢嗎!”陳二虎瞪他。

“我就敢了?”陳澗嘆了口氣。

“……媽的,”陳二虎思考了一會兒,“我覺得是真的,他真的像,下手真狠啊,我都沒想過我哥能暈得那麼幹脆,故意傷害進去的吧,不會是殺人吧?”

還真不是,都不挨著。

沒想到吧。

“你家法院殺人就判三年啊?”陳澗說。

“你覺得……大隱他能幹下去嗎?”陳二虎看著他,“我現在是真隻能待在這兒了,離了這兒我立馬被陳大虎打死。”

陳澗沒說話。

“另外我跟你說,”陳二虎吐出一口煙,“那什麼十萬入股,不定是怎麼回事兒呢,我哥不可能有那麼多錢,你要說一萬,他回去打我爸一頓可能拿得出來,十萬絕對不可能。”

陳澗看了他一眼。

“你把這個情況跟單羽說一聲。”陳二虎說。

用說嗎,你哥那樣子看著也不可能有十萬啊。

“你自己為什麼不說。”陳澗問。

“我現在沒臉見單羽,再怎麼說那是我親哥,這種日子鬧成他媽這樣。”陳二虎站了起來,走到旁邊垃圾筒邊把煙滅了扔了進去,然後慢慢走回了餐廳。

陳澗沒動,在桌邊坐著。

這院子昨天弄好完工,他檢查了每一個細節,到沒到位,放沒放穩,但並沒有這麼坐下來好好欣賞過。

一直到現在,他靠在椅子裡,慢慢一點點從近到遠地看過去,才覺得真挺好看的,很舒服,坐這兒聊聊天,喝點兒吃點兒都很愜意。

他輕輕嘆了口氣。

手機在兜裡響著,他等了一會兒才把手機摸出來看了一眼,接起了電話。

“小陳,”那邊是老張,晚上的聚餐是在民宿,怕趙芳芳一個人做菜忙不過來,他在老張的農家樂訂了菜,“魚我給你們挑好了,雞是兩種做法是吧?”

“對的。”陳澗說。

“大概下午三四點我就能做好了,到時你得過來拿,”老張說,“我那會兒沒時間給你們送過去了。”

“我去拿,謝謝張老板。”陳澗說。

掛了電話之後他盯著手機,晚飯的人數還沒有最後確定,除了他們店裡這些人,還有這些人帶過來的朋友或者家人,單羽還有沒有別的要叫的人還沒跟他確定。

打個電話問問單羽。

還是去辦公室問他。

陳澗有些拿不定主意。

又愣了好一會兒才決定還是去辦公室,雖然單羽剛發火的樣子讓他有些發怵,但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希望能看到對方的表情,感受到對方的眼神,要不心裡更沒底了。

單羽坐在辦公桌後面,靠在椅子裡,腿架在桌上,這個姿勢是能讓腿最舒服的,這會兒腿有點兒脹得疼,估計是剛才受了力。

可樂已經喝完了,還是覺得渴,想再拿一罐,但又不想動。

愣了半天,他從桌上摸過了手機,點開了電話本看著。

裡面一共就存了三個號碼。

第一個是陳澗的,第二個是劉悟的。

他撥了最後嶽朗的號碼。

撥號間就響了一秒,那邊就接了起來:“哎。”

“等電話呢?接這麼快。”單羽說。

“玩遊戲呢,”嶽朗說完愣了愣,“單羽?”

“嗯。”單羽應了一聲。

“操,我以為你死了,”嶽朗說,“你在哪兒呢?”

“等著過奈何橋呢。”單羽說。

“你等會兒,我換個屋,我在我媽這兒,”嶽朗那邊背景音有些嘈雜,過了幾秒,那邊靜了下來,“什麼事兒?”

“我要找錢宇。”單羽說,“越快越好,你那兒有沒有他消息?”

“得打聽,他回來之後就沒人見過他了,”嶽朗問,“我聽他那邊的人說民宿手續都辦完了,沒弄清楚嗎?”

單羽捏了捏手指:“手續是沒問題的,這個民宿現在就是我的,我有別的事兒找他。”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三下。

這是陳澗的習慣。

正常情況下也不會有別人來。

“進。”單羽在裡面應了一聲。

陳澗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我……”

單羽轉過頭的時候他才看到單羽在打電話,趕緊又往外退:“我一會兒再來。”

單羽指了指沙發。

陳澗停下,猶豫了一下,走進辦公室,關上門,坐到了沙發上。

“他別以為把民宿轉給我了錢就算還清了,我肯接是懶得再聽他哭窮,”單羽說,“給臉不要,給我留一堆破事兒,他躲不掉……”

陳澗看著茶幾上放著的空可樂罐,有些尷尬,雖然單羽擺明了是不介意他聽到電話內容,但說的事兒跟他也沒什麼關系,莫名有種偷聽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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