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知曉,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遂斂了眸,屈膝跪了下去。
“奴婢見過老夫人。”
她冷哼一聲:“你也知道自己是奴婢?可我瞧你,行姿做派可沒半點奴婢的樣子。恐怕早當自己是這府裡的主子了!”
我連忙俯身低下頭:“奴婢不敢。”
她接過下人奉上的茶,輕吹了一下茶漬才慢聲道:“按理說我這做娘親的,替兒子整頓整頓下人,便是打S了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猛然心頭一震,細密的冷汗從後背攀壓上額頭。
“他素日裡公務繁忙,如若連一時的消遣還不能讓他如意,那便真是該S了。”她敲山震虎地看著我道,“可若是為著你這麼個卑賤之人,與我兒離了心更是不值當的。”
“故才來走上一遭,教一教你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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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她遞了個眼色,便立刻有管事媽媽來架住我的兩支胳膊。
伺候我的下人想來阻攔求情,到底也不敢。
“想來你從前在教坊司,學的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今日便也教上你一回。”
我慌亂地側頭,餘光瞥見小廝拿了長木戒板過來,由不得我掙扎,便被人按在地上,木板在我腰上重重打下一記。
“這一下,是因你恃寵而驕,不知天高地厚。”
我疼得蹙緊了眉,想動一下卻被按得更緊。
沉悶地杖打聲再次響起,我沒忍住哼出了聲。
“這一下,是因你擾亂尊卑,不知侍奉主上。”
我竭力仰起了頭,弱聲道:“奴婢愚鈍,伺候不好大人,還請……老夫人饒奴婢一命……逐出府去,奴婢定當再也不出現在大人面前……”
話未說完,我便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放肆!老夫人沒問話,焉得你個賤婢說嘴!”
那管事媽媽是個平日做慣了重活的,這一巴掌下來我幾近耳鳴,瞬時頭暈犯起惡心。
“當真是嬌貴身子,才打兩下就作出這副模樣來!給我狠狠地打,好好立一立她的規矩!”老夫人狠剜我一眼。
“母親來怎麼也不叫人知會我一聲,您難得來一趟,我怎好不來陪你。”
恰逢此時,薛景承不知如何得了消息趕了回來。
小廝聽到聲響後便立刻停了手。
7
薛景承闊步而來,身上的緋色官袍還未來得及換下,鋒眉厲眼,正是權位者意氣風發的模樣。
然而他眉目雖笑,我卻看出了他眼底隱約的怒意。
薛景承略略看了我一眼,視線在我滲血的衣裳上停頓了一秒後才移開。
他淺笑道:“怎麼,可是下人衝撞了母親,惹得您生這樣大的氣,仔細氣壞了身子。”
而後斂著怒氣,沉聲道:“還不把人帶下去,留在這裡存心讓老夫人生氣不成。”
下人緊忙來將我扶起,小心翼翼地攙著我退下。
待離了院裡人的視線,才出言安慰我道:“姑娘受苦了……可總歸大人是疼惜您的,拋下公務頂著與老夫人隔閡的風險也要救您,眼下隻需把傷養好了,您日後還有的是福氣呢。”
“福氣……”我低頭笑了笑。
真是……天大的好福氣呀。
不過三杖罷了,瞧著赤深深的嚇人,其實也沒那麼疼。
侍女給我上藥時卻屏氣斂息,不敢動作大些,反而拖沓得一時半會也沒弄好,密麻的疼意上來讓我輕嘶了一聲。
身後的動作突然停下,我以為是被我嚇著了,道:“你別怕,我不疼。”
等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按下,我才知身後已經換了人。
“真不知道疼,又抖什麼?”
薛景承顯然從未服侍過人,手法生疏得很,一塊藥布在手裡牽扯了幾次才敢落在我的傷口。
侍女見此要幫忙,被薛景承瞪了一眼,不許她碰。
低頭躡手了好一陣才上好藥。
薛景承抬頭,將我的衣衫整了整,捉住我的手按在懷裡:“你莫怕,有我在,誰也不敢拿你如何。”
我看著他,不輕不淡地笑了笑:“有大人在,自然不會有什麼差錯。”
他輕吸了口氣,道:“老夫人久居深院,年輕時吃過底下人的虧,故而對那般出身的人謹慎了些。”
“不過她也知道我寵你,並不是真要拿你如何。”他揉著我的耳墜,軟下話來,“此番你受委屈了,來日雀雀想要什麼,我都依你。”
話裡話外,也不過是打個巴掌給顆棗罷了。
我這樣的賤籍女子,要識抬舉才是。
8
幾日後我的傷好了後,薛景承帶我去了京中最有名的船舫。
“近來有趣兒的一種新把戲,喚作鐵樹銀花,帶你來瞧瞧。”
薛景承握著我的手拉著我上了船,裡頭是早已等候領路的伙計,埋腰笑著往裡請。
剛一入座,船坊老板就上了歌舞,一個個眼中帶著鉤子般,含情帶羞地怯望著薛景承。
薛景承噙著杯酒,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了我一眼。
似是在告訴我,這世間女子哪個不是對他薛延尉趨之若鹜。
我別開眼,隻當沒看見。
他看了我一會兒,低頭將杯中酒飲盡,揮手將人都遣了出去。
船坊老板意味深長地笑著點頭出門,末了還貼心關上了門。
人都走盡了,薛景承放下了酒杯,伸手將我拉近,走至窗邊道:“看看,你若是喜歡,日後我叫他們來府上演給你看。”
半邊天色半邊銀火,燦爛盛大,驀地印出一湖星河。
“好看麼。”
我沒說話,他便又反復地問,直到聽見我說了句好看,才肯罷休。
也不顧這是什麼地方,吻了一下我的臉頰,將我拉到身前,手心貼近往下。
窗口半開,就算門外的人早已識趣走遠,可船上還有別人,說不準就不知何時來了人瞧見這一幕。
我又驚又氣地掙扎,惱火急了用力一揮手,指甲狠狠刮了一下他的臉側。
薛景承驀地一頓,隨即笑了一聲。
一把攬住我的腰肢將我抵在窗邊,身後是冷硬的檀木,我與他四目相對,一時如重重疊疊的陰霾壓下來,直叫我喘不上氣。
薛景承湊近,在我耳畔壓低聲,口吻微涼:“雀雀,別惹我生氣。”
復又淺笑道:“爺可是久曠的身子,若是待會兒一時收不住,雀雀可要忍著些,當心出聲招來了人。”
我反手抓著窗木,指尖發冷,咬牙受下他給的羞辱。
長久的時辰過去,我漸漸喘不及氣,指節扣得S緊不肯就此泄聲。
薛景承聽著我急促的呼吸,掐腰將我轉了個身,攏住我的下颌與我對視:“本官還記得,你在教坊司被打的一身是血也不肯就範時,也是如這般的眼神。”
他偏頭細細碎碎地吻我,一邊勻著氣道:“生得這樣軟,怎的偏生這樣犟,不過本官就喜歡馴你這樣的犟骨頭。”
我閉了閉眼,吐出盤桓在心頭的怒火,SS咬緊牙。
眼前煙火泯滅復又生,目眩之際突然瞥見了一個人影。
我被嚇得驚聲尖叫,瞬間臉色慘白。
9
薛景承厲色抬眸,迅速把我抱緊在懷裡轉過身去。
“別怕,誰瞧見了你,本官挖了他的眼睛。”
他安撫地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屈指拂去我眼角的淚水。
而後扯過一旁的大氅將我裹住,抽身收拾了一番推門叫人。
“薛廷尉當真是好興致啊,隻是不知是哪家的花魁娘子,能讓咱們的廷尉大人也耽溺在這溫柔鄉裡?”
調笑聲從門口傳來,正是我從前見過的辰安王。
“王爺說笑了。”薛景承拱手一禮,而後不著痕跡地正身而立,阻隔了對面探究的視線。
“許久未見,薛廷尉更是今非昔比了,就連北川一事聖上都交付給了你……哈!今日難得有緣,本王定要請薛廷尉好好喝上一杯。”
辰安王笑著拍了拍薛景承的肩,有意無意地道:“不過美酒之旁怎少得了佳人相伴,奈何本王今日所見皆是姿色庸庸,配不上薛廷尉的軒然霞舉之姿。”
“不若薛廷尉把裡面那個嬌嬌兒帶上,方才不敗了你的興。”
過了好一陣,我才聽來薛景承淡笑的聲音,他說,
“一個遣悶的伶人罷了,怎配上王爺的席面,反叫她覺得自己與旁人不同壞了規矩。王爺若是覺得無好顏色解乏,改日下官親自尋來送您。”
“薛廷尉這是舍不得?”
辰安王止了笑意,連聲音都漸冷了下來,“本王不過是聽聞薛廷尉乃淑人君子,這才有意交好,可似乎薛廷尉並無此意。”
權衡幾度,短暫的沉默後,我聽見薛景承道:“能替王爺解悶,是她之幸。”
我闔上雙眼,卻止不住涼涼寒意從背脊攀上,周身發顫。
10
得了吩咐的婢女捧匣入門,看不見我在發抖一般為我更衣上妝,而後挾著我的胳膊把我帶去了酒宴。
宴上的薛景承一早就看見了我,視線落在我周遭許久不曾移挪分毫,片刻後拿了杯酒起身朝著我走來。
“本官保證,不出三月便接你回府。”他看著我的眼睛,低聲很快說了一句。
隨即又笑著把酒遞給我,朗聲道,“去,敬王爺一杯。”
我接過酒時,又聽他道:“來日,本官替你S了他。”
辰安王抬眼上下掃過,眸光在我臉上定了瞬,而後轉向薛景承半笑道:“難怪薛廷尉舍不得,真是個嬌嬌兒。”
薛景承輕笑一聲,從容落座。
我捧著酒還沒來得及動,就被一把扯過跌在辰安王的腳邊。
他拿過酒杯強勢抵在我的唇邊,譏诮的眼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聖上久恙不愈,正是最需解憂的忠臣……我那幾個叔叔可早就按捺不住了。”
烈酒入喉,薛景承冷淡地看過來,而後斂了眸光道:“王爺為國為民,臣自當效勞。”
辰安王聞此抬眼一笑,氣氛陡然一松。
推杯交盞間,我不過是個筏子。
11
酒過三巡之後,薛景承浸墨的眼從我身上漸漸移開,他淺笑著頷首,起身關門離去。
那人忽然從後面扣住了我的腰,鉗住我的臉轉向半開的窗臺,低笑道:“嬌嬌兒,方才他是如何對你的?”
辰安王溫熱的手指輕柔停於頸側,我卻仿佛被一柄冷劍抵上了脖頸,手心攥得S緊。
風搖影動,瓊漿碎玉。
滿地荒唐之下,我認出紗簾之外薛景承的影子。
他就站在一門之外,聽我無聲的嗚咽嘶吼。
巨大的恥辱使我滿眼水色,心口跳動得似要驟停。
我順從地伸出一節軟臂攬住身前的人,可除了我自己,誰也看不出我的驚濤浪瀾,隻以為我楚楚可憐。
窗臺冷風而過,我驚瑟了一下,水氣彌漫的雙眸緩慢看向那輪湖上明月。
我霧失樓臺,他陳倉暗渡。
辰安王抱著我離開時,薛景承立於原地目送,含笑的神情眼瞳。
可細辨之下,分明寒涼一片。
12
再見到薛景承,已是我到王府的一月以後了。
“痣兒,去,見見你的舊主。”辰安王松開了我的肩,笑著看向薛景承。
我低眉起身,乖覺地跪坐在薛景承身側為其斟酒。
“痣兒?”薛景承挑眉看我。
辰安王輕笑出聲:“心口一點紅痣,本王便賜了她這個名字。”
“還得多謝薛廷尉給了本王這麼個嬌嬌兒,闲暇之餘紅袖添香,也不乏是個好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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