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筆記 - 第1章

和許書程戀愛的第二年,我提出分手。


 


原因很簡單。


 


新生報到時,他忽略我的行李箱轉而拿了我閨蜜的。


 


事後他跟我辯解:「綿綿東西多,行李箱也比你的重,你倆不是好閨蜜嗎?閨蜜的醋你也吃?」


 


而閨蜜怯怯地附和:「寶寶,別小題大做好不好?」


 


後來社團聚餐,我丟下醉酒的許書程轉頭把他的舍友帶回家。


 


許書程當即勃然大怒。


 


我平靜地看著他,淡漠道:「顧凜喝得比你多,況且你倆不是舍友嗎?舍友的醋你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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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得知許書程會作為志願者迎新時,我激動到無以言表。


 


閨蜜俞綿惆悵道:「我聽說學長學姐們都會卡顏欸,如果長得不好看他們根本不會幫忙拿行李箱。」


 


說著,她看向不遠處朝我們走來的許書程,表情頗為豔羨,「可是染染你就不一樣了,書程哥為了你還專門當志願者,我好酸。」


 


我朝許書程揮了揮手,抽空回她:「好像會加學分吧,而且他們搬上搬下那麼累,應該沒精力卡顏?」


 


俞綿撇嘴,不置可否。


 


可下一瞬,我就眼睜睜地看著許書程敷衍地給了我一個擁抱,接著徑直略過我,轉而接過俞綿的行李箱。


 


許書程似乎並未察覺他的行為有何不妥。


 


隻是瞳孔微縮,誇張感慨:「我就知道俞綿的行李箱肯定比你的重,果然!」


 


我怔怔地盯著我身側比俞綿明顯小一號的行李箱,傻眼了。


 


一小時前我還在高鐵上許書程就給我發消息:【寶寶,我當志願者就是為了你,誰都不許碰我寶貝的行李箱,隻有我才配送你去宿舍!】


 


但此時的許書程顯然忘記他前不久才給我的承諾。


 


並排走的俞綿最先意識到我情緒不對,快到宿舍樓時,她扯了扯許書程袖子,有些為難:「書程哥要不你幫染染拿吧,我自己可以的。」


 


我握著拉杆的手微微攥緊,想賭氣說不用。


 


許書程卻飛快打斷我:「不差這幾步路,何況黎染力氣比你大多了,你忘了嗎?高三那年她可以徒手把水桶扛到四樓呢!」


 


俞綿捂嘴偷笑:「我當然沒忘,染染力氣大可是學校公認的呢。」


 


聽著他們二人有來有往地打趣,我隻是沉默。


 


到宿舍後,許書程撂下一句中午接我一起吃飯便匆匆離開。


 


俞綿自來熟地和另外兩位舍友攀談。


 


其中一個八卦問:「你和剛才那位學長認識啊?看你倆聊挺歡,學長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俞綿耳根倏地通紅,絞著手指不說話了。


 


舍友像是挖到什麼猛料一般,頓時來了精神。


 


「不是吧?真被我猜中了!表白牆常駐嘉賓許學長居然是你男朋友?」


 


俞綿收拾行李的手一頓,慌張地看向我。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


 


她怯怯地否認:「不是,書程哥是黎染的男朋友。」


 


沒等舍友說話,她又快速補充,「不過我和書程哥是發小。」


 


我自嘲,咀嚼著「發小」兩個字,把最後一件衣服掛到衣櫃,淡漠地接過話茬:「糾正一下,許書程不是我男朋友。


 


「是前男友。」


 


2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固。


 


凝滯半晌,誰都沒再開口。


 


俞綿的眼圈瞬間紅了。


 


片刻,她梨花帶雨地湊到我身旁,小聲問:「寶寶,怎麼了呀?」


 


我後退一步,和她拉開距離:「沒怎麼。」


 


她不依不饒地扯住我的袖子,語氣低微:「就因為書程哥沒給你搬行李?」


 


我面無表情地抽出手:「隨你理解吧。」


 


她像被踩中尾巴的貓,驀然拔高音調:「黎染,你別小題大做行不行?


 


「又不是我讓許書程幫我拿的,是他自己願意的!


 


「你不開心就衝他啊,衝我甩什麼臉子?」


 


我看著炸毛的俞綿,忍不住冷笑:「邊界感三個字你知道怎麼寫嗎?」


 


俞綿神色一僵,訕訕地閉麥了。


 


我本來沒打算戳穿她的小心思,在高鐵上我還給自己洗腦。


 


許書程和俞綿是發小,從小長到大的情分,讓他倆斷交顯然不太可能。不過沒關系,隻要他們能保持該有的距離,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知這倆不僅絲毫沒有邊界感,反而臉皮厚到舞到我面前了。


 


我從行李箱的夾層裡翻出幾本筆記,把它們全部整理好,打算中午還給許書程,順便和他提分手。


 


筆記的邊緣已微微泛黃,我腦海不由浮現出去年暑假的點點滴滴。


 


許書程是中央空調這件事我其實早有耳聞,所以高二那年面對他的告白,我沒猶豫,直接選擇拒絕。


 


俞綿替他辯解:「我覺得書程哥不算中央空調,他隻是家教好所以才對誰都好,但他喜歡的人隻有你啊。」


 


被墨跡得煩了,我開玩笑要撮合俞綿和許書程。


 


俞綿卻不肯:「我牽書程哥的手跟牽我自己的手沒區別!你讓我跟他談戀愛還不如讓我去S!」


 


當時的我並沒當一回事,可轉機很快到來。


 


我高考失利,差幾分和 A 大失之交臂,在爸媽的建議下,我選擇復讀。


 


許書程就是在那時出現的。


 


三伏天,他在我家樓下蹲了整整一個下午,隻為給我送幾本筆記。


 


汗水打湿他額前的碎發,透過熱氣縈繞的空氣,許書程真摯的眸子直直撞到我的心髒。


 


我看著筆記裡一板一眼的字跡和各種知識重點,腦子一熱,終於答應和他試試。


 


復讀的一整年,我整日埋頭於做不完的題、熬不完的夜,焦慮和崩潰常常如影隨形。


 


而許書程就像及時雨,哪怕大一課多,他也總能第一時間覺察到我情緒不對,專門抽空鼓勵和陪伴我。


 


QQ 空間裡,他給我留言:【黎染,我在 A 大等你,加油!】


 


同樣復讀的俞綿苦哈哈地和我抱怨:「許書程真重色輕友啊,憑什麼我沒筆記,我沒宵夜!」


 


為了照顧俞綿敏感的心情,每次許書程給我點奶茶和宵夜我都會立馬給她再點一份。


 


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她明知我有情感潔癖,明知許書程是為了我才當志願者,卻依舊沒拒絕許書程向她伸出的手。


 


3


 


半小時後,我和俞綿一前一後下了樓。


 


俞綿白著小臉試圖挽我胳膊,我始終和她保持一小段距離。


 


在她耐心即將耗盡時,等候的許書程突然衝過來,二話不說將她抱了個滿懷。


 


「染染!猜猜我是誰?」


 


被捂住眼睛的俞綿脊背一僵,下意識覆上許書程手背,輕輕地拍了拍:「書程哥,是我,我是綿綿呀。」


 


許書程倏地松開手,轉頭錯愕地看向一旁的我。


 


「對不起染染,我隻是覺得這件衣服很像你的,我不是故意認錯……」


 


我攥緊裝書的袋子,右手默默地掐緊掌心。


 


三秒後,我深吸口氣,平靜說:「沒關系。」


 


確實沒關系。


 


俞綿短發、身高一米六。


 


而我長發、身高一米七。


 


這麼明顯的特徵都能被他忽視。


 


我隻想說:兩隻眼睛不要就捐了吧。


 


瞎比。


 


我這個當事人都沒說什麼,許書程和俞綿自然也順坡下驢。


 


路上,許書程似是找補,討好地跟著我:「我記得染染喜歡吃辣,二食堂剛好新開了一家麻辣香鍋,我們就吃那個吧!」


 


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俞綿卻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唇,我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麻辣香鍋端上桌,許書程貼心地給我和俞綿又一人遞來一杯奶茶。


 


俞綿摸著熱奶茶噘嘴抱怨:「這麼熱的天你故意給我買熱飲?你想熱S我啊!


 


「染染,我和你換吧,我想喝冰的。」


 


沒等她伸手,許書程就白了她一眼:「你這幾天不能喝冰的!」


 


俞綿耳根一紅,不情願地收回手,小聲嗫嚅:「你管得比我爸媽還寬,你怎麼知道我不能喝冰的?」


 


許書程脫口而出:「大姐,你可長點心吧,你生理期你不知道啊?」


 


我:「……」


 


我已經找不到任何詞匯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就像被迫吞了一隻蒼蠅,如鲠在喉。


 


俞綿生理期這麼私密的事許書程都了如指掌,可想而知他們私底下背著我聊多大。


 


雖然已經做好分手的打算,但我的胃還是在此刻翻江倒海地和我抗議。


 


是的,我想吐。


 


許書程旁若無人碎碎念:「你和染染的生理期我都記在備忘錄了,染染復讀這一整年多虧了我,要是沒我,她哪有空顧這些零碎事啊。」


 


他邊說邊邀功似的給我夾了一筷子麻辣香鍋。


 


我把碗往旁邊挪了挪,輕聲打斷他:「許書程,我不吃辣。」


 


他手一頓,尷尬地僵在半空。


 


「哦,對,我忘了,你吃不了辣,愛吃辣的是……」


 


「是俞綿。」我環抱雙臂,面無表情補充道,「我們談談吧。」


 


食堂門口,許書程滿眼不解,壓低聲音衝我吼:「因為這點小事你就要和我分手?


 


「黎染,至於嗎?」


 


我點頭:「至於。」


 


他的表情一點一點冷下來:「我記你倆生理期有什麼不對嗎?你是我女朋友綿綿是我發小,我不想偏心,想一視同仁怎麼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你有一視同仁的權利,我自然也有提分手的權利。」


 


說完,我把袋子塞到他手裡。


 


「裡面是你當初給我的復讀筆記,現在物歸原主。」


 


4


 


走到拐角處,我突然想起身份證好像被我不小心塞到袋子裡了。


 


我隻好厚著臉皮原路返回。


 


許書程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鼓起勇氣剛抬腳,可下一瞬,我就看到不遠處的許書程高揚起手,然後,毫不猶豫地把袋子往旁邊的垃圾桶一丟,雙手插兜,轉身走了。


 


瞬間,我心髒不受控制地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腦袋也跟著嗡嗡作響。


 


思緒漫無目的地飄到了去年那個下午。


 


當時的許書程把筆記當寶似的裡三層外三層包好了親手放到我手裡。


 


「染染,這是我整整三年的心血,你答不答應我都沒關系,我沒想道德綁架你,但是這些筆記你一定要收下,我真的很希望它們能替我為你盡一點綿薄之力。」


 


可現在,我答應許書程「試試」的契機,就被他親手,如丟垃圾那般丟進了深淵裡。


 


我想我錯了。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心軟、不該把感動錯當愛情的起源。


 


我擦掉眼淚,小醜一樣走向垃圾桶。


 


沒想到有人先我一步注意到了那個紙袋。


 


少年長身鶴立,包松垮地掛在肩上,他捋了把頭發,鋒利的眉眼都露了出來。


 


接著他不緊不慢地彎腰,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兩根手指輕輕向上一提,紙袋便到了他手中。


 


午後溫柔的陽光打在他身上,他轉身,在人來人往的食堂門口,精確無誤地對上我錯愕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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