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來有主見,從沒有說求苟大的時候。
「如果你不帶著我,我也會想法子回去的。」
苟大深深吸口氣:「那你一路上隻能待馬車裡。」
「好。」
作為援軍,馬匹精銳,糧草充足,一路上確實不會休整歇息很久。
馬車內墊了好幾床被褥,我也被顛得腰酸背痛,感覺骨頭都要碎了。
苟大問我可好的時候,我都說好。
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被他留下。
我們到的時候,廢太子和朝廷已經打了好幾戰,各有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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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對方軍師是柳丞相的時候,三哥找到我。
「是他啊。」
我可太了解他了。
我不一定能拿得準他如何籌謀,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表面霽月光風,實際陰狠又貪婪,說什麼仁義道德,實則都是為了掩飾本性骯髒。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子女,也都會裝模作樣。
我也不遑多讓。
廢太子稱帝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多少文人對他口誅筆伐。
隻要長了嘴的,都要罵幾句。
但他做太子期間確實斂了很多錢財,籌備了很多糧食,也養了不少私兵。
皇陵外那隻是其中之一。
又拉攏幾個藩王,籠絡不少奇人異士。
這一場戰並不好打。
苟大他們這支隊伍也吃過幾次虧,亦是各有勝負。
那天苟大回來後,坐在床邊沉默良久。
「怎麼了?」我走到他身邊,低聲詢問。
苟大抱著我的腰,臉貼在我懷中:「有人並不想這場戰爭早些結束。」
「……」
我瞬間就明白過來。
廢太子反是真的。
朝廷裡誰不想這場戰爭早些結束呢?
皇上?
二皇子?
三皇子?
還是初初嶄露鋒芒的六皇子?
「這就是勢,而且你隻看見其一。廢太子籌備多年,能沒點家底?」
我拉著他進書房。
拿筆在宣紙上畫出大概輿圖。
「你看,如今我們在這個位置,另外還有幾處大軍分別在東、西、南,已經形成包圍圈。攻打下廢太子是遲早的事情,除非這幾處有叛徒……」
如果廢太子給的好處足夠大,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苟大,如果想要權勢,就要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學會隨波逐流,學會聽令行事,更要學會自保。
「因為你保的不止自己,還有你的妻兒,你的家,跟隨你的屬下……」
牽一發動全身,從來不隻是簡簡單單幾個字。
是家財,是人命。
是屍山血海。
12
苟大的心還是太過於純善了。
也可以說過於正直。
從他進入軍營開始,他是元帥女婿,沒有人敢給他使絆子。
他隻管打仗,拼搏,攢軍功,升官。
「這世上壞人很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者更是數不勝數。
「陽光並不能照耀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我不知道苟大有沒有聽進去,但是他第一次喝醉了。
躺在床上眼眶泛紅。
「娘子,我想,我想回山裡去。」
一時間我心裡難受極了。
「等我,等我把仇報了,孩子們長大後,我們就回山裡去。」
隻有我和他,簡簡單單地生活在一起,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鉤心鬥角。
苟大第二天很早就起了,練武更勤奮,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瓶兒給我來信,兩個孩子都很好,玥兒已經會喊娘,就是太冷還不會走路,不過等到來年春天,肯定可以走得很穩當。
我想孩子了。
這一仗也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我給瓶兒回信,讓她好好照顧孩子,等我們凱旋。
皇上許是被廢太子造反、稱帝氣到了,龍體欠安,能真真正正為三皇子去拼的軍隊,從當初的一萬,到如今的十五萬。
「……」
三皇子是真的能忍。
就像當初早知道太子有私兵,藏龍袍,相府密道……都等了好幾年。
朝堂上都在建議立太子,在立誰之間大臣有話說,宗親族老有話說。
立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
隻有三皇子站出來,說廢太子一事還未解決,皇上龍體康健,做兒子的隻管孝順,為江山社稷、造福黎民百姓才是重中之重。
總之三皇子說的做的,皇上很滿意。
讓他帶兵出徵,務必早日凱旋。
再見三皇子,我才發現我和苟大都認識快十年了。
他笑著看向我:「眼光不錯。」
我知道他是說我給自己挑了一個不錯的丈夫。
三皇子來了,廖家人仿佛找到主心骨,帶著那些將士簡直S瘋了。
把廢太子等人打得節節敗退。
直到被包圍在一座小城,廢太子、三皇子直面對上。
這一戰打了四天四夜,苟大一身血地回來時,我眼淚忍不住洶湧而出。
「走,我帶你去報仇。」
他抓著我的手腕,我踉跄地跟上。
急切地問:「你有沒有受傷?」
「沒事,我沒有受傷。」
院子外,苟大抬手擦去我臉上的淚水,往我手裡塞了一把匕首:「別哭,別怕,我在。」
柳如萱被繩子捆綁著,像待宰的羔羊,見到我的時候,她滿眼恨意尖叫出聲:「是你,為什麼是你,你怎麼還沒S。
「我當初應該弄S你的。」
是的,她當初應該弄S我的。
但是她沒有斬草除根。
她的母親依舊平靜,世家小姐,高高在上那麼多年。
以為我不敢拿她怎麼樣。
但是見我把匕首插進柳如萱的胸口,她臉色驟變,厲聲喊著:「住手,住手,你姨娘和弟弟是我害S的,你有仇有怨衝我來,和你姐姐沒關系。」
姐姐?
我從來沒有姐姐!
至於柳夫人,她害我沒有姨娘、弟弟,我讓她眼睜睜看著女兒被我SS。
是因果,是報應。
柳如萱是流血過多S去的,她S得極其痛苦。
柳夫人似乎流幹了淚水,眼裡都是恨意。
恨我心狠手辣,恨我S了她女兒,也恨她當初沒有把我也弄S。
所以我S了她女兒,也S了她。
讓她們母女S後也能團聚。
柳丞相我是沒辦法親手S他了,不過廖三哥給我透過口信,不會讓他活著的。
柳家上上下下無一能幸免。
柳如萱和廢太子的子女,三皇子更不會讓他們活著。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那些逆賊的頭顱,苟大領著我去看過。
回到家中,我一個人徹徹底底地大哭一場,哭我短暫的親緣,哭我終於可以放下仇恨,以後隻做我自己。
平定叛亂,像苟大他們都能論功行賞。
得去京城。
我不想去。
我想回關外,想兒女,雖然瓶兒說兩個孩子都在元帥府,有人教導,不愁吃不愁喝。
好幾年了,我歸心似箭。
所以跟苟大商量,我先回去。
他去京城。
我知道,他跟著去京城,不單單是去京城,很多事情,都應該要塵埃落定了。
分別前,我與他說:「奪位之爭波雲詭譎,我們是三皇子的人,去京城後,少出門,不與亂七八糟的人交際。
「聽廖家哥哥的話行事。」
不聽不行,兩個孩子在石頭關,在元帥府。
我私下也馴養了幾十人,帶著他們回去,如果真有事,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護兩個孩子周全。
他,就放心去拼搏吧。
有些話我不能說得過於直白,但我相信苟大懂。
「娘子,一路平安。」
「你也是。」
一路平安,一切順利。
早日回關外,我們一家子團聚。
再見兩個孩子,離開的時候苟望三歲,如今都快八歲了。
見到我時他一開始沒認出來,等認出來後,哇哇大哭。
玥兒也哭。
兩個孩子跑向我,撲我懷裡喊著阿娘,阿娘。
「我們回家。」
父親倒是不曾挽留。
都是聰明人,留我們娘幾個算什麼?人質?
他覺得在他地盤上,真要出事,我們想跑也跑不掉。
我認認真真給他磕頭。
「多謝父親這幾年對兩個孩子的照拂,把他們養得這般好。」
「他們是我外孫、外孫女,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起來吧。」
元帥府的小小少爺、小小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身邊伺候的人也不敢陽奉陰違,這些說起來輕巧,真要貫徹到底卻很難。
闊別幾年的家,和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太大差別。
就是陳嬸老了些許,蔥翠嫁人也生了一雙兒女。
我和兩個孩子很快親昵起來。
然後一起盼著苟大回家。
京城離石頭關遠,那邊的消息傳過來慢, 但元帥有他自己的消息路子。
苟大平亂立了大功,被封三品將軍,給我請封了诰命。
皇上還賜了宅子,他要在京城稍微待上些日子再回石頭關。
「……」
看來三皇子要登峰了。
一定要成功啊。
我是秋天前回的石頭關,眼見即將過年。
「阿娘,爹爹什麼時候回來?會回來和我們一起過年嗎?」
「這不好說, 但爹爹一定會回來的。」
冬日過去,春天到來。
我又置辦下千畝良田,買人耕種。
帶著孩子去鄉下、去田野, 看著他們讀書認字,習武打獵。
那日元帥府來人,讓我帶著孩子趕緊過去。
「三皇子……如今不能說是三皇子了, 要說新帝。
「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際, 女婿怕是要留在京城, 你回去收拾收拾, 到時候為父派人送你們去京城。」
去京城?
那裡是富貴, 但也最危險。
皇權腳下, 人心叵測。
苟大他玩不轉的。
「父親, 相公雖有一身蠻力,但他性子過於耿直,靈勁不足, 京城並不適合他, 還請父親周璇一二,讓他回石頭關, 我和孩子在石頭關等他。
「邊疆也需要有人守, 不是他,也會是別人。」
邊疆也確實需要人鎮守。
這個人最好是廖家人。
父親沉默尋思。
或許說他早就想清楚,說什麼苟大留京城,派人說我去京城,都隻是試探。
但不管是哪一點, 我都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前往京城。
這是我和苟大早就約定好的。
不管他留在哪裡, 都得他自己親自來接我們。
「既然你們已有決定,為父也不勉強你們,不管你們在哪裡,我們始終是一家人。」
「父親言之有理。」
妻憑夫貴, 苟大被封將軍, 我自然也水漲船高,在關外也算有名有姓的人家。
這樣子就夠了。
再多、再富貴, 也要有命去掙,去享受。
我帶著兩個孩子等著苟大回來。
那天,有下人興高採烈從外面跑進來:「夫人, 夫人, 將軍回來了, 將軍回來了。」
我帶著兩個孩子疾步到大門口。
苟大剛從馬上下來,看著我們笑得眼眶微微泛紅。
我推推兩個孩子。
他們抬頭看看我,見我點頭, 才小聲喊了句:「爹爹。」
快速跑過去。
苟大抓住兒子的胳膊把他架到脖子上,又把女兒抱在懷中,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回家。」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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