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看向自己的母親,說話像摻了冰:
「李太太,早在八年前,你在我爸出車禍後堅決離婚,拋家棄子,我就沒再當你是親人。
「這幾年,看在和你丈夫還算合作愉快,看在你多次痛哭認錯的份上,我才喊你一聲媽。
「你繼子公司今年投資我將撤回,算是你今天衝動行為的代價!」
江母又急又怒,口不擇言:
「阿白!你怎麼能這麼跟你媽說話?
「我是為你好啊!你和小妍退婚,無論是公司還是你的名聲,都是傷筋動骨!你這麼多年苦心經營,難道就為了這麼個貨色,什麼都不顧了嗎?」
江禹白的臉色難看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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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你現在立刻給我出去!
「從今天開始,你如果再敢踏進這裡半步,你在李家那些齷齪事,別怪我全翻出來!」
29
江禹白哄了我很久。
我不停地做噩夢,尖叫著在夢中驚醒。
然後愧疚自責地向他懺悔:「都怪我,是我沒忍住,和伯母頂了嘴,讓你們母子吵架。我當時忍了就好了。」
江禹白又惱怒又心疼:「我媽是什麼性格我很清楚,隻是沒想到她竟然動手傷你,如果不是我發現手機沒拿回來找,不知道你會被她欺負成什麼樣!」
我傷心地搖頭,神情哀切:「我沒事的,一點點小傷口,很快就好了。要不我去給伯母道歉吧,求她答應我們在一起,她是你媽,我們總要得到長輩認可的。」
江禹白嘆息著將我擁入懷中:「對不起,我家一攤爛泥,讓你平白無故受這麼多傷害。
「我好不容易遇到你,真兒,你放心,我絕不會辜負你!」
30
江禹白以雷霆手段,加速了與曲家的剝離。
曲家當年看好江禹白,押全部身家在他身上,這些年回報豐厚,自然不願意白白丟了這棵乘涼大樹。
曲笑妍深愛江禹白多年,終於熬到婚期臨近,也哭鬧著堅決不退婚。
我日漸憔悴,時常偷偷流淚,亦或是望著某一處發呆。
江禹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終於不再徐徐圖之,直接在官網上拋出了退婚聲明。
這一下,炸開了鍋。
【這是什麼操作?我剛入坑就翻車了?】
【前幾個月訂婚還濃情蜜意,肯定有一方出了問題,天哪天哪,這麼完美的愛情都塌了,我以後還有什麼指望!】
【江董向來潔身自好,又是個大慈善家,估計女方的問題大。】
【我之前沒敢說,曲笑妍隻是看起來溫婉優雅,上個月在我們商場生氣砸了一家店,還是江董掏了幾百萬賠的。】
【我也有料,她斯坦福的學歷是假的,是花錢買的名譽學歷,一次課都沒上過那種!】
【我是她畫廊離職員工,她根本不懂畫,有一次把印象派說成新古典主義,當時的場面尷尬S了。】
【怪不得怪不得,江董想必終於看清她的真面目,及時止損了。】
伴隨著網友越來越多的興趣,曲笑妍各種黑料被扒了出來。
網上甚至傳出了她在國外聚眾淫亂的照片,其誇張爆裂之程度,讓人瞠目結舌,直嘆見識少。
曲笑妍的人設完全崩塌。
之前立得多高大上,現在就有多低賤俗。
與她畫廊合作的客戶第一時間宣布撤出,並紛紛要求賠償,畫廊不得不關閉停業。
曲家萬萬沒想到,一則退婚啟示,竟然惹得網友把矛頭對準自己的女兒,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他們不停打電話興師問罪。
江禹白開始還接,後來就不接了。
曲笑妍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去江真集團,卻發現連大樓都進不去。
我憂心忡忡地問:「這樣下去,曲小姐沒事吧?你們畢竟青梅竹馬一場。」
江禹白冷哼:
「我給過他們機會善了,是他們放棄了。
「我隻是發布退婚聲明,輿論的導向不是我控制的。再說……她的那些事,網友也沒冤枉她。這麼多年了,做了錯事,不可能永遠逃避懲罰。」
我望著他:「你說得對,做了錯事,總得付出代價。」
曲家終於意識到絕無再續前緣的可能。
兩天後,一則視頻引爆全網。
視頻以半紀錄片的方式,講述了當年一個高中少年與女教師發生不倫關系,事發後少年成功隱身,女教師卻成了眾矢之的,落到家破人亡的悲慘事件。
裡面的照片和視頻資料非常詳實。
我看到了弟弟妹妹喊媽媽姐姐快回來的片段,那是我重生後遍搜全網也沒找到的。
裡面還穿插許多顧巡的身影。
他那時已經瘦得驚人,原本溫潤的眉眼輪廓聳立,眼神卻異常堅毅。
我顫抖地撫摸著他的臉,淚如雨下。
還有媽媽……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旁邊放著熟悉的塑料茶壺,期待地看著來往的人群。
在看到媽媽衝出馬路被卷入大卡車輪下的那一瞬,我哭著扔掉了手機。
我衝出了別墅,無目的地瘋狂疾走。
在街上、在公園、在便利店……我如幽魂般晃蕩。
好似沒了去路,也沒了來路。
我聽到路人在討論感慨:
「真慘啊,一家子S絕了。」
「沒想到大慈善家也有這樣的經歷,一個巴掌拍不響,十七歲又不是小孩子,一句引誘就能把過錯全推給女方嗎?」
「當年江家父母把人也逼得太狠了些,把事情挑得那麼大,還不讓報警,該不是裡面有什麼貓膩吧……」
「話說僅憑一份聊天記錄就給人定罪,學校方也有很大問題。」
「可人都S了這麼多年了,又能怎麼樣呢!」
31
我回別墅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
江禹白醉醺醺地趴在沙發上,旁邊倒了一地的酒瓶。
我順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冷冷望著他。
脖子上的血管在有力地跳動。
隻要對準那兒,輕輕一劃,就會鮮血噴濺……
他似有感應般,驟然睜開了眼。
我面無波瀾,直直對視。
「我不是故意的。」
他突然起身,雙手板正地放在腿上,規矩坐著,小心翼翼開始說話:
「我其實……喜歡你的。你大概忘了,我曾經給你送過一封情書。
「那天,你看都沒看就拒絕了我,當時你男朋友正好來接你,我走後鬼使神差又折返,聽到你們在開玩笑。他說現在高中生都讓他有危機感了,你當時笑著說,看著是大人,其實小屁孩一個。
「我當時很生氣,後來小妍來找我,說她因為你的話,確診了抑鬱症……」
他忽然開始抽噎起來:
「我隻是想讓你丟工作,讓你受點教訓,我沒想真正傷害你的。
「後來我跟我爸媽坦白了,他們把我關了起來。
「老師,對不起,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他雙眼猩紅,乞求地看著我,流露出孩子般的無助,身體不由自主開始打擺,看上去可憐極了。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他的頭隨著我的靠攏慢慢上揚,有眼淚溢出,緩緩流入鬢角。
我揚起手,用力扇了一巴掌。
他直直倒下,暈了過去。
32
江禹白在醫院醒來時,我正坐在旁邊,手裡在慢慢削著蘋果。
「真兒,昨天你去哪裡了?」
他抓住我的手,嗓音有種撕裂的啞。
我溫柔地笑,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黯然:「沒事,出去走了走,回來發現你醉暈過去了,就叫了 120。」
他盯著我的眼睛,良久:「你介意昨天視頻上的事?」
我垂下頭,低低嘆了一聲:
「我隻是覺得那個女孩有些可憐。
「畢竟,她曾經也是你的少年心動,結果卻落得那個下場,我知道,你肯定也很難過。」
他微微顫抖了一下,猛地將我拉入懷裡:
「真兒,答應我,任何事都不要離開我。
「我絕不能再把你弄丟了!」
門外傳來一陣騷動,有記者在外面,對著玻璃窗口連連拍照。
江禹白立刻將我的臉擋住,眉頭蹙起:「看來來醫院時被盯上了,哼,這些記者……」
我慌亂起來:「是我沒處理好,怎麼辦?昨天的事就已經對你形象不好了,我們的事再冒出來,豈不是雪上加霜!」
他蒼白的唇抿了抿,透露出一絲決然:「算了,總是躲不開的。無非在網上被罵一陣,很快就過去了。」
「都怪我……」
「你沒有處理這些事的經驗,自然想不到這些。再說,就算身敗名裂又怎麼樣,這些年我也累了,我又不是為了別人活的。」
我和江禹白在醫院相擁的照片,下午就傳開了,這件事本來就在風口上,立時掀起了巨浪。
【原來江禹白早就出軌了啊!那之前的愛妻人設,yue——】
【我瞎了瞎了,男盜女娼的一對,為什麼要拉上我們看戲?】
【他做的那些慈善不會也是假的吧!建議查查。】
江母瘋狂地打電話來,江禹白一個都沒接。
曲家更是落井下石,花大價錢又買了一波營銷號,裝公知,裝主持人,繪聲繪色點評。
網上輿論影響了江真集團股價。
江禹白沒再出門,在書房裡連軸開視頻會。
最後,江真集團宣布,未來將連續五年將年利潤的 60% 用於慈善,才堪堪止住了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隻是遭遇這一場風波後,江真集團元氣大傷,江禹白曾經高不可及的形象和名聲,基本已經被踩在了地下。
這期間,江禹白嚴重失眠,幾乎每一個晚上都要抱著我,才能勉強入睡。
33
他送了我一個翠綠的手镯,讓我戴上,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
我知道,那個當年真正下毒手的人,終於要面對面了。
江禹白看我似有些緊張,安慰我:「不要擔心,我爸是個很好相處的。」
我心中冷笑。
江父當年對我橫加指責,施壓校方,掩蓋真相。
甚至,我媽被設計,顧淮被暗算,一S一殘,他都脫不了幹系。
江震庭,他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當我懷著幾乎難以掩飾的恨和憎,見到在私家醫院安養的江震庭時——
我卻呆愣在當場。
陽光灑滿綠植的小露臺,一個面目慈藹的老人,正彎著腰教兩個小孩子填土。
他神情愉悅,聲音爽朗,儼然一幅暮年好景。
江禹白拉了拉我的手,眼裡漾著笑意:「怎麼了,不是說想得到長輩的認可嗎?這會兒見了我爸,倒不敢上前了。」
我渾身冰涼,身體僵硬地被他拉過去。
江震庭抬起頭來,高興地看著我們:「阿白,這就是你喜歡的小姑娘啊!
「不錯,不錯,長得漂亮,看著是個體貼人的,你小子算有福氣。」
他溫和地看著我,和我開玩笑:「你是不是忘了叫我一聲伯父啊?」
我怔怔地問:「伯父住在這裡,是身體不好嗎?」
江禹白解釋:「我爸八年前出了一場嚴重車禍,以前的事全都忘了,現在頭部還有淤血,時常會有頭疼的後遺症,所以就在這家醫院裡一直住著。」
江震庭樂呵呵:「沒事,忘就忘了,也沒什麼太大影響,我現在就挺好,挺快樂的。」
忘了……
全都忘了。
我站在陽光下,處在這場人間暖景中,身子晃了晃,眼一黑,倒了下去。
意識喪失的剎那,我聽見江禹白慌亂的喊聲。
……
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燒了兩天。
我夢見了我媽,她站在霧氣繚繞的河邊,冷冷寂寂地看著我。
我哭著喊她,讓她別丟下我。
她卻不說話,隻是遠遠站著。
……
我醒了,第一眼看到的,是江禹白布滿血絲的眼睛:「真兒,你終於醒了。」
我默默流淚。
他小心翼翼抱著我,滿目憐惜:「你想你媽媽了是嗎?昏迷的時候一直喊,沒事真兒,以後你有我,你有親人了。」
他關掉了手機,照顧了我一整天。
黃昏時,我看著窗外的落日悵然開口:「我媽如果活著,應該和你爸差不多年齡,你和你爸真幸福啊,我媽卻——」
江禹白輕撫我的臉,神情略帶一絲復雜:「我爸他……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失憶,我和他未必能像現在這樣相處。」
「可伯父的淤血不散,總歸是有生命危險。」我垂下眼眸,慢慢地說,「阿白,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伯父,將他的記憶,完完全全找回來。」
34
此後,我來回奔波在別墅和私立醫院間。
我向醫生詳細了解江震庭的病情資料,在網上查閱無數相關案例,又通過各種渠道,將病情發到國外知名專家手中。
江禹白勸我:「其實,也不用強求,忘就忘了吧。」
我固執地搖頭:「忘了怎麼行?不說後遺症,曾經的回憶,做過的事,全都變成空白,那多遺憾啊!」
每當這種時候,江禹白就長時間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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