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去世時,傅塵之立刻跟我提了離婚。
六年了,他終於能狠狠將我踩到泥濘裡。
他很痛快。
他說:「符溪,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我點了點頭。
沒再見過他。
後來,他問我:「我都比不上一條狗嗎?」
我抱著狗,淡淡地說:「喝了多少,你跟我的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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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結婚四年。
傅塵之從來沒正眼瞧過我。
於他而言,我是一個心思歹毒的賤人。
他厭惡我,厭惡到我媽去世,他都能缺席。
前來吊唁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來看熱鬧的。
「靈堂裡,怎麼隻有符溪一個人?傅塵之呢?」
「傅家什麼時候把她當回事過。」
「這麼大的事兒,女婿都不來?」
「哎,快看……」
「什麼?」
「看熱搜,傅塵之正跟李思思在夕山泡溫泉呢。」
「嘖嘖嘖,他還真是一直鍾情李思思這個戲子啊。」
我媽病危,傅塵之不曾看過一次。
不是去李思思劇組探班,就是陪李思思去國外走紅毯。
新聞滿天飛,就是為了氣我媽,好讓她S得快點。
傅塵之知道,我媽是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他最懂,刀子戳到哪裡,可以讓我痛。
我望著我媽的棺材。
四肢百骸一下被一股巨大的悲痛包裹。
我哭不出來,我甚至發不出聲音來。
腦中不斷閃現著從小到大的畫面。
每一個清晨醒來,我不會再有媽媽。
每一個夕陽西下,不會再有媽媽等我回家。
我太沒用,就這樣讓她離開了我。
傅塵之他做到了,我痛極了。
痛到昏倒在靈堂的幹草上。
可昏倒後再醒來,我依舊還保持原來的姿勢。
人聲喧鬧,我卻被世界遺忘。
2
深夜,靈堂外傳來動靜。
傅塵之來了。
我沒動。
我知道他是來看我笑話的。
他這個人,脾氣不好,誰惹他,他就要把誰往S裡踩。
我們互相折磨了六年,終究是我先敗下陣來。
我媽臨終前,吊著最後一口氣,一直等他來。
她希望能好好勸勸他。
畢竟我和傅塵之,曾經也相愛過。
走到今天這相愛兩厭的局面,不是我媽想看到的。
我勸我媽算了,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六年,他惹我,我也沒饒他半分。
可我媽不聽,她希望我能夠和傅塵之好好地,心平氣和地聊一聊,以後好好過日子。
這是她最後的心願。
我丟下自尊,給傅塵之打電話。
然而接電話的,卻是李思思。
「塵之他在洗澡,你等會兒再打來吧。」
當時,我頭一次,近乎乞求地對李思思說:「我找他有事,你喊他一下。」
李思思卻不鹹不淡道:「符溪,你真不識趣。
「是不是非要看到他壓在我身上的樣子,你才能不這麼不要臉?」
我頹然地扔掉手機。
喉嚨發疼,哽咽得說不出話。
我望著已到了彌留之際的我媽。
好像一切都沒了意義。
贏了傅塵之又怎樣,輸給傅塵之又怎樣。
在那一刻,我厭倦透了這樣的人生。
3
傅塵之跪坐在火盆前,往盆裡添紙。
我淡淡抬眸看去,隻見傅塵之一身莊重的黑色,好似在為逝去的人送行。
「別太傷心了。」他低聲道。
誰的母親去世,不會傷心呢?
他說這句話,不過就是在我的心上扎刀。
我痛,他才痛快。
即便是這樣沉重的場面。
他也依舊可以輕描淡寫地對我說一句,別太傷心。
他是在告訴我,如果我能識趣一點,好好當個聯姻的工具。
又怎會落得這樣一個境地。
「節哀。」
他垂著眼簾,丟了一張紙到火盆裡。
火光中,他冷白的皮膚被映得通紅。
仿佛染上了幾分人情味。
但那不是人情味,是冰冷的嘲諷。
我沒說話,也不想跟他講一句話。
「電話是我沒接到,熱搜也是假的。」
他的聲音很低。
分不清其中的情緒。
但我知道。
他是故意惡心我的。
4
十四歲時,我就知道了自己與傅塵之的婚約。
那時我剛被接回符家。
外界都說我媽是勾引符向卓的小三,我是她生下的私生女。
隻有傅塵之對我釋放過善意,給了我一顆糖安慰我。
我也曾真心喜歡過傅塵之。
但六年前,我和傅塵之冷戰時,李思思勾搭上了傅塵之。
傅塵之要解除與我的婚約。
傅家看不上我這個私生女,巴不得解除婚約,因此在結婚這件事上毫無作為。
任由傅塵之侮辱我。
我和傅塵之也因此開始了無休止地吵架。
那個時候,我已經沒興趣再跟他結婚。
所以我無所顧忌,我徹底發了瘋。
鬧了個天翻地覆,罵了他祖宗十八代。
連李思思以及李思思的女兒,我都沒放過。
傅塵之和李思思同仇敵愾,差點就逼S我。
但他們也沒好過到哪裡去,李思思到現在都還在被全網罵。
那個時候,我和傅塵之已經到了不S不休的境地。
我爸知道這件事時,氣得火冒三丈,迎頭一巴掌打得我耳朵轟鳴。
符向卓咬牙切齒地對我說:「如果你希望你媽去S,你就盡管跟傅塵之鬧!」
我媽生我時是在寒冬,本就元氣大傷,產後又沒得到妥善的休養。
月子還沒出,就連打好幾份工賺錢。
因此她的身體一直不好,常年疾病纏身。
加上年輕時被符向卓厭棄,被流言蜚語淹沒,她一直有情緒方面的問題。
她的心裡一直都深愛著符向卓,她希望通過我跟他和好。
符向卓來接我時,我是拒絕回符家的。
但是我媽卻對我說:「溪溪,跟爸爸回家。」
她的眼底有著那麼深的期盼,近乎乞求,我無法拒絕她。
所以,我跟符向卓回了符家。
符向卓費盡心思地接我回來,就是為了跟傅家聯姻。
那時符向卓對我說:「如果你聽話,我會讓你媽活得開開心心的,如果你不聽話,你媽會變成什麼樣,我也不知道。」
我和傅塵之鬧到要解除婚約,符向卓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我知道,符向卓一句話就能讓我媽徹底瘋掉。
所以我放棄了反抗,乖乖聽他的話,做他聯姻的工具。
我不知道符向卓用了什麼方法,讓傅家親自上門道歉。
並且讓傅塵之娶了我。
在我和傅塵之你S我活的境況下。
我們結婚了。
5
婚後,我和傅塵之的鬥爭仍舊沒有停止。
我想過跟他和解。
曾試圖解釋他所誤會的事情。
但他說,我的解釋讓他惡心。
所以,他每次做了惡心事,都要虛情假意地過來跟我澄清一番。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給我添堵。
現在,這麼大的熱度下。
他也一樣虛偽地跟我解釋,來惡心我。
我寡淡地望著他。
「傅塵之,我媽的棺材前,你都不能放過我,你真的就這麼恨?」
這是自他出現,我說的第一句話。
傅塵之同樣抬眼看我。
四目相對。
他的眼底無波,情緒無恙,卻莫名泛起極深的冷意。
我麻木地笑了下。
我這句話真多餘。
他恨我,我也恨他。
何必多問這一句。
傅塵之:「不是你把李思思送到我那去的嗎?不就是想讓我在你媽去世這個當口,被人罵嗎?我成全你而已,你自己都不把你媽當回事,指望我把她當回事?」
我平靜垂眸,往火盆裡添紙。
李思思確實是我送過去的,因為傅塵之不配出現在我媽的葬禮上。
我知道,他必定會順水推舟地「成全我」,這是他的反擊。
他在等,我的下一招。
可他不知道,這一回,我不打算再出招了。
我不想鬥了。
我望著火光,淡聲說:「不是喜歡李思思嗎。
「連我媽病重,你都要跟她出雙入對,不願來看一眼她。
「我以為,我把她送到你懷裡,你就會心情好,會過來裝裝樣子,讓我媽高興高興。」
傅塵之難得地沉默了許久,渾身似有怒意縱橫。
隻看著我,不說話。
我沒有看他,淡淡地說:「我猜李思思那個白蓮花肯定又是梨花帶雨地勸你跟我好好過日子,說別因為她影響了我和你之間的感情,你應該很心疼她,覺得她真好,真溫柔,真善良,畢竟你就喜歡吃白蓮花這一套。」
我燒紙的手腕赫然被傅塵之捏住,仿佛要把我的骨頭捏碎。
火盆裡的火炙烤著我和他的手腕。
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他也面無表情地望著我:「她確實比你善良溫柔,最起碼她有成人之美,更不會詛咒別人的孩子。」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冰冷地看向他:「我就是沒有成人之美,我不痛快,你也別想痛快。
「我不光以前詛咒,我現在也詛咒她女兒跟她一樣,勾搭閨密的男人,跟閨密的男人喊爸爸,不要臉地知三當三。」
「符溪,你應該清楚,我和你決裂,跟李思思沒關系。」
「呵,見著一個男人就喊爸爸的白蓮花而已,確實跟她關系不大,是你賤,受不住白蓮花的勾魂術。」
6
「等我媽葬禮結束,我們就離……」
我的話沒說完,傅塵之就將一沓 A4 紙遞到了我跟前。
離婚協議四個大字映入我的眼裡。
他的聲音清冷傳來:「符溪,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他竟是一下猜到了,我的下一步。
並且先我一步,掐斷我最後的一招。
他不給我任何機會,踩到他的頭頂。
我伸手接過,沒有看內容,說:「我什麼都不要,隻要孩子。」
傅塵之嗤笑:「你覺得你爭得過我?」
傅厭出生到現在,都在國外。
傅塵之去看的次數幾乎沒有。
他討厭我,也討厭我的孩子。
他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叫:傅厭。
以前他把孩子扔在國外,現在他不把孩子給我。
都隻是為了讓我痛,而不是因為他愛孩子。
我捏緊手中的紙張:「傅塵之,因為一個白蓮花,你連孩子都不放過?你配當個父親嗎?」
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怔愣,眼底的情緒似有翻騰。
這雙眼睛,深邃如井,深情望人時,會讓人沉淪。
這麼多年,我已經忘了,他深情望我時的模樣。
他也曾穿越大半的城市隻為給我送一盒糖。
他也曾為我發瘋發狂的忍耐欲念。
他也曾親手為我做過無數頓飯。
曾幾何時,我們成了敵人,再也無法回頭。
傅塵之眼神恍惚了下。
他想說什麼,卻終是別開了眼,什麼都沒說。
在這一刻,他再次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說話,才聽到他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那要看傅厭願不願意跟你走。」
我的眼眶在這一瞬間,忽然酸澀。
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新一輪的戰鬥欲。
「如果願意呢?」
「如果願意,我會把他給你。」
我知道,孩子不會輕易給我。
但此刻,能讓他說出這樣一句肯定的話,我依然可笑的,覺得可以試著相信他一次。
我垂著眼睛,讓人給我找了一支筆過來。
在協議的最後一條,寫上傅塵之剛剛說的話。
然後籤了字,遞給他。
我往火盆裡繼續燒著紙。
淡聲道:「你走吧,別給自己添了晦氣。」
我媽不需要他的祭奠。
他每添一把紙,都是對我媽的侮辱。
我厭惡他,厭惡到想把他的腦子挖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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