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否認得極快,仿佛已經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衛修謹堅定地點頭,面色倏然放松一瞬。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渣,嗤笑。
“我真是瘋了,竟然會相信你這種把戲。”
“衛知瑤你可真有本事,連劉奶奶都被你哄騙的和你一起在這演戲!”
院長奶奶摸著我的臉眼含熱淚,聞言恨鐵不成鋼地搖頭。
衛修謹眼中止不住的冷意,憤怒地看我。
我咳出幾口血,無力地扯出一抹笑。
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心疼,不由得彎了彎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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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哥哥,你怎麼想我,我都不怪你。”
意識渙散時,耳畔傳來衛修謹撕心裂肺的叫喊。
我皺了皺眉,睡倒在院長奶奶懷裡。
真吵,比我小時候還要吵。
刺鼻的消毒水味彌漫在整個病房。
衛修謹無措地站在門外,低著頭任由院長奶奶訓斥。
“阿謹,我看著你們長大,你們的為人我最清楚。”
老人堅挺的脊背微彎,她伸出粗糙而溫熱的手掌,像小時候一樣輕撫衛修謹額頭。
院長奶奶眯著眼看他,語重心長:
“你和瑤瑤都是好孩子,沒有什麼能讓你們產生間隙,我老了也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你啊,小心身邊人。”
衛修謹右眼輕跳,緊緊握住院長奶奶的手。
我睜開眼,聽到外面的動靜,心中意外的冷靜。
院長奶奶推門進來,看到我蘇醒,皺紋笑得都堆了滿臉。
我掙扎著要起身,她拍拍我的手安撫道:
“奶奶知道瑤瑤擔心什麼,你的醫藥費和手術費阿謹他都繳清了。”
看著門口露出的衣角,我愣了愣,輕聲問:
“他知道我的病情了?”
院長奶奶搖頭,滿眼慈愛。
“你不願意讓他知道,奶奶就不說。”
我松了一口氣,安心躺回病床。
聽著奶奶回憶以前的小事,就覺得時光美好。
要是時間過得再慢一點,就更好了。
門口傳來細微的敲門聲,隻見衛修謹一臉復雜地站在門前。
院長奶奶起身掖了掖滑落的被子,我笑著目送她步履蹣跚的背影。
在衛修謹剛要踏進房門時,按響護士鈴。
“我想休息了,麻煩您幫忙帶上門。”
我閉上眼,轉身不再看他。
他被護士請出門,失神地坐在走廊長椅。
一坐就是小半天。
醫生的到來驚醒了他的假寐。
衛修謹猛地起身,踟蹰半天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醫生朝他點點頭,推開房門例行檢查我的生命體徵。
他惋惜地嘆口氣:
“還好給你用最高昂的藥物及時治療,不然閻王拼了命都得帶走你。”
他拿出病歷填寫,衛修謹突然奪過。
從第一頁翻起時,他驀然跌坐在我床前。
第7章
醫生被嚇得眉毛一跳,將目光我與他之間打量。
“你是病人家屬?”
衛修謹猛地挺直腰背,目光凜然地看向醫生。
“是!”
“不是。”
兩人一同愣住。
醫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擺擺手。
不再理會衛修謹,他拿出人工心髒更換手續協議,放在桌上。
“你五年前植入的人造心零件磨損嚴重,正好有一批新生產的機械心髒即將入庫,再遲一點……”
“你說什麼人工心髒!?”
衛修謹突如其來的驚呼,讓醫生眉心直跳。
他面色發白,蹲下身平視我。
“你告訴哥哥,五年前,人工心髒是什麼意思?”
我淡然地看著他,嘴唇緊抿。
“字面意思。”
他還要追問什麼,冰冷的機械心髒泛起一股煩躁。
“瑤瑤,你跟哥哥說……”
我猛地把枕頭砸在他身上,抑制不住地抽痛讓我眼圈發紅。
“我不說,沒什麼好說的!”
醫生連忙給他使了個眼色,喊來護士安撫我的情緒。
他湊近衛修謹,輕斥:
“病人心髒不好,情緒波動大,你別刺激她。”
衛修謹面色一僵,喃喃地張著嘴。
淚水滑過他鼻尖,他遲疑地晃著頭不敢相信。
“所以事你,你……把心髒換給我了?”
我捂著發痛的胸口,沒有回答。
衛修謹退出房門,手機鈴聲嗡嗡響起。
電話那頭傳來嬌俏的女聲,肆意明媚。
“謹哥哥,我的心好痛,頭也痛,你下班別去醫院了,回家陪我好不好?”
他心中一痛,突然想起這些年來對蕭語心的疼愛。
有一半原因都是因為她說自己從小心髒不好,他不由得共情。
現在清醒過來,才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衛修謹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愈發消瘦的我。
他壓抑住的眼淚再次噴湧而出。
十八歲的我,也曾那麼燦若驕陽過啊!
“哥哥,你有聽到我說話……”
衛修謹心中升騰一股怒火,夾雜著難以言喻的煩躁。
他猛然掛斷電話,出了醫院大門坐上私家車。
司機王伯正要往家中方向開,衛修謹語氣發沉。
“去公司。”
他顫抖雙手接過特助收集到的全部資料,發現當年我用所有的錢為他安排好一切,瞞著他把心髒換給他,又用最廉價的機械心髒維持生命。
更是在得知這五年來,我一直在他身邊時,抱著那份文件,哭得泣不成聲。
天才剛亮,衛修謹頂著一雙熊貓眼走到我面前。
他身體一頓,還是後退一步拉過椅子坐下。
本來驕傲清高的一個人,耷拉著腦袋,握住我的手不放。
帶著哭腔的低啞聲,不停地在用對不起來刺激我的淚腺。
“瑤瑤,哥哥對不起你,我,我沒想到你會把心髒換給我,你當初說的對,我該S的!”
他抓著我的手砸在他強有力的壯碩胸膛上。
“你怎麼不讓哥哥去S啊,這麼傻做什麼?”
“這些年我堅持鍛煉,就是想要感恩捐贈心髒的人,想讓她也能感受到我對這顆心的珍視。”
“可要是我知道這是你的心髒,哥哥寧願去S!”
我知道衛修謹不敢看我,輕嘆一口氣。
我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滿是胡茬的臉頰。
“哥哥,我最討厭你留胡子了。”
第8章
衛修謹哭聲頓住,他愣愣地抬起頭。
看著我勾起的唇角,哭得更兇了。
血濃於水,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在跟我道歉,卻不求我能夠原諒他。
更是恨不得要用S,來從閻王手中搶回我的命。
許久未說話,我聲音有些幹啞。
衛修謹連忙抹了抹眼角,起身倒了杯溫水喂到我嘴邊。
看著我就著他的手將水喝下,他眉眼彎成一弧彎月。
“蕭語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聽我問他,衛修謹有些愣神,緩過神來時眸中帶著些許怒意。
“在你離開那天,我睜眼就看見了她。”
看著他眼中的冷意,我失笑。
蕭語心的出現很是蹊蹺,她來路不明,卻又讓衛修謹莫名信任。
所以,在蕭語心說我克家人,罵我是掃把星時,衛修謹內心雖然煩躁,卻還是相信了她的一派胡言。
久而久之,他也愈發厭惡起一言不發就狠心棄他而去的我。
兩人說開,空氣中突然彌漫一種尷尬的氛圍。
衛修謹輕輕扯了扯唇,說他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我。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
突然,門被猛地推開。
令人舒心的馨香撲鼻而來,一抬頭,蕭語心捧著粥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
我面色一冷,感覺不是很舒心。
有些反胃。
蕭語心神色一沉,委屈巴巴地拉著衛修謹的手臂搖晃。
“謹哥哥,我是好心來看瑤瑤姐姐的,她怎麼一副不歡迎我的樣子?”
她語氣可憐,看向我的眼神依舊充滿惡毒與不屑。
衛修謹眉頭皺起,不著痕跡地甩開她的手。
“你也知道,這裡沒人歡迎你啊?”
她還要說話,衛修謹直接喊人讓她滾了出去。
手機震動,他看著信息眸色漸冷。
蕭語心生氣地甩開保安的手,憤憤離開時。
衛修紀突然叫住了她。
第9章
蕭語心面色一喜,趾高氣揚地推門而入。
“哼,我就知道謹哥哥最疼我了,怎麼會舍得……”
一聲驚呼,蕭語心捂著迅速腫脹的臉怒視著衛修謹的特助。
“你個狗腿子,敢打我!”
又一聲脆響,蕭語心悻悻地閉上了嘴。
看著衛修謹不給他撐腰,她老實了。
衛修謹面色鐵青地把文件砸在她臉上,蕭語心還沒來得及尖叫,看到內容的一瞬間慌亂起來,眼中閃過心虛。
“蕭小姐,你就是二十年前偷換孩子那個保姆的女兒吧?”
“你不但知道當初是她收取違法錢財把大小姐和衛總扔在郊外,還自告奮勇和你母親商量,帶著目的接近衛總。”
“想要取代大小姐享盡一輩子榮華富貴,好歹毒的心思!”
蕭語心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像是被戳破心思,索性不裝了。
她瞪大眼睛怒視著我,滿臉不甘心。
“那又怎樣,我不甘心苦心籌謀的一切前功盡棄。”
她走到我面前,惡狠狠開口:
“衛知瑤,反正你遲早要S,為什麼不能成全我呢?把謹哥哥還給我吧,他隻能是我的!”
“咳,咳!”
衛修謹額間青筋暴起,他眼眶猩紅,SS地掐住蕭語心的脖子。
“你給我去S。”
眼見蕭語心呼吸急促,我慌了神喊停衛修謹。
可他什麼都聽不進去。
一雙暈染眼紅的指甲狠狠扣掉衛修謹手臂一塊肉。
“衛修謹,你個小雜種,當初我就應該掐S你們!”
衛修謹疼地抽回手臂。
有些豐腴的女人擠開他,心疼地抱住不停喘氣的蕭語心。
“大家都來看看啊,在醫院當眾S人,簡直是無法無天啊!”
保姆蕭翠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坐在地上就是一陣哀嚎。
“我在衛家伺候老爺夫人十多年,到頭來被人掃地出門不說,自己的女兒都差點被他這大慈善家衛總活活掐S。”
“真是仗著有錢欺負人啊,怎麼就沒有天理了嗎!”
湊熱鬧的人紛紛上前,對著衛修謹和我指指點點。
眼中的鄙夷和嫉恨快要把我們淹S。
“這首富衛修謹看來不是什麼好人啊,連自己的妹妹都要掐S!”
“什麼妹妹,不就是圖他的錢,病床上那個要S不活的才是他妹妹。”
“那再怎麼說,也不能隨隨便便害人性命啊!”
蕭翠蓮一見大家都向著她,演得更加賣力。
剛要擠出幾滴貓尿,就見經理劉叔帶著身著制服的警察走到她面前。
她面色一慌,“咕嚕”一圈從地上爬起。
還沒來得及跑,就被帶上了玫瑰金手镯一雙。
“蕭翠蓮女士,您涉嫌二十年前的拐賣案和十一年前的蓄意傷人案,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蕭語心面色一僵,猛地甩開蕭翠蓮的手,才邁開步子。
特助笑眯眯地攔住了她,親手送到警察手中。
“她,建議嚴查,月底業績不就有了?”
圍觀的人見這情形,一擁而散。
嘈雜之際,我的大腦一陣眩暈,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隨著一口鮮血地噴出,醫生焦急地把我推進手術室。
衛修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S亡同意書,心髒忽然停了一瞬。
第10章
他慌了,將手中的紙張狠狠撕碎。
衛修謹紅著眼睛看向特助,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
“給我找全球最頂端的醫療團隊,不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救好瑤瑤!”
特助馬不停蹄地離開。
他跌坐在手術室門前,渾身發軟,手腳冰涼。
“我隻有一個親人了,我隻有她了……”
特助發動全力,很快就帶來國際頂尖的心內科專家。
“醫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衛修謹腿腳發麻,猛地跪在專家面前,不復以往的意氣風發。
他拉著專家的手,聲音顫抖。
“隻要能救好她,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包括我的命,我的命也行。”
衛修謹惶恐地用手拂過因為情緒激動強烈跳動的心髒。
“這顆心,本來就是瑤瑤的,我不要,我不要!”
“我還給你,我隻要你繼續活下去……”
冰冷的手術室中,入目的是刺眼的光線。
衛修謹側躺著看著緊閉雙眼的我,緊緊地拉住我的手。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陷入黑暗,躲在角落痛苦不堪的我,突然感覺一雙大手細細地撫過我的臉頰。
就像哥哥以前,陪著害怕打雷的我一樣,溫柔,可靠。
心髒帶來的刺痛消散,我隻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刺眼的光線不見,頭頂是再熟悉不過的淺藍色天花板。
家裡的佣人悉心照料我直至康復,院長奶奶也常來陪著我。
最後一次復檢,醫生很欣喜地告訴我,我已經不需要通過藥物治療維系生命。
這顆心髒,完完全全地歸我所有。
我陪著院長奶奶在公園看湖,總是不由自主撫摸那顆看似沒問題,隱隱有些刺痛,卻仍舊有力跳動著的心髒。
直到從我手術後沒見的特助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愣住了。
向來喜歡用染發膏保持青春秘訣的他,好像一瞬間老了十歲。
不但頭發發白,就連眼角的皺紋都更深了。
他強忍著哭腔,把衛修謹一直放在B險箱的股份轉讓協議交到我手中。
我怔怔地看著轉讓日期,正是我二十三歲生日那天。
眼眶酸澀,不爭氣的淚水還是打在了帶著筆墨清香的紙上。
我抬頭,不S心地問他。
“衛銘叔叔,我哥哥他去哪兒了?”
男人一愣,頂著滿眼霧氣,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指了指我手中的文件。
腦中一片轟鳴,我一張張翻開,目光觸及遺產繼承協議時,再也流不出眼淚。
院長奶奶看我一動不動,紅著眼眶讓我坐下。
她輕輕摸了摸我的臉頰,慈愛地看著我笑。
“乖寶,有奶奶在呢,想哭就哭。”
那天,特助站在一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扎進院長奶奶懷裡,哭了一夜,沉沉地昏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我以童心福利院的名義,把三分之二的流動資金捐贈給慈善機構。
把剩下三分之一給院長奶奶,成立留守兒童福利基金。
安頓好在江城的一切事宜,我辭別衛銘叔和院長奶奶一大家子。
把裝滿小朋友鮮花禮物的包抱在胸前,帶著它們離開了江城。
精致的小盒子隨身攜帶,陪我一同定居在北國的一座小鎮。
都知道,他是誰。
為什麼要帶他?
因為衛修謹說過,他要陪我一輩子,我在哪,他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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