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又呆:皇帝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
然而,他抓著我不停絮叨,眼神裡的關切卻是真的:
「皇後手疼嗎?還頭暈嗎?」
「你沒覺得哪裡不舒服吧?有個頭痛腦熱,一定跟朕說!」
「朕舉全國之力一定要治好你!」
他說著就殷勤地把我往床上帶,嘴巴一張一合,沒個消停:
「皇後,你剛醒就不要下床,操心那等瑣碎小事!」
「朕跟你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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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慘不忍睹地扶額,簡直不想再看見皇帝戀愛腦的蠢樣子。
她果斷退出寢宮。
臨行前,她吩咐門口邊站著的侍衛:「聽到皇後說的嗎?就按皇後說的辦!」
「是!」
門外的侍衛應答。
而在門內,皇帝仍擔憂地摸摸我的額頭。
在他眼裡,我仿佛是易碎的水晶,輕輕一碰就碎了。
這是我入宮後,第一次看到皇帝不加掩飾的關心。
我又聽到他的心聲:
【怎麼辦怎麼辦?皇後她超愛朕的!】
【她醒來第一時間都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反而盡心竭力地為朕出謀劃策!】
【骠騎將軍那狗東西怎麼生出如此單純善良的女兒!】
【朕宣布,皇後就是天底下最愛朕的女人!】
【朕以後再也不逃避自己的感情,跟皇後好好把日子過好!】
此時此刻,我卻生出別樣的心思來。
自我出生以來,我從未感受過別人如此真切的關心。
雖然這皇帝離譜,腦子有大病。
但我瞅著他在我暈倒後的表現,他好像真舍得卸胳膊救我?
這種詭異中有些感動是怎麼回事啊?
我望著皇帝,忽然覺得他比顧溫書順眼多了。
顧溫書再帥那也是別人的夫君。
縱使我當上太後,擁有千萬面首,也不會再有人如皇帝一般,抱著必S的決心與我相愛吧?
我鬼使神差地猛然坐直身子,摟住皇帝的脖子,用唇堵住他沒完沒了的啰嗦。
全世界忽然變得很安靜。
唯獨皇帝一雙眼睛瞪得特別圓。
我剛想乘勝追擊,伸手解開他的衣領,卻再次聽到他內心的尖叫吶喊:
【皇後她親我了!她真的親我了耶!】
【她果然對朕情難自禁!】
【對了,我倆的孩子應該叫啥?】
【朕記得皇後好像特別喜歡孩子!她生一個朕卸一條胳膊,生兩個就再舍去一條左腿……】
【朕仔細琢磨了一下,我們倆生五個孩子就夠了!】
【如此一來,朕還能剩個頭和皇後長相廝守!】
【皇後如此愛朕,一定不介意朕隻剩腦袋!】
【嘿嘿嘿!朕可真是計劃通!】
我嚇得手不敢再動:「……」
皇帝這該S的性縮力啊!
特麼還是當兄弟吧!
10
幾天後,太後派下去的侍衛終於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刺客的確是我爹派來的。
而且,侍衛還帶回一個老嬤嬤。
那侍衛說,老嬤嬤應是我的熟人。
那名嬤嬤頭發花白,已經老得走不動了。
可她看到我,卻潸然淚下:
「像,皇後娘娘與夫人長得真是一模一樣呢!」
我很困惑:「你是誰?你和我娘認識?」
老嬤嬤這才掙扎著從躺椅上下來,想要給我行大禮。
我衝周圍宮女使了個眼色,將人請回躺椅上躺好。
「老嬤嬤不必多禮。」我說,「您有話直說。」
老嬤嬤淚眼盈盈:「奴婢喚作春喜,從前是夫人院子裡最不起眼的粗使丫鬟。」
「奴婢正是因為太沒存在感了,才在當年那場禍事中幸存下來。」
我心中一緊,隱隱有了猜測。
我急忙追問老嬤嬤,想要從她口中得知答案:「當年發生了什麼禍事?是否與我親娘難產而亡有關?」
老嬤嬤回答:「娘娘聰慧。」
「當年,夫人平安生下娘娘。」
「可她坐月子時,卻無意中撞破老爺正在密謀誘S先皇,挾幼子以令諸侯之事。」
「夫人連忙勸諫老爺,讓他不要做這等株連九族的蠢事。」
「誰知老爺一怒之下,竟然掐S夫人,並對外宣稱夫人是因為生娘娘難產而亡。」
「當時,老爺將所有知情奴僕都打發到鄉下莊園,再趁機S人滅口。」
「我因沒啥存在感,得以逃脫。卻一直東躲西藏,生怕被將軍府的人發現。」
「直到我得知您做了皇後,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奴婢這才拼S進宮,將真相告知您。」
「如此,奴婢不用帶著這個秘密進棺材裡,就算S,也安心了。」
我聽完老嬤嬤的話,人卻是麻木的。
皇帝不知聽了多少牆角,此刻忽然從窗子後跳進我的寢宮。
他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然後,皇帝走到我身邊,嘴巴剛想開我就打斷他。
我說:「陛下,臣妾此時隻想靜一靜。」
皇帝難得善解人意道:「那朕陪你一塊兒靜靜。」
他來到我的身邊,與我並肩而坐。
我身心俱疲,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想起很多從前的事。
我從出生起,就沒見過親娘。
我隻有爹。
我小的時候,總想吸引爹的注意力,盼著他能像寵妹妹一樣,也將我舉到頭頂。
可我爹從不這麼做。
從前,我一直不理解我爹為何從不關心我。
我以為他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誰知他竟連我娘也沒有愛過。
他從來隻愛他自己。
那瞬間我覺得全世界好像隻剩我一人,孤獨的一個人。
別人都有爹娘作為退路。
而我,從來沒有退路。
舉目無親的痛苦幾乎讓我窒息。
沒想到——
皇帝忽然伸手攬住我的肩膀。
他仿佛看穿我的所有傷心,將我攬入懷中。
他的懷抱溫暖而堅實。
皇帝出言安慰我道:「皇後不哭,你還有朕。」
他難得說了句人話。
我的淚水卻像潰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我這樣的人,一生之中,從未在父母身上汲取過體貼溫柔。
卻不想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是一隻離譜的螳螂獸人,給了我擁抱。
我坐直身子時,已經恢復理智。
我語氣也已經恢復平靜:
「陛下,骠騎將軍意圖謀反,可要誅他九族?」
「你需要寧氏一族的族譜嗎?臣妾寫給你!」
11
既然知道真相,那就必須處理罪魁了。
但我們應該怎麼處置我爹,才能不引起朝堂動蕩,軍中哗變,才是重中之重。
皇帝又一根筋地嚷嚷:「那滅絕人性的老貨,S便S了,管他那麼多!」
太後在一旁點點頭:「他害了先皇和你娘,還想害S哀家的孩子,真該S!立馬給哀家S!」
我嘆了口氣:「處決我爹容易,可我爹S後造成的權力真空怎麼辦?軍隊沒人管,還要不要打仗了?」
皇帝恍然大悟:「媳婦說得對!」
太後也道:「你倆真不愧是父女,心眼子真多!」
皇帝認真地對太後說:「朕就說,這龍椅應該讓聰明的人來坐!」
「以後朕提前退休,讓皇後垂簾聽政!」
「朕隻要安穩地做一個富貴闲人就好了,嘿嘿嘿!」
我:「……」
果然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有人醉心權力,不擇手段。
有人卻隻熱衷老婆孩子熱炕頭。
我開始指使皇帝,扶持新貴,分化我爹的權力。
沒多久,皇帝卻偷偷把安國公世子顧溫書帶入宮中。
顧溫書跪在我面前,額頭貼地:「陛下,皇後娘娘,微臣願意挺身而出,解決難題。」
我問:「你怎麼解決?」
顧溫書回答:「微臣可潛入骠騎將軍的軍隊,他手下的將士,若能拉攏,微臣便替陛下招募忠臣。若是不能拉攏,咱們日後一並算賬。」
我感到好奇:「本宮妹妹與你似乎訂下婚約。」
顧溫書仿佛被觸逆鱗,額角青筋暴起:「回稟娘娘,微臣早已有心悅之女子。骠騎將軍卻仗著自己權勢燻天,強行拆散微臣的姻緣。」
「微臣堂堂七尺男兒,不是誰的傀儡,微臣的命運應自己做主!」
沒想到顧溫書竟如此心氣。
難怪在宮宴上,他對我妹的殷勤討好視若無睹。
一想到能給我妹添堵,我就開心。
於是我露出微笑,溫和道:「世子心悅哪家女子?等一切塵埃落定,本宮可為世子賜婚。」
好吧我承認,我這是在八卦。
誰知顧溫書忽然抬起頭,他目光沉沉地盯著我。
而後,他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再次將頭貼到地上:
「不必勞煩皇後娘娘,微臣的婚事,隻願自己做主。」
於是我不甚在意,隻微笑道:「好,一切如你所願。」
顧溫書進我爹軍隊中當臥底後, 事情進展得非常快。
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12
於是, 我邀我爹進後宮見面。
實際上, 我打算來個瓮中捉鱉。
皇帝緊張地握住我的手:「皇後, 你不必親自會見反賊。待會要是鬧起來, 傷到你怎麼辦?」
我無奈:「陛下,臣妾會功夫。」
皇帝瘋狂搖頭:「不行,你是朕的唯一媳婦,你要是有事,朕怎麼獨活?」
「皇後不是喜歡孩子嗎?等一切塵埃落定,朕陪你生五個孩子,什麼都滿足你!」
皇帝不提這事還好。
他一提這事,我就想起他打算拿頭跟我長相廝守。
我痛苦地扶額, 趕緊為自己澄清謠言:「陛下,臣妾真的不是變態,沒有吃人的癖好……」
「行,我都懂!」皇帝忍不住露出大白牙。
然而, 他的內心瘋狂竊喜:
【朕就知道皇後愛我!她真的,為了我什麼都願意妥協讓步!】
【她為了我甚至能夠抵抗吃夫君的本能衝動, 她愛S我了喲!】
【有媳婦如此, 夫復何求?嘿嘿嘿!】
【朕要好好想想, 咱們第一個孩子應該叫什麼名字!】
我:「……」
我的心真的好累。
最終,我爹進宮當日,皇帝強行把我與太後關在慈寧宮,並派重兵把守。
我隻能與太後大眼瞪小眼。
太後神情復雜地望著我,忽而嘆了口氣:「皇後, 我那蠢兒子是真的喜歡你, 望你日後莫辜負他的深情。」
我感到奇怪:「您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哀家老了, 心也倦了。」太後說, 「等皇帝手刃他的弑父仇人,一切塵埃落定,哀家就搬去五臺山頤養天年。」
我抓住太後話中的關鍵詞:「手刃?」
太後略感吃驚:「你不知道嗎?我們螳螂獸人, 向來手刃仇人!」
說著, 我眼前綠光一現, 太後左邊的手臂忽然化作一把鋒利的綠色的長刀。
她在我面前比畫了一下。
太後解釋:「就這樣, 手刃。」
我:「……」
我忽然明白皇帝的智商從哪遺傳而來。
我和太後一直等。
從日出等到日落。
又從黑夜等到白天。
第二天日出時, 門外的守衛終於退去。
我松了一口氣,推開門,準備迎接我的夫君。
隻見門外朝陽絢爛。
皇帝逆光向我走來。
他的衣袖像被什麼利器撕裂,還沾染了些許血跡。
我奔向他,問:「陛下, 一切都解決了嗎?」
皇帝微笑著點頭:「都解決了, 皇後。」
皇帝說完,忽然抱緊我,將他的腦袋埋在我的脖子之中。
我回抱了他。
越過皇帝的肩膀, 我看見他的背後霞光萬丈。
整個宮牆,都被籠罩在璀璨的光芒之中。
我想,今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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