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陸韫多年,我終於得償所願。
可後來我才知道,他隻是拿我當工具,與初戀較勁。
我從來不是他的首選。
我曾以為,隻要他和我在一起,我會始終甘之如飴。
但與他結婚第四年,我突然發現,我不愛他了。
1
陸韫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
綿密的吻將我擾醒,房間沒有留燈,他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隻依稀可見。
Advertisement
陸韫跪坐在他常睡的那半邊床上,俯身壓下來,一手禁錮我的後頸,一手壓著我的肩膀。
突如其來的重量和親吻讓我喘不過氣,我用力掙脫開,側身偏頭,以一個背對他的姿勢喘勻呼吸。
「我明天加班,早上還要去公司。」我在黑暗中開口。
一隻手陡然伸過來,掐著我的下颌將我的臉轉過來,陸韫像是被我的抗拒和冷漠刺激到,力道大的讓我的骨頭都隱隱發痛。
「你見湯楓了!」聲音從牙縫裡擠出,即使現在看不清楚他的眼神,我也能感受他渾身散發的刺骨寒意。
外面落了雨,陸韫的身上也有點湿意。樓下的馬路行駛過一輛車,帶起一片水聲,遠光燈掃過窗戶,從遮光窗簾的縫隙裡漏進一束光。
就著這透進來的一束光線,我直視陸韫的眼睛,聲音平和地問:「你不是也經常見林欣嗎?」
下颌處的力道一僵,隨後泄去,房間復又恢復漆黑一片,陸韫沒再吭聲。
我又轉過身,闔眼繼續我的睡眠。
我是真的很累,沒精力跟一個連神志都不清醒的人置氣。
陸韫剛剛的行為反常,清醒的陸韫不會管我見不見湯楓。但我也沒有很驚訝,他吻我的時候我就聞到了呼吸裡摻雜的酒氣。
誠然,我和他是結婚四年的夫妻。
誠然,他口中的湯楓是我的前男友,我口中的林欣是他的前女友……
2
季荨說我在對陸韫的感情上就像是撲火的飛蛾,執拗又愚蠢,與我的性情很是違和。
「這並不像是你會做出來的事。」她疑惑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惱。
聞言我隻是一笑,並不知道怎麼解釋。
季荨是我大三的公選課上認識的,而在認識她之前,我已經認識陸韫四年,也喜歡了他四年。
我和陸韫的家鄉不似大學所在的城市夏樹蒼翠,細雨溫潤,也不似現在工作的城市燈紅酒綠,流光溢彩。
北方的小城總是風也幹燥,雨也利落,高中回憶裡的場景印象最深的除了那堆滿課本的教室,就是那片總是空氣清朗的籃球場。
那時我管理著學校的廣播站,每周會選一節自習課去跟負責的老師對稿子,去廣播站的路上,會從球場路過。
「诶!小心球——」
可能應了那句古話,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湿鞋。
被籃球襲擊這種經常出現在青春少女小說和電視劇裡的情節,偶爾在我身上發生一次,真是再正常不過。
好在我走這段路的時候常常保持警惕,聽到聲音後我反應迅速,立馬抱著稿子閃身。
籃球還沒有飛到我剛剛站的位置就被一道身影攔截,緊接著,那道身影倒在地上,沒能站起來。
「诶呀,陸韫你沒事吧!」一群男生圍過來。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陸韫的名字,下意識以為是「運氣」的「運」,暗想這位的父母是多想自己的兒子有個好運氣。
可惜有一個詞叫事與願違,那天陸韫並不走運。
——我沒有中招,倒是他為了不讓球砸到我,慌亂之下崴了腳。
這種場面,我道歉也奇怪道謝也尷尬,隻能站在原地看著他被人七手八腳地抬起來,送去醫務室。
走之前注意到我在看他,他朝我展顏笑了一下,像是毫不在意自己腳上的傷。
彼時正值暑假過完開學還沒多久,天氣很晴朗,少年的笑容比太陽晃眼。
3
第二次聽到陸韫的名字,是在周一的年級大會上。
會上年級主任說有本年級的同學打籃球的時候崴到了腳,已經強制要求高三不能接觸籃球,勒令其餘年紀學生之後要少進行這類危險的運動,以免耽誤學習。
話畢讓開學檢測進步最大的學生上臺分享經驗。
「高二 19 班,陸韫。」
一個拄著拐杖的身影從主席臺側邊一瘸一拐上臺,主任的臉頓時像吃了蒼蠅,青紅交加。
周圍的學生見平時疾言厲色的年級主任吃癟,紛紛開始憋笑。
陸韫倒是坦蕩,站在臺上仿若身處風眼中心,出奇地鎮定,一切不關己地笑著開始了自己的發言。
那周我下意識地挑選了和上周同樣的時間去廣播站對稿子,回來又鬼使神差地走到理科樓就拐上樓梯。
文理兩棟教學樓之間有長廊連接,我並不算是繞了遠路,但是因為平日裡文理科的學生之間接觸甚少,沒有特別的事情大家不會去對方的地盤上亂逛。
高二都在三樓,我沿著教室外的走廊緩緩走過,其他教室的都坐得滿滿當當,走到 19 班門口,裡面果然是空曠的。
我沒猜錯,這節是他們的體育課。
隻有一個人因為腳崴了行動不便,趴在課桌上睡覺,我走到窗前看他們班的座位表。
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在眼底滑過,總算找到心裡想的那個。
原來是「陸韫」。
裡面的人察覺到有人在外面,抬起頭看了過來。
我不期然和陸韫的視線對上,對方的眼睛裡盛滿疑惑,他可能已經忘了我這個人。
考慮到他腿腳不便,我在他們教室門口猶豫了一下,往前走了兩步。好在陸韫的座位就在中間的第三排,幾乎是靠近門口的位置了,沒引起我太多闖入別人空間裡的不適。
「你的腳還好嗎?」我先開口問他。
陸韫臉上露出恍然的笑容,想起我是誰了。
我掏了掏口袋,從裡面掏出一盒旺仔牛奶遞過去,「那天要謝謝你。」
「哈哈,沒有我你也不會砸到的。」陸韫如是說,但是也沒有拒絕我的謝禮。
這件謝禮也是我臨時起意隨手拿的,想著好歹也算是牛奶,補補鈣。
那時我本還擔心陸韫一個大男生怕是不喜歡喝這麼甜的,隻是抱著試試的心態,和他在一起了我才知道,我那天瞎貓撞上S耗子,陸韫很喜歡甜味的飲料。
4
我去廣播站對稿子的時間固定下來,廣播站的老師打趣我,「怎麼這幾周變得這麼有規律起來?」
我笑笑,說可能周三的課少。
坐著的時候口袋裡的那盒旺仔牛奶輕輕硌著皮膚,存在感不是很強,也讓人難以忽視。
稿子對完我站起身,暗自調整了一下牛奶的位置,向老師告別。
如今我從理科樓上去已經是輕車熟路,走到 19 班的門口,這次裡面空無一人。
我把牛奶掏出來,與上面誇張的笑臉面面相覷。
和陸韫第一次相遇的餘韻就這樣持續了三周徹底結束,旺仔牛奶送到第四盒的時候,陸韫崴到的腳完全痊愈。
我將沒有送出去的牛奶插上吸管,送到自己嘴裡,邊吸邊回教室。
流過舌尖的牛奶依舊很甜,我眉頭微皺,還是老老實實喝完了。
小時候我不好好吃飯,奶奶總是買這種牛奶來哄我。就這樣養成習慣,奶奶去世後我就自己買,一喝喝了十幾年。
其實按照我現在的口味,這款牛奶對我來說已經太甜了,但我不是一個輕易改變習慣的人。
高中總是過得很快,時光附著在一次次的考試裡,附著在校園路旁日漸飄落的樹葉上。北方入秋雖沒有南方那麼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但也讓人感覺到一點突然。
國慶的假期學校讓提前一天回來,說要帶我們秋遊。
每次集體的外出活動無非就是爬爬山,自己帶點零食中午在山上搞個小野炊。
以往這種活動我因為身體素質較差,時常爬個半山腰就開始休息,跟同行的朋友找片地方坐著聊天,等快到集合的時間再跟隨山上下來的大部隊一起去山腳下匯合。
那天我們出乎意料地超長發揮,硬是爬完全程的三分之二,但因為速度慢,下山的時候落在大部隊後面。
「我的傘好像落在剛剛休息的地方了。」我摸了摸書包側面的口袋,發現少了東西。
還沒走多遠,我打算回去拿一趟,「你們先慢慢走,我待會兒追上你們。」
我跟同行人告別,一個人逆著人群朝上走去。
天色逐漸陰沉,季節交替時天氣說變就變,出來的時候老師就提醒我們要帶把傘以防下雨。
剛從石階上找到我遺落的那把傘,豆大的雨點就打在了背上。現在還沒有完全轉涼,雨來的又急又猛,頃刻連綿成瓢潑之勢。即使撐著傘,雨絲還是被風卷進傘下,打湿衣服,冰涼的雨水和著秋風,冷的人想打哆嗦。
我想先找個地方避一下雨,又怕一個人落在後面不安全。
正糾結著,山頂方向的山路上衝出來一個人。
那人身上的白襯衫已經淋的半湿,看來叛逆地沒有聽老師的囑咐,沒有雨傘遮蔽,隻將書包抵在頭頂。
看清那人的臉後,我用力喊了他一聲:「陸韫!」
陸韫向我看過來,見我舉著傘朝他走近,也加速跑到我身邊來。
雨傘沒過陸韫的頭頂。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陸韫的個子高,我舉傘有些費力,他將傘接到自己手中,問我。
「回來找傘的,沒想到這麼快派上用場。」我笑笑。
「先找地方避一避吧,雨下這麼大其他人也不會走的。」
說罷陸韫轉頭四處尋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這座山是小有名氣的景區,上山的途中到處都是崖壁,經過風吹雨蝕形成了各種各樣凹凸不平的石頭嵌在山壁上,我和陸韫找了一塊可以容納兩人的凹處坐進去,這片地勢稍高又背風,石壁遮擋的這一小塊天地竟然還是幹燥的。
「你怎麼一個人下來?」坐定之後我問陸韫。
「我也是回去找東西。」他避重就輕。
見他不想多說,我也沒有追問他回去找什麼,找到與否,打開書包從裡面掏出紙巾,分給他一半擦拭。
雨勢愈來愈大,但是這不是一場會持續很久的雨。山間各種樹木灌叢,石路臺階,讓雨水落下的聲音裡也有著各種各樣的雜音,噼裡啪啦並不純粹。
我看著陸韫崴過的那隻腳,他坐下來的時候褲腳被扯上去一截,腳腕漏了出來,微紅,有點腫。
「你的腳還沒有好透,不應該來參加爬山這種消耗量大的活動。」我微微蹙眉,因為擔心,語氣帶了以我們此時的關系來說有點冒犯的責怪。
陸韫一怔,馬上回神解釋,「本來已經好全了,體育課上完都沒有什麼異常。」
依舊時不時有雨絲飄進來,我將傘挪動了一下,擋住了他能被淋到的腳腕。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