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剛的煩躁是漲潮,那麼此刻的憤怒便是海嘯。
大媽伸手就想扒拉我身上的禮服。
下一秒,我狠狠給她一個標準的過肩摔,老虎不發威真拿我當病貓。
不知誰喊了一聲。
「她是來鬧場的!保安還愣著幹嘛,快去抓住她!」
說完,兩個保安從角落衝過來,我直接脫掉高跟鞋,摩拳擦掌準備幹一場時。
身後突然湧上來四個彪悍黑衣人,迅速擋在我面前。
一件西裝外套披在我肩上,耳邊傳來充滿磁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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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語,你怎麼跑到這層了?」
轉過頭,印入眼簾的是個高瘦男人,眉眼清秀動人。
要不是看他左眼角下那顆淺淡淚痣時,我根本就認不出他就是沈時初。
他一身筆挺黑色西裝,搭配簡潔的白襯衫,渾身的氣質矜貴而散漫,絲毫沒有當年那個憨厚小胖墩的影子。
場面極其混亂,一旁宋司澄卻SS地盯著我肩膀上那雙大手。
這時,施父從人群裡擠出來,嘴裡罵罵咧咧喊道。
「哪個不長眼的來鬧我施家的婚禮,嫌命長是吧。」
「快點報警,把這些鬧事的人通通抓起來!」
下一秒,施父臉色驟變,站在沈時初面前滿臉諂媚地說道。
「哎呀,沈總大駕光臨,實在是我的榮幸啊!」
「聽說你今日也在這家酒店舉辦婚禮,是出了什麼事嗎?」
5
所有嘉賓連氣都不敢大喘,早有聽聞首富沈時初的大名,沒想到有幸見到本尊。
沈時初本來是想給搞個世紀婚禮,但我不喜歡高調,最後選擇舉辦個露天婚禮。
施父打聽到這個消息,特地讓婚禮安排在這家酒店,就為了試試抱上沈時初大腿。
沒想到,沈時初竟然主動出現在婚禮上。
施父熱情地伸出手,可沈時初卻側過臉,淡淡說道。
「我下來尋找我妻子,沒想到卻被你們困在這裡。」
他瞄了眼旁邊的宋司澄,聲音裡終於染上了幾分慍怒。
嚇得施父急忙打哈哈。
「肯定是誤會!那個施瑜、司澄,你們兩個快過來好好和沈太太道歉。」
「大家能在同一天結婚,這是上天賜我們的緣分。」
施瑜一張小臉慘白透著憤怒的紅,抿著嘴唇始終說不出話。
我揉了揉微脹的太陽穴,搖了搖頭。
「這裡好吵了,我們走吧。」
沈時初點了點頭,牽著我的手準備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躲在角落許久宋司澄終於走出來,聲音有些發緊
「江江,你真的要結婚嗎?」
說完他就停頓了,似乎在等我的回頭。
也是,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我向來都是處於下風的人。
隻要他稍微語氣放軟,我都會選擇心軟原諒,可如今再掀不起半分波瀾。
見我沒有回答,宋司澄強咽下喉嚨的苦澀再次問道。
「江江,為了賭氣,你真的要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嗎?」
偌大的大廳,約莫有半分鍾空氣停滯。
施瑜咬緊下唇,憤怒地上前勸阻他。
「底層人做夢都想成為富豪的女人,她肯定巴不得嫁過去。」
宋司澄搖了搖頭,笑道:「你們不了解她。」
話音剛落,他就重重地被人踹倒,發出響亮的落地聲。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但是又礙於施暴者的威嚴而敢怒不敢言。
沒料到看起來這麼清瘦的沈時初,竟有這麼大的力度。
他伸出手攥住宋司澄的衣領,周身散發著冷冽的S意。
「當初要是知道阿語過得這麼委屈,我就該不擇手段將她強奪過來。」
宋司澄眯了眯眼,卻挑起眉笑得諷刺又惡劣,嘲諷地說道。
「不就一雙破鞋而已,反倒成了沈總的新歡。」
「這些年,我們不知道睡了多少次......」
話音還未落,沈時初就揮拳砸在他臉上,頓時猩紅的血從鼻孔裡湧出來。
隻見宋司澄毫不在意地抹去,然後再重重揮拳還了回去。
嘉賓的叫喊聲,酒瓶破裂聲,場面很快亂成一團。
這些年宋司澄健身習武,身手早比普通人矯健許多,很快沈時初就落了下風。
沈時初的手心被地上的玻璃渣劃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不停地滴血,十分瘆人。
我徑直走到宋司澄身後,抄起酒瓶狠狠砸下。
看不清是紅酒還是鮮血的液體緩緩從他的額頭流淌而下。
宋司澄渾然覺察不到疼,隻是瞪大雙眼看著我。
「江斯語,你為了別的男人傷害我?」
所有理智蕩然無存,我看著他眼底像被覆蓋了層霜。
我用
「宋司澄,如果當年知道你是這種人渣,我就不應該槍林雨彈將你救出來。」
「你是我這輩子的最大恥辱,我等著看老天收拾你。」
他這個人先來就不信什麼現世報,可是當看到施家所有人撤離宴席,甚至連門口的婚禮海報都別人撕掉了一半時。
那一瞬間,宋司澄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6
我仔細地挑出沈時初手心的玻璃渣,再撒上止血藥包扎起來。
抬眸便對上那雙充滿憐惜的眸底。
「阿語,是我耽誤了婚禮,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嘆了口氣,愧疚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時初,對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和你結婚最大的原因是為了報復宋司澄,如果嫁給你,相信我的人生會很幸福,可是我並不愛你,那這段婚姻到最後注定是失敗的。」
沈時初眉心皺得厲害,心像是被針扎了一般,抿了下唇才緩緩開口。
「感情是可以培養出來的,現在你不愛我,並不能代表以後也是。.」
不禁苦澀一笑,提前透支的幸福,是需要用無數倍的失落和痛苦來償還的。
都怪我不知好歹,偏偏把所有的愛用在一個若即若離的人身上,如今連剩餘的都拿不出來。
小時候沈時初因為肥胖時常被欺負,是我這個有女俠夢的野丫頭跑出來護他。
從此他掛在嘴邊的心願就是「這輩子非江斯語不娶。」
年少不可得的東西總是牽掛一生,更何況年少不可得的人。
可我不想給他任何希望,畢竟做不到的承諾,和撒謊有什麼區別。
趁著還沒有深陷,那就點到為止吧,我不希望最後以一個不堪的瘋女人形象留在沈時初心裡。
我望著他,聲音有些發顫。
「時初,原諒我好嗎?給你造成的經濟損失我都會承擔。」
「我不想再當誰的附屬品,你現在這麼優秀,嫁給你我就是別人口裡的沈太太,永遠隻能是沈太太,無論做出什麼成就,都會掛上你的名義。」
仿佛背負著沉重的負擔,我說著說著淚水就流落,就連身體都微微顫抖。
沉默許久,沈時初上前擁抱住我,小聲說道:
「記得你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浪跡江湖,說女人也可以瀟灑一生。」
「當時你眼裡那種自信令人著迷,如果婚姻會吹滅那道光,那我寧可尊重你。」』
聽完這句話,我哭得更加大聲,把頭埋在他胸前止不住地說對不起。
那一刻,好似嚴冬的陽光灑向荒蕪的野草上,讓我看到光是有顏色的。
幸好沈時初聽從我的意見,舉辦露天婚禮的費用並沒有很高。
耗盡我所有的積蓄,總算能償還他百分之六十的損失。
我拿著一段監控視頻把宋司澄告上法庭,要求他原價賠償那件高達八位數的碎鑽婚紗。
自從取消婚禮後,施瑜時不時直播賣慘,向眾人控訴自己被渣男欺騙,以此挽回名媛的形象。
沒有施家的融資,宋司澄的公司最終無法上市,而且還被幾個大股東臨時撤股。
當宋司澄還清高價婚紗的債務後,整個公司的財務狀況已經岌岌可危。
報應來得迅速,而又猝不及防。
他不但沒有防備,更是毫無還手之力。
愛情事業雙重打擊之下,宋司澄整日渾渾噩噩,看著公司訂單日益減少,最後竟連工資都支不出,導致上百個員工上門討伐。
然而,當他看到被員工圍堵聲討的場面時,腦海裡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是江江在就好了。」
人性本賤,除了未得到和已經失去的,視天下萬物都如探囊。
7
送沈時初登機後,我在機場再次見到宋司澄。
他頭發有些潦亂,當年那個沒有抹發蠟絕不出門的男人早已不復存在了。
那雙細長眼睛裡布滿紅血絲,卻閃過一絲期待。
「江江,你根本沒有結婚,你還是愛我的對嗎?」
他伸手想觸碰臉頰,被我下意識反手擋了。
「宋司澄,請你放尊重點,還想打官司的話我很樂意奉陪。」
「結不結婚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如今的宋司澄要錢沒有,要情不忠,長得也就那樣,還消耗我的情緒價值,要是還放不下他,簡直就是腦子有病。
恍然間,幾乎能聽到,他的靈魂在嗚咽。
「再給我次機會彌補行嗎?」
我瞥了他一眼,堅定搖了搖頭,「不可以。」
他眼裡黯淡無光,啞著聲音開口。
「那做回朋友總可以吧。」
還沒等他說完,我決然打斷他:
「宋司澄,繩子斷了再系上始終有個結,你或許覺得自己已經道歉了,為什麼我還不肯原諒,那是因為吞下委屈的人不是你。」
「從一開始你就把我當做施瑜的替代品,仗著我的愛肆無忌憚地越界,你根本就沒愛過我,隻是看到被別人搶走,心裡的佔有欲不甘罷了。」
「現在的我,一身傷,一身債,腦海裡隻想盡力討好生活。」
「這三年真的很感謝,是你教會我不要輕易把真心託付給任何人。」
我盯牢著他,他什麼神色都沒有,卻又是那麼支離破碎。
不想繼續跟他糾纏,我快步地往機場外跑。
可他仍不S心追上來質問道。
「那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放棄嫁給沈時初?」
「江江,承認吧,你就是放不下我。」
有的人就是這樣,自己是條蛆蟲就以為世界是個化糞池。
我停下腳步,眸底淡淡看著他。
「經歷過你這麼糟糕的男人後,我早已對愛情沒有任何希望。」
「沈時初是很優秀,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他以後會不會跟你一樣犯下相同的錯誤。」
他Ṫü²像個落水將S之人,迫切地像抓住這根救命繩索。
但我卻拿出匕首將其割斷,隻想看著他墜落冰冷的湖底沉底。
無愛破情局,無情破全局。
為了還清剩下的債務,我召集一群志同道合的拳友集資開了間拳館。
看著一群熱血沸騰的少年在館裡揮汗練習,時不時喚起我小時候的回憶。
那時候沒有這麼多牽絆,一心想成為身手不凡的女英雄。
長大後才發現自己身後沒有能夠停靠的港灣,為了溫飽隻有放棄追求,做回牛馬。
很快,拳館的名聲越來越響亮。
我們開始參加各種拳擊賽,等到的獎杯也越來越多。
宋司澄把公司轉賣後,隔三岔五就來拳館練拳,
我當然不可能放棄這條送上門的水魚,把所有奸商的手段都用在他身上。
誰讓他點名隻要我當教練,即便我把一節課的費用加多十倍都甘之如飴。
看著曾經那麼高高在上的人,匍匐在我腳邊咬牙掙扎的模樣,心裡不禁湧出扭曲的快感。
拳擊比賽本就是生S局,我給他報名參加各種競賽,專門挑戰體型比他大一倍的選手。
看到他在臺上被打得鼻青臉腫,臺下的我心如止水。
每當宋司澄贏,我黑著臉加倍操訓,他打輸比賽,我高興請所有人吃大餐。
所有人都以為我這個教練心態好,殊不知我內心有多麼陰暗。
8
雪花如鵝毛般飄落,今年冬天雙膝舊疾越發疼痛難忍。
思至此,我牙關咬得極緊,拿出糾結許久的拳賽合同就往上面籤字。
對方拳手點名單挑宋司澄,兩人體重懸差過多,明眼人都知道是S局。
宋司澄容不得這種挑釁,得知我拒絕後,他竟對我大發雷霆。
如今的我眦睚必報,既然他不知好歹,那我也收回自己的惻隱之心。
幸好,結局皆在我意料之中。
對方一上場就奔著S人的目標,不但屢次違規,甚至還出陰招。
宋司澄在這場比賽被對方殘忍地打斷小腿骨, 白骨血淋淋地露出來。
意外徹底破滅他剛燃起的拳手夢。
拿著鮮花去醫院探望時, 隻見宋司澄面如S灰,眸底布滿濃鬱得化不開的憂傷。
我將一張銀行卡扔到他面前, 清了清喉嚨說道。
「這是我為你爭取到的賠償金, 對了,對方曾經是施瑜的貼身保鏢。」
聲音雖然溫柔, 卻極為有力地一字一字砸在他心裡。
離走時,他強咽下喉間的澀意問道。
「那我以後還能去館裡看你嗎?」
我抽出被他緊拽的衣袖, 淡淡地望著他:
「這筆賠償金是我威脅施家才能拿到這麼多, 夠你吃好久的。」
「既然殘疾了,就別來館裡添堵。」
話音剛落, 他紅著眼, 骨子裡的驕傲徹底被澆熄。
半晌, 宋司澄看著我決絕的背影, 隻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 猶如置身廢墟。
猶如當年我眼睜睜看著他抱著施瑜奪門而去時那般狼狽失落。
我站在銀行匯款機前, 把最後一筆尾款轉到沈時初賬戶裡, 心裡瞬間松了口氣。
此時的陽光穿過綠葉的縫隙, 投在斑斓的光斑,頓時有種生命蓬勃的氣息。
哼著小曲回到拳館時, 幾個學員正拿著手機討論著八卦。
「施家千金今天早上大Ţŭ⁸婚, 被個瘋子拿槍連擊數下,當場S亡。」
「那個兇手還是坐輪椅進去的, 肯定是想讓安保人員放松警惕。」
聽到這個消息, 我腦子嗡了一聲, 連忙拿起手機查看新聞。
雖然兇手臉上被人馬賽克,但是我一眼就認出他手腕上的紋身。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給了你想要的,就會拿走你有的。
人心脆弱, 不會因為僥幸的事開心一整年, 卻能因為一次傷害而誤入歧途。
宋司澄因為故意S人罪, 最終被判無期徒刑。
最後一次見面是在監獄裡, 他臉上全是淤青,光禿禿的頭皮全是傷痕。
他扯起苦澀的笑意,:
「謝謝你來看我,江江。」
「一切我咎由自取,都是我的報應。」
看到他的牙齒幾乎脫落時, 我心裡咯噔一下。
以施家的手段, 在監獄裡安插幾個打手簡直輕而易舉, 不敢想象他經歷了什麼。
我們彼此沒有說話,隻是隔著玻璃對望。
最後, 他看我那一眼, 那一抹笑,隱忍了所有的釋懷。
過往種種已經放下,我隻想決定向前走。
短短三年, 拳館的生意越來越好,學員人滿為患。
沈時初好幾次提出要出資讓我開多幾家連鎖店,都被我婉拒了。
我可以承受十分的苦,但我受不了一分的愧欠。
自給自足的光, 永遠都不會暗淡。
此時,我看著館裡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戴著拳套全力以赴的臉龐。
再一次感受到生命鮮活流動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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