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靠著顧以誠吃飯的時候最渴望做的事情。
空餘時間我沒忘看書,畢竟進了大學我還要繼續學習,學好了才能出來工作。
收到了學校的獎學金後,我搬出青旅,買了部便宜的新手機。
那一年的大年三十,我買了好些肉和菜,窩在出租屋裡吃火鍋。
熱鬧的電視聲混著火鍋的咕嘟聲,吵得我頭痛。
我漫無目的地刷著手機。
一直快到十二點,春晚的倒計時響起。
我關掉手機和電視,無趣地回床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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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從那之後,我很久很久沒有看見過顧以誠。
回去拿畢業證的時候,班主任提了一嘴,說顧以誠沒參加高考。
他家裡生意發達了,賺了大錢,帶他去國外念書了。
我掐著畢業證的一角,笑道:「挺好的,國外的資源多,機會也更多。」
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僥幸?松了口氣?
還是遺憾?
說不清。
或許是因為我很久之前就有過這樣與他分道揚鑣的認知。
以至於現在真的實現了,我的內心才會這樣毫無波瀾。
畢業之後,我又試著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他這次倒是接了。
「我把鑰匙壓在家門口的花盆底下了,你回來的時候記得拿。」我說。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終於傳出男人似乎含著愧疚的詢問:
「你媽這些年,沒管你?」
我沉默。
「行,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之後,我又給我媽去了通電話。
我媽沒接。
我也沒堅持打。
他們兩個不管我,也沒有希望從我身上獲得什麼。
都期待和我撇清關系。
挺好的。
我為此感到慶幸。
進入 A 大之後,我捏著高中大學給的兩份數額較大的獎學金,過了相對經濟較為寬裕的四年。
沒有了吃不飽穿不暖的負擔,我學習起來比高中還輕松了不少。
大學期間,我東考西考,考了不少證,課業也還一直名列前茅。
有了興趣愛好之後,我也有了聊得來的朋友、閨蜜。
高中生活就像是一個詭譎的副本,度過了之後,大學生活平淡得毫無波瀾。
過程中倒也有人追我,不過或許是高中時候被顧以誠把眼睛養刁了。
我一個也沒有看上。
不過沒有看上歸沒看上,倒不耽誤我順帶拓展眼界和交際面。
四年讀完,我沒有選擇讀研。
哪怕現在已經不是那麼缺錢了,但那種被金錢逼到喉嚨的恐懼卻還是刻在心口,難以忘懷。
更何況,我面上了一個薪資非常出眾、待遇也很好的工作。
我不對鑽研學業有執念。
兩相對比之下,我才會選擇了工作。
隻是我沒想到,入職第一天,公司開大會,我會看見顧以誠坐在我頂頭上司的位置上。
10
這是公司的大會議。
烏泱泱,一大堆人坐在禮堂一樣的會議廳裡,哄哄鬧鬧。
而他坐在隻有幾張座椅的主講臺。
燈光之下,少年的青澀已經全然不見,隻剩下了生意場中翻滾的遊刃有餘。
我愣怔,驚喜,而後腦袋之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
沒有我的拖累,他果真更加優秀了。
那時候我完全沒做什麼他會發現我的指望。
看電視的時候我就覺得扯淡,那麼多的面龐,一眼掃過去都看不過來。
怎麼有人就能一眼看到別人呢?
可偏偏,顧以誠笑著和旁邊的人交談之後,轉頭隨意往臺下一瞥。
眼神,就那麼牢牢地定在了我身上。
很奇怪,那麼多人,我就是知道他在看我。
青年的臉上瞧不見年少時候那麼多感情波動,他在笑著。
和之前同旁邊人交談時的笑意不太一樣了,但總歸是笑。
除了笑,沒有什麼別的表情了。
我挪開目光,有些坐立難安。
早知道顧以誠會是我的頂頭上司,說什麼我都不會來這家公司的。
可偏偏已經來了。
這份工作工資很好,工作內容也很合我心意。
我並不是太想放棄。
一整場會議,我什麼都沒有聽,滿腦袋都是糨糊。
最後要散場時,我發現顧以誠還在盯著我。
我挫敗地想。
算了,我還是回去考研吧。
原以為我會收到讓我留在會議室,或者結束後去顧以誠辦公室的消息。
然而會議結束,卻是一條陌生號碼給我發來短信。
【我有話對你說。】
跟以前的號碼不一樣了,但我一下就猜出了是誰。
其他員工稀稀拉拉地走了,擁擠的會議室慢慢變得空曠。
我坐在原地沒動。
顧以誠先跟著幾個高層出去,過了沒一會兒,又折返了回來。
長腿兩步走到我身邊,坐下來。
就像以前讀書時坐同桌一樣。
他盯著我看了會兒。
明明在臺上已經看了很久,現在面對面了,還是在看。
半天,他突然不知道怎麼笑了。
青年道:「姜清麥,白嫖可不是個好習慣。」
果然,果然來了。
我不意外,甚至還有一種終於等到的踏實。
我冷靜點頭,說:「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你現在要報復回來也是應該的。」
顧以誠猝然又笑了一聲。
他站起身,聳聳肩:「那好啊,是你說的。」
青年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伸出手:
「加個好友吧,然後,陪我去吃頓飯。」
11
顧以誠把我帶進了一家蒼蠅館子。
店裡人很多,老板忙得飛起。
老板娘匆匆給我們點完菜就又奔回了廚房幫忙。
桌子擦得匆忙,還有些油漬。
顧以誠穿著昂貴的西服,就這麼習以為常地找了塊抹布自己把桌子又擦了一遍。
我一時覺得有點割裂。
他這身衣服應該出現的場合是高級西餐廳,不應該是這種蒼蠅館。
可偏偏顧以誠滿臉自在。
「沒問你想吃什麼,我就擅自點了。」他笑得溫和,「但我想,你應該也會點這些菜的。」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
菜一上來,我才發現都是我愛吃的。
準確點來說,是我高中找顧以誠蹭吃蹭喝的時候的口味。
雖說蹭來的吃的我也沒有資格挑什麼。
可人總有口味偏好。
為了填飽肚子,東西倒是都會進肚子,但是我會按照口味來決定這些東西進肚子的順序。
我以為顧以誠從來沒有在意過。
卻沒想到,他都知道。
我就說後面怎麼越吃越順嘴了。
「你在 A 大過得開心嗎?」顧以誠盛了一大碗米飯,邊吃邊問。
「獎學金挺多的,不用愁吃喝,過得不錯。」
顧以誠笑笑:「那就好。」
斷斷續續地,他又問了我這幾年的近況。
一頓飯吃得我食不知味,顧以誠倒是吃得挺香,還添了一碗飯。
最後,我放下筷子,直截了當地問:「你想要賠錢,抑或是讓我幹不下去都可以,你想做什麼你說,別打啞謎。」
顧以誠擦擦嘴,放下碗筷。
「姜清麥,你討厭我嗎?」
我皺眉:「你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顧以誠執著:「你討厭我嗎?」
再重逢,相對年少時候那個善良美好得不像話的顧以誠,面前這個成年版,更直接和執拗。
就像是圓潤的太陽忽然有了迫人的稜角。
我默了會兒:「不討厭。」
從第一次見面起,我就沒有討厭過顧以誠。
不管他在他人視角裡是如何的人,在我眼裡,他很好。
好到讓人配不上。
聽到回答,顧以誠咧嘴笑。
笑得傻傻地,露出兩顆虎牙。
「姜清麥,我喜歡你,我想追你。」
他笑容溫和,目光一如年少,幹淨,真摯。
「至於過往,你加了我微信好友,吃這一頓飯就還清了。」
「但如果你躲我,」他頓了頓,「小麥,如果你再要跑,我一定會窮盡所有手段找到你。」
12
我猜,可能每個好人生命之中都有道過不去的坎吧。
顧以誠的這道坎就是我。
高中畢業,大學四年,我們沒有見過面,沒有聯系。
人身上的細胞七年更新一次,這都更了一半了。
一見面,話都沒有說兩句,他就說要追我。
「你這些年沒有談過戀愛?」我問。
顧以誠挺了挺胸膛,好像有點驕傲:「我沒有。」
「那你就是不甘心……」
顧以誠打斷我:「我不是。」
他說:「我有自己的判斷力,我不是。」
「你是我的上司,我答應你或者不答應你,對我的影響都很大。」我略思索道,「顧以誠,你是在逼我。」
「你知道我不會的,小麥。」
我啞口無言。
要真想為難我,那個時候我保送 A 大,顧以誠完全可以憑關系去 A 大為難我。
可是他沒有。
在被拉黑之後,他甚至沒有嘗試用別人的手機騷擾我,仿佛認命了一般地消失在我的世界之中。
「如果沒有再遇見你,或許我有一天會從這段感情之中釋然,遇到下一個。」顧以誠說,「可是很幸運,小麥你進了我的公司。」
「你說我卑劣也好,什麼也好。」
「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好嗎,小麥?」
這頓飯最終的發展讓我始料未及。
事後我特意去查了下。
顧以誠的私生活幹淨到一目了然。
有過桃花,都被婉拒了。
沒有白月光沒有替身,沒有狗血。
甚至沒有強迫。
顧以誠說要追我,真的就開始追了。
他沒有在工作上給我開任何我不想要的捷徑。
白日裡在公司,我甚至看不見他。
哦,不過我本來也看不見他。
我新入職,人家是高層,隔著好幾層,除了那種大會,不可能有機會交際。
面見不著,但顧以誠會給我送飯。
每天都會以外賣的形式抵達,一打開,明顯是他自己做的飯菜。
一開始賣相不好,但味道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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