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微不可察地輕顫:「我今日勢必要離開!」
對面二人怔愣片刻。
程朗剛要擋在他身前,就被他呵斥開。
李承溪露出自以為是的深情。
「若射我一箭能讓你解氣,那你動手便是!」
下一秒,利劍破空,刺穿他的右臂。
程朗驚叫。
李承溪不可置信。
我用力往大腿一掐,克制身體輕顫,繼續舉著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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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兩箭。」
程朗臉色煞白:「你瘋了!他可是太子!」
戴著袖箭的手臂,這次對準了李承溪的心口。
他捂著手臂,臉色極其難看。
像是怎麼也想不明白。
自己親手嬌養長大的小女孩,怎麼就生出了利爪,還刺向了自己。
「要麼放我走,要麼魚S網破!」
我咬緊牙關,半步不肯退讓。
最終,他半垂著眼眸,像是失去所有力氣。
聲音悲愴低沉:
「孤沒想到,你如此恨孤,孤……你走吧!」
18
爹娘的衣冠冢被我安葬在了鄭家祖墳不遠處的山上。
依山傍水,可以俯瞰全城,我猜娘定會喜歡。
我則住進了外祖父母的老宅。
距離鄭家不遠。
鄭懷先卻擔憂不已。
「太子他,真的肯放手嗎?」
我冷笑:「不肯也不得不放!」
從前我滿心執著於年少不可得的溫柔,直到黃粱夢醒。
不惜利用皇後,做了障眼法才逃出來。
我知道李承溪不會罷手,但我也絕不會給他再逼迫我回京的機會。
鄭懷先嘆了口氣,無奈地端起桌上的杯子。
頓了頓,又放了回去,狀似不解地問我:「你既然下定決心逃離他,為何不答應祖母,讓她為你在南城擇婿呢?」
「我不想給李承溪做側妃,就是不想在婚事上委屈自己。」
我偏頭看向他時,忍不住愧疚。
「倒是你,因為我,被李承溪記恨上,不得大家後去’胡巴 士‘ 看不娶秦家姑娘,此事,是我對不住你!」
李承溪當初帶我回京時,背著我留下一道命令:
「既然鄭家想要攀高枝,不如就由孤做主,讓鄭二公子娶了秦縣令家的庶女吧!」
當初李承溪謊稱程朗先行回京。
實則是悄悄將人留下,不顧堂外祖母氣得臥病,親自盯著兩家的婚事。
所以我這次回來時,鄭懷先已經成婚。
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男子漢大丈夫,總是要成家立業的,更何況你表嫂還是縣令家的千金,是我高攀了呢。」
他越如此說,我越忍不住自責。
那人不過是縣令家不受寵的庶女,唯唯諾諾,性格不討喜不說,成婚以來,沒少往娘家搬東西,讓外人笑話,更何況那縣令還趁機敲了鄭家不少聘財。
家裡人雖然不說,但氣氛明顯比我上次來壓抑不少。
我將皇後送來的銀票地契都給了他。
「終究是我惹的麻煩,不過表哥放心,太子此刻,怕是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鄭懷先面露狐疑。
當初,李承溪利用聯姻一事,安撫右相,再趁機打壓他的勢力。
右相雖然為了女兒,忍下了這口惡氣。
可我故意寫信告訴他,從李承溪決定娶他女兒時,那位太子妃便注定不可能有孕。
李承溪聘禮中,專門打造的一對赤金雕花紅寶石镯子,裡面就有他特地為太子妃準備的大禮。
這還是我意外得知的。
不僅如此,離京之前,我給父親曾經的戰友都送了信,求他們幫我一個小忙。
就在剛剛,京中傳來消息,李承溪墜馬,摔斷了腿。
程朗為了救他,右側腿和胳膊都摔骨折了。
兩人不得不臥床靜養。
而這,也是一個信號。
如今皇上正值壯年,他這傷,一時半會好不了。
加上從前針鋒相對的文臣武將們走得很近。
又有太子妃的幫襯,右相的勢力也在不斷恢復。
從前李承溪以為我不懂這些,從不避諱我去他的書房。
甚至為了拉攏我爹的戰友們,故意讓我聽到些要緊的信息。
卻沒想過,終有一天,這些信息,會被我利用,反噬到他身上。
不過這些,我沒有跟鄭家人說過。
他們知道得越多,隻會受我牽連越深。
一年後,太子妃生下皇長孫,皇帝大赦天下。
據說因為生產之前,太子妃在東宮頻出意外,早早被皇後接入宮中待產,才得以平安產子。
帝後因此對李承溪頗有微詞。
李承溪因為孩子的事情,跟帝後、太子妃都離了心。
連程朗也被家中勒令禁足,不許再去東宮。
李承溪終於意識到什麼,特意讓人給我送信。
「回來吧!音音,孤錯了,孤心裡的太子妃,隻有你!」
我大致一掃,隨手將信投入火爐。
番外
1
東宮,李承溪得知蘇音音出宮回府後,憤怒地掀了剛剛擺好的膳食。
「她以為逃避出宮,孤就無可奈何了嗎?」
卻在收到皇後解除婚約的旨意時,又長長松了口氣。
對著程朗道:「走了也好,省的孤到時候娶太子妃,她又來鬧!」
程朗想不明白。
「家世權力就這麼重要?音音好歹也是功勳之後,以她的身份,當個太子妃也沒什麼。」
「你懂什麼?孤是太子,娶太子妃亦是朝政大事,音音母族已無勢力依靠,做個側妃尚可,偏偏......父皇也是!這種時候竟由著母後胡鬧。」
李承溪有些無奈。
這些都是父皇自幼教他的,可當母後念著和蘇音音母親的故交,為二人賜婚時,父皇對此事一再避而不提。
否則,他也不會故意拿話刺蘇音音,逼她去求母後退婚。
隻是現在鬧得有些難看。
也罷!
等太子妃定了之後,他再親自道歉,納她為側妃,給他個驚喜吧。
程朗有些無語。
但是礙於太子的身份,隻能委婉提醒。
「要是音音不願當側妃怎麼辦?」
太子一愣。
不願?
然後搖了搖頭,笑得無比篤定。
「不可能!」
蘇音音在他身後跟了這些年,他比誰都清楚蘇音音對他的心意。
陳朗本想說入宮前,他曾見過音音那位表哥,聽下人議論,那人似乎想邀音音去別處過年。
可聽太子這麼一說,瞬間又覺得不可能。
這些年蘇音音雖說是由皇後照拂,可真遇到什麼事情,還是直奔東宮,儼然將太子視為唯一的主心骨。
這樣看來,入宮前聽到的那些消息大概是謠傳。
蘇音音賭氣離宮,在他看來已經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怎麼可能舍得離開京城?
別說太子,就是皇後娘娘也不可能答應。
兩人在東宮理所當然地想著。
而那個他們以為還在生悶氣鬧脾氣的小姑娘。
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
2
宮中新年宴上,李承溪坐立不安,時不時往鳳位方向瞥幾眼。
自蘇音音走後,母後不再插手他的婚事。
他也如願和右相家的千金訂了親,隻等開春後,就將人迎進東宮。
到時候,東宮有了太子妃,他就能納音音當側妃了。
但是眼下,他有些不悅。
蘇音音居然連過年都不回來,給母後寫信送了年禮,卻沒往東宮捎句話。
這還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在外面過年。
「太子哥哥可是在擔心蘇音音?」
五公主突然搭話。
「她可真是不知好歹,以為這些年跟著太子哥哥,便能入主東宮,哼!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她也配和右相千金比!」
這些年因著蘇音音的關系,太子從未給她過好臉色。
天知道, 得知蘇音音出宮那日, 她高興的一晚上沒睡著。
聽到太子哥哥定親,蘇音音離京的消息後,她又高興的一晚上沒睡著。
母妃說過, 太子哥哥是日後的皇帝, 讓她跟太子哥哥走近些。
可是因為蘇音音, 她百般示好都沒有用。
如今她幸災樂禍, 也是真的想趁機討好太子。
畢竟當初太子罵蘇音音的各種難聽之言,她也有所耳聞。
李承溪聽五公主此言, 立刻收起心思。
擰著眉,涼涼開口:「時隔多年, 五妹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五公主再次碰壁, 不甘地坐了回去。
李承溪這麼說,倒不是覺得五公主說得不對。
相反,他和五公主想的差不多。
蘇音音是不配做他的太子妃的。
但是這話他能說, 五公主不能。
這些年蘇音音一直不喜歡五公主, 連帶著他也對五公主有種說不清的厭惡。
好不容易熬到皇後離席, 李承溪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卻意外聽到一個震驚的消息。
立馬三步並兩步攔了上去。
面色緊繃地盯著母親:「母後剛剛說的是要給何人添妝?」
皇後不悅, 卻也沒打算瞞他。
「自然是給音音!」
「不可能!」
李承溪心口一抽, 下意識反駁。
「蘇音音怎麼可能會嫁給別人?母後定是在騙兒臣。」
皇後冷笑,扶著崔嬤嬤離去。
「你說本宮騙你, 那就當是本宮騙你吧!」
3
皇後的話像一顆炸雷。
炸亂了李承溪平靜的心。
他下意識想去南城, 將人帶回來,問問她:「你怎麼能嫁給別人?」
可程朗卻拉住了他。
「大婚在即,您若是離京,不是明擺著將把柄送到那些人手上嗎?」
李承溪猶豫了。
東宮的燭火亮了一夜, 謀士終於為他想到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既能去接音音。
又能趁機揪出部分右相黨羽。
可他千謀萬算, 沒算出蘇音音的野心。
小姑娘野心很大, 為了逼他以太子妃之位相迎, 不惜將他硬耗在南城。
李承溪早安排好一切,毫不在意地任由她鬧脾氣。
「音音何日回京,孤便何時回去!」
小姑娘,鬧夠了總該走了。
可回了京, 蘇音音又在他大婚之日,再次賭氣逃走。
這次, 李承溪是真的怒了。
他追上她, 怒極質問:「太子妃之位,當真就對你如此重要?」
一旁的程朗欲言又止, 想要勸說, 又想到京城的太子妃、以及滿朝大臣都在等著。
隻能轉頭勸另一人。
「音音,茲事體大,先回去再說!」
李承溪的怒火也在不斷高漲。
他丟下太子妃、滿朝大臣和父皇母後去追她, 已經給足了她面子。
可話到嘴邊, 又壓著聲音哄她。
小姑娘聽不得軟話,先將人哄回去再說。
蘇音音卻射出狠厲的一箭。
那一箭看似穿過手臂,卻直直刺在他的心上。
仿佛他若真不退讓, 下一箭就真能刺穿他的胸膛。
李承溪一瞬間驚懼,又覺得可笑,最後隻剩下悲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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