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膝蹲在門邊,耳畔是系統不斷催促我離開的提示音。
說不清為什麼我會蹲在沈嘉禾門外,可能是非要親眼見到才會S心。
我揉了揉發麻的小腿,站起身,剛準備換個角落繼續蹲,卻聽見咔嗒一聲輕響。
身後的門開了。
昔日裡的清冷學神揪住我的後衣領。
眉眼微垂,面色潮紅。
他的指尖很燙,呼吸也燙,燙得我忍不住瑟縮,卻又渾身僵直無法動彈。
系統催促離開的聲音在那一刻也戛然而止。
因為沈嘉禾說:
Advertisement
「怎麼不按劇情繼續了?」
8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望著他結結巴巴地「你」了半天,最後在拐角電梯響起時被他一把拉進房間裡。
劇情、失控、繼續。
重逢後意外提前的劇情,晚宴上被女主刁難時替我出頭,包括現在——
徹底亂掉的劇情。
似乎都在說明,沈嘉禾對系統的一切早就有所察覺。
但此刻的我無暇顧及那麼多。
被緊攥住的手腕仿佛也被他滾燙的體溫所侵染,像是努力抑制自己的本能,他的眼角有些湿紅。
我怔怔地看著沈嘉禾。
我以為他會吻下來。
但是沒有。
有人伸出雙臂,很用力地擁抱住我。
他的額頭抵在我的肩上,於此同時,我聽見沈嘉禾低聲問:
「商漁,五年前壞掉的手環,你修好了嗎?」
我的身體一僵。
莫名的,我的指尖有些顫抖。
我掙扎著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在他受傷自嘲的表情中,盯住他的眼睛,拽住他本就已經凌亂的領口。
沒有任何徵兆的,吻上了他顫抖的唇。
9
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沈嘉禾還是那個隻能被我欺負的清冷學神。
寄人籬下久了,家裡的佣人對他偷懶懈怠,似乎篤定他不會告狀惹禍。
直到我把佣人克扣偷藏的物件倒在眾人面前,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對沈嘉禾一字一頓說:
「沈嘉禾,我嬌縱任性,是因為我本來就是這樣。」
「不會因為家裡住進個不相幹的人,就故作大方地委屈自己,偽裝成聽話懂事的乖乖女模樣。」
「但是,你住在我家,不是來餓肚子受委屈的。」
我把零散在地面的東西踢到他的面前,其實也都不是什麼貴重物件,被私藏的營養品,被克扣的早餐,可能還有一些沒被抓包的晚間水果。
如果不是某天早課他因為低血糖差點暈倒,也許我也不會發現。
我把玻璃杯裡的牛奶倒了一半,塞進他手心。
「所以我有的,你也會有一份。」
「但你對一切隱瞞不說,因此連累我今天的早餐也隻有一半。」
「所以現在,是你欠我。」
在我一通咄咄逼人、顛倒是非的話語中,沈嘉禾安靜地喝完那半杯熱牛奶。
最後在我轉身離去擦肩而過時,他垂下眼睛,低聲說了一句:
「謝謝。」
那天之後,我依舊在系統的指使下欺負沈嘉禾。
他一如既往地隻對我服軟低頭。
唯一不同的是,那個曾經會忍氣吞聲的沈嘉禾,已經學會了拒絕和反駁。
他會在被我欺負以後,在對我的學科補習上找機會找補回來。
也會在我蹲在角落羨慕別人能自由自在地跑步時,給我遞來錄下的第一視角跑步視頻。
沉悶、急喘、窒息。
似是安慰,他揉亂了我的頭發。
他說:「你看,跑步其實也沒什麼好。」
直到我十八歲生日那天。
我知道他攢了很久的錢給我買禮物,那天晚上,我們一起逃離明亮喧囂的宴會,躲掉大人們假借慶生名義的觥籌交錯,避開那些別有用心的祝福和假笑。
我們就躲在那片木香花下。
他抿起一點唇,認真地把新的心率手環給我戴好。
垂下的眼睫在他臉頰落下一小片陰影,眉眼比平時秾麗一些,唇色被抿得有些紅,漂亮得無可挑剔。
木香花飄落下來砸在他肩頭的剎那。
驟然響起的手環預警音急促而沉重。
就好像那時我幾近壞掉的心跳。
我捂住不停震顫的手環,好像這樣就可以藏起我的心跳。
我捏緊了指尖。
掩飾般的,我對沈嘉禾說:
「手環壞掉了。」
目光相撞的瞬間,我似乎看見他眼底細碎的波光潋滟。
他沒有拆穿我的謊言,隻是笑著說:
「嗯,是手環壞掉了。」
急促跳動的心髒一如此刻,沈嘉禾抵在我的肩。
肩頸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
他低聲問我:
「商漁,五年前壞掉的手環,你修好了嗎?」
我藏起不住顫抖的指尖,就像五年前那樣,想要藏起我再難遮掩的心跳。
「……沒有。」
沈嘉禾依舊沒有戳穿這個謊言,他平靜地問:
「嗯。那你,把它丟掉了嗎?」
我沒有回答。
我聽見門口的短促敲門聲,還有催促沈嘉禾去往發布會的電話,但他卻毫不關心,細碎的吻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最後記得的,是他的那句「不許分心」。
穿透厚重窗簾縫隙,從落地窗斜斜打進來的那道光。
還有滾落在枕頭邊、映照凌亂微光的那枚袖扣。
10
我逃跑了。
趁著沈嘉禾醒來後處理發布會後續的時候,逃跑的。
腦子有點亂,系統重新連接上我,它很不解:
「為什麼沈嘉禾會知道劇情的存在?」
我毫不猶豫反問:
「這個問題不應該是我問你嗎?」
系統忽然沉默,我的世界再次安靜下來。
很好,把問題反拋給別人,內耗的就不會是我了。
得到問題答案的方式也很簡單,就是開門見山地去問沈嘉禾。
但是嘴巴很痛,渾身都很痛。
所以我現在不太想見到他。
很快,系統就從糾結疑惑的情緒中脫離出來了。
它重新振奮起來。
「沒關系,我還有 plan C,新劇本一定可以的!」
我好脾氣地看完系統給的新劇本。
重逢的男主和女配因意外而聯姻,惡毒女配卻再次拋下男主,和別的男人一起出國。
一氣之下,男主娶了女主,虐身虐心之後,幡然醒悟。
我沉默了很久,耐心地和系統說:
「你確定商悅可以完成這個劇情?」
「畢竟好像每次掉鏈子的,都是她。」
系統也有些不確定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咱們的任務完成了就行,其他的就不歸我們管了。」
指尖一頓。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11
果不其然,沒等多久,沈氏要和商氏聯姻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系統卻忙不迭地給我安排了新的「相親對象」。
我在國外相識的、配合我上演為愛逃婚戲碼的醫生周琰。
它定位了周琰的位置,申城的一所酒吧。
周琰見到我時很意外,但他很快軟下眉眼笑開來,說一切都是緣分的安排。
我心想。
不,一切都是系統的安排。
我在國外的前幾年,是周琰陪在我身邊。
起初是因為心髒手術。
後來就不是了,因為他向我告白了。
周琰把我點的酒推到一邊,給我重新點了一杯沒有度數的飲料。
他忽然問我:
「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其實還好。
我在國外讀完了大學,也匹配到了一顆健康的心髒。
蹦極、滑雪,像是在回答五年前那個不能劇烈跑跳、病弱的我,我嘗試過各種極限運動,看過極光,體驗過高反,到最後發現,世界很美好,但其實也就那樣。
我彎了彎眼睛,剛想回答。
不遠處卻有人不確定地問了一聲:
「商漁?是姐姐嗎?」
我抬起眼睫,隻見商悅坐在不遠處的卡座上,驚訝地喊出聲。
一同朝我望來的一群年輕人裡,也有幾個圈裡相識的好友,最後是被簇擁在中間的是沈嘉禾。
他們顯然是注意到了我身旁的周琰。
有人神色曖昧,不禁笑說:
「看來圈裡最近又要再添兩樁喜事。」
指的無非是我和周琰,還有商悅和沈嘉禾。
他們並不知道沈氏要聯姻的對象究竟是誰。
我靜靜地看著,隻見商悅害羞地笑了笑。
「我們其實……不著急的。」
在喧囂的起哄揶揄聲中,主位上的男人卻淡淡舉起面前的酒杯。
交疊在一起的雙腿修長,袖口被挽起,指尖虛虛搭在膝上,神色冷淡疏離,卻又似笑非笑。
「商漁——」
沈嘉禾在喊我的名字。
「不過來和你的未婚夫,碰一杯麼?」
12
喧鬧霎時安靜下來。
其實還沒有正式訂婚,算不上什麼未婚夫。
但我還是抱歉地向周琰笑了笑,沒有喝他新點的那杯飲料,徑直走到沈嘉禾面前。
接過他手上的那杯酒,將剩下的酒液一飲而盡。
我摸摸他的頭,在一眾驚駭震惶的視線中將杯子重新塞回他手心。
我和沈嘉禾說:
「乖,回家等我。」
在衛生間洗手的時候,我碰見了商悅。
她的目光明明忿恨,卻還要裝作乖巧的模樣。
讓我看著覺得實在有趣。
推門離開前,我聽見她委屈說:
「姐姐,我是真的很喜歡沈嘉禾。」
「你能不能把他,讓給我?」
放在門把手上的指尖一頓。
我松開手,回過頭,忽然問她:
「我看過你被收養前的成績單。成績不錯,可以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學。」
「但是為什麼,你在大學時翹了那麼多的課?」
聲音一頓,商悅的聲音卻忽然變得尖銳起來。
她的目光有些怨恨:
「那又怎樣?隻要我姓商,就沒人敢借題發揮。你在這個家裡過了整整十八年,得到過那麼多的特權。」
「這一點,你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
我平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所以她把時間浪費在諸如今晚這樣看似有用的社交,她總以為自己隻要姓商,就可以不努力、不再把時間投資在自己身上,而是寄希望於旁人,渴求他們能在危難關頭拉自己一把。
是一種策略。
但是很愚蠢。
我彎起眼睛笑了笑。
「商悅,沈嘉禾對你而言,是可以轉讓的物件嗎?」
「所以你會開口讓我把他讓給你。」
她的目光有些閃躲,沒有回答。
「我給過你機會的。公平競爭,在我離開的這五年裡,從來沒有和沈嘉禾有過任何聯系。」
「你的系統為你寫過那麼多次劇本,可你一次都沒能抓住。」
在商悅慌張煞白的臉色中,我抬手將她額角的碎發撩至耳後。
我輕輕歪了歪頭,耐心問她:
「擁有屬於我的人生,感覺怎麼樣?」
「但是不得不說,你真的把我的人生,過得很爛哎。」
沒再過多糾纏,我轉身輕松地朝外走。
拉開門,卻見沈嘉禾站在門外。
不知究竟站了多久。
13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話。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天酒店的意外之後,我本想溜走冷靜冷靜,誰知還沒出大門就被沈嘉禾拎著後衣領抓了回來。
似乎他時刻知道我的動向。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劇情的,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系統的存在。
但我們誰都沒有主動問起。
系統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第一次見到它大氣不敢出的模樣。
「商漁……我不是她的系統。」
我聽見了它戰戰兢兢、又帶著點委屈哽咽的解釋。
「那些劇本是我在主系統裡接收下載的,不是我特意為她寫的……」
「我知道。」
我打斷了系統的話。
我的確懷疑過系統是商悅的系統。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