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林雪塵,想到曦樂公主分明有了這麼好的人,
她本可以有個幸福的人生,不必像我一樣,輕拋性命。
這一切都被宋徵毀了。
我想要S了他,
可我終究還是敵不過他,宋徵輕而易舉將我的手鉗住,略一使勁,金釵落地。
下一刻,林雪塵的劍光從他後方襲來,
宋徵分神格擋之際,我不管不顧地撲向了他,
長長的指甲在他面上抓出四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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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一旁,仰天大笑。
我恨那些沒有理由的惡意,
我恨那些摧毀他人幸福的人,
曦樂不敢去做的反抗,我來做,
就當是償了林雪塵的恩。
見我這般癲狂模樣,
宋徵反而忌憚起來,
他陰冷的目光掃過我。
他說:「曦樂,你瘋了,你當真是不怕惹怒我?」
聞言我毫不畏懼地迎視回去:「都S過一回了,我有何懼?」
「王爺,我勸你離開。」林雪塵冰冷的聲音自後方響起。
宋徵看著我們,
最後冷哼一聲,掃手離開。
經過林雪塵身邊時,我看見他對著後者低聲警告:「別以為你是太子眼前紅人我便不敢動你。」
說罷,他回身看我,語調陰沉:「曦樂公主,我們來日方長。」
而後快步離去。
直到宋徵離開之後,我緊繃的神經這才松開,瞬間脫力倒地。
林雪塵攙扶住了我,
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氣地看我,他說:「我們公主殿下真是勇敢。」
我摸不準他是誇我還是損我,隻能誠實問他:「今天我這樣招惹他,是否給你帶來麻煩?」
「麻煩?怕什麼麻煩。」到了此刻,他才真正笑了,「像他這樣的人,就該狠狠吃些教訓,我隻問你,這樣做你開心嗎?」
我想了想,誠實點頭。
「開心就行,開心了就不要去想什麼麻煩。」他說,「他讓你不痛快,你就讓他狠狠痛,多考慮自己的感受,少替他人著想。」
「被罵了就還嘴,被打了就還手,與其忍下委屈難過到活不下去,不如現在就給自己一個神清氣爽。」
這些話不像是溫柔親和的狀元郎應當說出口的,我看著他的目光有些訝異。
他卻隻用力揉了揉我的頭:「我以前就有遺憾,我讓一個懂事的孩子獨自吞下了委屈,好在現在還有機會彌補。」
我想,他說得應當是曦樂吧。
想到這裡,我便忍不住替林雪塵難過起來,
若是讓他知道,真正的曦樂已經不在了,他又該有多麼的傷心。
13
那一日,是林雪塵送我回宮。
馬兒沿著秦水河岸慢慢往回走,藍色的風鈴晃晃悠悠,發出清脆的響動聲。
不遠處傳來女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都已經失蹤了,你便一定要為了個妓子這樣侮辱我嗎?」那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裳,努力拽著想要投河的男子朝回走,平日裡倔強的眉眼上沾滿了淚。
那男子卻似全然聽不見她的話,隻一味朝前走,不斷伸手扒著河邊長及一人高的蘆葦蕩,
他一身金貴的布料沾滿湿泥,嘴裡還在不斷念著:「玉娘答應了要等我,她素來乖巧,絕不會這樣一走了之,我得盡快找到她,她離了我是活不了的。」
忽然間,摔倒在地,本是滿身狼狽,他卻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仰天大笑起來:「對,是謝珩,一定是謝珩,他早就覬覦玉娘多時,一定是他將我的玉娘藏了起來。」
跟在他身後的女子忽似脫了力,跌坐在地,面如S灰般開口:「謝家小將軍那夜追到秦水河岸便落了水,這些天一直在家中昏迷,謝府請遍了神醫都沒能讓他蘇醒,這些你都知道的,許輕澤,那個女人就是拋棄你跑了,你為什麼始終不肯S心?」
眼見著前面的男人越走越遠,她像是終於忍受不了一般,
大喊一聲「夠了」,隨即負氣朝回走去。
「遇到瘋子了,公主別亂看。」
林雪塵的聲音從車外悠悠傳來,
聞言,我輕輕放下車簾一角,將這些拋在身後。
「早就說過了,這家伙的好感值當時都快要滿了,把你送走他包會後悔的。」系統飄在我旁邊吐槽。
見我不接話,它又飄到了我跟前:「宿主宿主,你在想什麼?」
「林雪塵。」我沒有掩飾,在心頭朝他回答。
扶我上車前,他曾對我說:「公主既是肉體凡胎,就無需要求自己一定善良無瑕,在愛世人之前,總要先學會愛自己。」
暮色餘暉下,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夕陽的餘暉點綴著他眼尾那顆淚痣,淺淺的,像慈悲而落的淚。
我跟系統說:「我想起來了,我的媽媽,面上好像也有那麼一顆淚痣。」
淺褐色,點綴在眼尾,
笑起來溫柔動人,熠熠生輝。
13
但實際上我已經不太記得媽媽的樣子了。
我已經沉睡了太久,
在漫長的黑暗中,
隻有那道似從遠古傳來的聲音與我相伴。
他在黑暗中陪伴我很久,問我為什麼放棄自己,
問我是否肯解開心結。
到最後,他問我:「還是不肯與自己和解嗎?」
我搖頭。
其實我隻是不想要回家。
嘆息聲傳來,他說:「神會懲罰不珍愛自己的孩子。」
再然後,我便被傳送到了這片異世。
關於媽媽的樣貌,記憶裡已經模糊不清。
隻記得她依稀眼角有顆淚痣。
她其實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卻在生活的接連打擊下不得不強行起來。
在我本該高二那年,
也就是我輟學的第二年。
那個星星都有些黯淡的夜裡,我疲憊地從小飯館下班,
習慣性地在門口就將鞋脫掉,準備光腳走進屋去,
這是舅舅他們家的規矩,因為我下班太晚,拖鞋踩過地面的聲音會刺激他們脆弱的睡眠。
可是那一天有所不同了,
腳掌剛踩在灰蒙蒙沾著細碎沙礫的水泥地面上,
我就從屋裡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那一刻,我甚至以為是我的幻覺。
可我沒有聽錯,是媽媽的聲音,
她在罵舅舅,
她說:「我每年給你們打過來這麼多錢,你們就讓我女兒睡在這種地方?」
「要不是我今天去學校接她沒接到,我甚至不知道我女兒連學都沒得上了。」
「林青山,這是你的親侄女,你的良心讓狗吃了?你女兒的鋼琴還是用我的錢買的呢!當初你一開口就是兩萬,為了讓你們對我女兒好點,我咬牙搬去了地下室把房租讓出來都給你們買了。」
「你就是這麼對我女兒的!!」
屋內傳來叮當打砸的聲音,
還有舅舅舅媽的勸架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細聲斯文,試圖維持著他們的體面。
我不敢再前進一步,
隻能赤腳站在門外,隔著門板,近乎貪婪地聽著媽媽的聲音。
罵人也好,砸東西也罷,那是媽媽啊。
光是知道媽媽回來了,便足以讓我再關注不到任何信息。
巨大的驚喜將我的胸膛填滿,
可我不敢走進那扇門,怕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夢醒之後,我依舊是在飯館後廚顛勺的沒人要的小孩。
轟的一聲,是表妹那臺名貴鋼琴琴弦被扯斷的聲響。
「你瘋了!」舅舅的聲音失控,猛然拔高,平日裡那麼體面的人此刻也像個暴怒的醉漢,大嚷著讓媽媽滾出去。
又是一陣廝打的聲音,
最後,媽媽像一隻鬥勝的獅子,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亂的頭發,就這樣驀然出現在門口,與我四目相對。
而後是漫長的沉默。
沉默到我以為她沒有認出我,或者是不想要我這個髒小孩。
淚水蓄在了眼眶中,我低下頭,不敢再與她對視。
她卻將目光落在我光著的雙腳上,
再看看旁邊那底跟幾乎都被我踩平的涼鞋上,
就這樣在我跟前蹲下身來,
她說:「那雙鞋不要了,媽給你買新的。」
「上來,媽媽背你走。」
媽媽要背我走,就像小時候一樣,
可我卻動都不敢動,媽媽穿著體面的衣裙,
可我身上卻滿是髒汙油漬,
我怕我一靠近她,我身上的油煙味就會燻到她。
在舅舅家,我是不被允許使用衛生間洗澡的。
我隻能自己提著水桶,去公共廁所裡找個門板尚且完好的隔間,一點一點地衝洗著身上的髒汙。
清水洗不幹淨油漬,我怕媽媽會嫌棄我。
我不動,媽媽也不吭聲。
一直到一顆顆大滴的淚花在她面前的那塊水泥地上砸下再暈染開,
她背對著我,我卻聽見了她哽咽抽泣的聲音。
「這些S千刀的狗東西,把我女兒害成了這樣,現在孩子怨恨我了。」
那一瞬間,巨大的恐慌籠罩了我,
我怕她再度不要我,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
隨即,我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媽媽突然轉過身,一把將我拉進了懷中。
那一天,媽媽背著我,走了很遠的路。
我們在遠離舅舅舅娘家的街邊住下了酒店,
潔白嶄新的床單和柔軟的地毯令我局促不知所措。
媽媽將我安置好後轉身下了樓,
我想要跟上去,可是她讓我待在原地。
等到的那二十分鍾,是我人生中最為漫長的二十分鍾,
就在我以為自己又要被拋棄的時候,媽媽回來了。
手裡拿著一雙黑色的拖鞋,
她蹲在我跟前為我穿上鞋的時候,面上有著淡淡的歉意,她說:「抱歉,現在天太晚了,先將就這個穿,等明天天一亮媽媽就帶你去買新鞋子和新衣服好嗎?」
那一夜,我在酒店的熱水噴頭下洗了這麼久以來第一個清爽的澡。
沐浴露抹在身上,我才恍惚意識到,
其實油漬是可以這麼輕易被清洗掉的,不用一遍又一遍將皮膚搓得通紅,
那些黏膩厚重的觸感可以在這樣柔和的方式下被洗去,
原來,改變這一切是那麼的輕易。
14
媽媽帶我去了她的城市,
走之前,她僱了人去舅舅舅娘單位上連著鬧了七天,把他們做過的事全部抖落出來。
直到舅舅舅娘雙雙丟了工作,在鄰裡臉都丟盡了。
舅舅想衝上門來質問,卻被媽媽僱的人打了一頓。
小縣城裡,這些事情傳得很快,
表妹在學校裡被人嘲笑,整日在家裡哭,鬧著不肯再去上學。
媽媽問我:「同情她嗎?」
我下意識想要點頭,可媽媽卻告訴我:「不要同情她,人的同情心應該先留給自己,隻有會愛自己,才懂得正確地平等地去愛他人。」
她說表妹現在在學校裡所經歷的一切,就是我從前所遭遇的。
當時的表妹沒有來同情我,現在的我就沒有必要去同情她。
她變得不一樣了,
多年前,她一個人到了南方闖蕩,臨走前,幾乎把身上所有錢都給了她的親弟弟,隻希望他能照顧好自己唯一的女兒。
到達那個陌生沿海城市的時候,她身上隻有九十元。
一個和社會脫節已久的家庭主婦,從幫人卸貨看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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