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之遠耳畔傳來大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門口冷光照亮他沒有血色的臉,片刻後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赫之遠被接回療養院後,生了一場大病。
他房間的窗戶全被焊S,不許他再出去戶外活動,每天除了護工來送飯外,再沒人來探望。
赫之遠突然不鬧了,也不再開口說話,安靜得如同變了個人。
隻有白輕雲,坐著輪椅來看過他一次。
“你怎麼來了?”
赫之遠看見她,破天荒地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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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這個曾經引誘自己,跟自己抵S纏綿,生下兩個孩子曾有過短暫幸福,又毀了他全部人生的女人,腦袋裡快速閃過一段段回憶。
但很快,他就釋懷了。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希望不要和白輕雲有半點交集。
白輕雲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
她笑起來時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也跟著扭動,如同一條可怖的毛毛蟲在爬。
她指著自己的臉問赫之遠:“還記得嗎?當初你在我臉上劃了幾刀?醫生足足給我縫了46針,我當時真想S了算了。”
傷口太深,做了幾修復手術依舊沒什麼效果。
白輕雲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發現他眼神茫然,似乎遺忘了很多事,她嗤了一聲。
當年她攀上赫之遠,一時在公司風光無限,後來被人扒出做小三,幾乎人人喊打,再後來赫之遠送她去打掉孩子,又被他毀容……
來之前她對他恨之入骨,此刻看到他變成這樣,心裡的苦澀竟多過怨恨。
“你知道我肚子上挨了幾刀嗎?”
沒等他開口,白輕雲起身掀開上衣,露出肚子上面那道褐色的長疤,眼睛通紅地說。
“一共三刀。”
“我為你生了兩個孩子,都是剖腹產,最後一次你讓醫生切除了我的子宮。”
“我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
“赫之遠,你說啊,我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
白輕雲緊緊攥住輪椅扶手,滿眼淚光地瞪著他,兩個最後落下滿身傷痕的人,久久凝望著彼此。
直到赫之遠嘴唇翕動,輕聲說道。
“抱歉。”
白輕雲眼淚突然決堤,她紅著眼睛調轉輪椅,走向門口,聲音平靜中帶著幾分哽咽。
“下輩子,我們再也不要相遇了。”
赫之遠靜靜看著她離開,眼神裡沒有半點波瀾。
他已經沒有力氣去爭辯誰對誰錯,真要說起來,他和白輕雲誰都對不起周畫棉。
突然,白輕雲停了下來。
她背對著赫之遠,拿出一個棕色藥瓶,擰開蓋子的同時,緩緩開口。
“本來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同歸於盡的。但是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我突然覺得,活著對你來說才是最痛苦的。”
說完,她仰頭將瓶子裡的液體一口喝光。
毒發那一刻,白輕雲倒在地上,微微側頭看著赫之遠的方向,嘴唇翕動。
“赫之遠,我祝你長命百歲,孤獨終老。”
時隔三年,白輕雲和赫之遠又上了熱搜。
上次上熱搜還是因為赫之遠出軌的事被曝光,而這一次上熱搜,卻是因為白輕雲在療養院自S。
工作人員將她送到醫院洗胃搶救,她在ICU痛苦地躺了半個多月後,最終還是沒撐住。
媒體爆出的照片裡,她瘦得皮包骨頭,連張瑤看到的時候都恍惚了一瞬,不敢相信那竟然是她。
赫之遠則患上了神經性厭食症,不管吃什麼都會吐出來。
每天靠營養液維持生命。
對於這對男女的結局,網友都拍手叫好。
連張瑤都不禁感嘆,命運真的很會捉弄人。
曾經為了名利不擇手段的白輕雲,最終竟然會以這麼狼狽痛苦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而叱咤商場多年的赫之遠,最終竟然會精神崩潰,家破人亡。
張瑤看著遠方飛過的白鴿群,想起十四歲那年,開學典禮上代表全體高三生上臺演講的少年。
他眉目清俊,意氣風發地看向張瑤的方向,對她說人生要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他現在卻隻能躺在床上,靠營業液維持生命,每天祈求S亡快點來臨。
她關上手機正要起身時,突然感到一陣頭暈跌在回沙發。
系統聲音響起。
“宿主,檢測到赫之遠的生命值僅剩1%,他想見您的願望十分強烈,有扭曲時空的風險。”
“一旦時空扭曲,您將再也無法回到現實世界,還有可能被這個世界抹S。”
聞言,張瑤心頭一緊。
即使心裡不情願,她還是來到了療養院。
赫之遠躺在床上,隻能靠呼吸機維持生命,他看到張瑤的瞬間,眼神回光返照般重新燃起光芒。
“棉棉,我……我又夢到你了。”
他掙扎著朝她伸出手。
張瑤始終沒有動作,看著虛弱到皮包骨的赫之遠,眼神冷靜沒有半點波動。
那隻枯瘦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許久,最終無力垂下。
赫之遠SS盯著她,紅著眼眶問。
“你到底,是不是棉棉?”
也許是感知到生命快要結束,赫之遠隻想知道心中最渴望的那個答案——曾經他夢到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的棉棉,到底是不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她S在大火裡後,到底是不是換了個身份,繼續在這個世界裡生活?
太多的話哽在喉嚨裡,赫之遠焦急地看著張瑤。
直到她點頭,淡然道:“我們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赫之遠怔愣片刻,終於松了一口氣,摔回枕頭上後,笑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
“我沒瘋,我根本沒瘋……”
眼前浮現當年求婚時,周畫棉鄭重其事地說,如果有天他背叛了她,她就會在他的世界徹底消失。
當時他還不懂是什麼意思。
現在終於懂了,卻已經無力改變任何。
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赫之遠撐著最後一口氣,艱難說出。
“對不起,棉棉。”
旁邊心髒記錄儀響起尖銳警報聲,一群人衝進來手忙腳亂地衝進來,圍在赫之遠身邊搶救。
張瑤站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的眼睛還直直地望著她的方向,可是卻再也不會轉動,也不會有任何喜怒哀樂了。
片刻後,她果斷轉身走了出去。
喧哗的走廊裡,醫護人員匆匆走過,不遠處方鑫舟抱著一束花,正在等她。
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張瑤驀地一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
他什麼時候來的?
又聽到了多少?
如果他問起她為什麼來,她又該如何解釋?
張瑤喉嚨發緊,有點不知所措,突然方鑫舟走過來,將鮮花遞到她面前。
“瑤瑤,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麼老公今晚下廚。”
他什麼也沒問,讓張瑤心頭一暖,撲進他懷裡將他緊緊抱住。
兩人的心跳聲在這一刻重合。
“我們回家吧。”
張瑤主動牽起方鑫舟的手,感受到他手掌傳來的體溫,那麼溫暖又讓她安心。
後來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方鑫舟從來沒問過關於赫之遠的事。
他們一起環遊世界,一起分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牽手看了很多風景。
在方鑫舟七十歲那年,他先一步離開了。
離開前他握著張瑤的手,問她。
“我們會在另一個世界見面嗎?”
張瑤滿眼熱淚,拼命點頭。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張瑤來自另一個世界,他也知道張瑤其實就是周畫棉。
可他還是心甘情願地守護在她身邊。
在一個孤獨又漫長的夜晚,老年張瑤抱著方鑫舟的照片緩緩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身邊一陣聒噪。
同事劉媛媛的臉湊近她面前,神情焦急:“張瑤,你怎麼還在睡啊,新領導已經到樓下了!”
新領導?
張瑤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周圍仍舊是熟悉的格子間,面前是熟悉的報表,她悵然若失地笑了一下,在同事的催促聲中趕忙起身跑下樓。
十分鍾後。
一輛黑色賓利車停在門口,司機先下來打開後座車門。
當那個高大儒雅的身影出現時,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而混在人群中的張瑤,更是驚得睡意全無。
她看見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倏地紅了眼眶。
方鑫舟走到她面前,幫她將員工名牌扶正後,扯了扯唇。
“好久不見。”
他低聲在她耳邊說。
兩行熱淚順著張瑤臉頰話落,她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見車裡又下來一個男人,那笑面虎的標志笑容,除了赫程還能是誰?
他一臉不屑地環視四周,在看到張瑤後,傲嬌目光瞬間柔和了幾分。
他匆匆走過,去追趕方鑫舟的腳步。
張瑤看著兩人的背影,破涕為笑,輕聲說道。
“好久不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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