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皇帝的神魂回到四十年前去懷念他早S的白月光。
皇帝以為白月光皇後是為別人殉情而S,卻意外發現白月光的S另有隱情。
兇手是他最愧對的女子與最信任的大伴,他們全部早逝。
一生長壽的皇帝試圖以命換命,卻發現他誰也救不了。
因為他早就S過一次。
1
更始三十五年三月三深夜,我在昌華宮第一次見到陛下。
最苛刻的史官都秉筆稱贊“千載可稱,一人而已”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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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跡甚秘,自密道進去宮廷,不為外人所知,隻因所行之事不甚光彩。
一生不信神佛的陛下於鬼節夜召術士,問鬼神之說,傳出去恐有損聖名,得老來昏聩之名。
可歷數陛下登極三十餘載,何曾昏聩過?
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是:“聽聞汝乃嶺南術士高手,是否可行漢朝李夫人之舊事,引亡魂歸來相見?”
"陛下欲見何人?小人需以此人生前遺物為引,不見於人前,卻可見於陛下識海。”
他指向放在寶座之側,整齊疊起的衣裳,平靜道:“舊人。”
我走近要拿起衣物一瞧,再看清那一刻,卻失了言語。
那是一件鳳袍。
但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皇後沒有封號不設牌位不設享祭,生時無名,S時無號,是陛下最深的忌諱。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此衣,逝者可曾穿過?”
陛下似乎認真想了想,唇角抿起一抹不辨喜怒的笑:“不記得。”
那我咋施法?玩我呢?雖然早就聽說陛下賢明但性情偶爾難以琢磨,真讓我攤上還是欲哭無淚。
作為一個合格的乙方,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需求也要給甲方創造需求,特別是能玩九族消消樂的甲方爸爸。
我諂媚道:“無妨,您告訴我是誰,小人再另想法子喚她出來。”
我得確認一下是不是那位無名皇後,萬一是陛下哪位早逝的寵妃,這不就馬屁拍馬腿上了嗎?
隻要確認天底下最大甲方的需求,就算是五彩斑斓的白,我也得給他造出來。
誰知道陛下略微愕然一會兒,才輕聲道:“聽聞你的術法通天徹地,連朕所想是誰都猜不出來嗎?”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他居然真的要五彩斑斓的白!
真是那位倒霉皇後?
這是人老就想起來少年夫妻情誼深了?又不好意思說自己年輕時候過於薄情?
我懂,我懂!懂懂懂,沒人比我更懂甲方需求。就算不是,我也有師父給的壓箱底法子帶他慢慢找人。
“若無遺物不可引魂,但小人有一法,可追溯前塵過往,返回舊日再見故人,隻是已發生的因果難改,此法也隻能重現過往,而不可改變過去、”
這法子是我壓箱底的獨家秘傳,我師父一輩子都沒用過幾次,最後一次還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準。”
香爐裡回塵香徐徐升起,在得到天子默許後,我施展術法回塵引夢,令自身靈識進入陛下之體,以我之魂力攜陛下靈識再入前塵,借已故舊人之體回溯往昔,得見故人。
皮影可造假,人的記憶卻是做不得假的,此法涉及因果,施展起來損及陽壽。因果越大,折壽越多,故而術士一般會借經歷過舊事卻已於當世作古之人的視角,方能最大程度規避因果反噬。
雖然聽說施術者付出極大代價可強行更改因果,傳說我師父與他的那位客人做到了,可惜我的術法沒有他高深,隻能做到追溯前塵,而不能改因果。
希望甲方爸爸滿意,醒來能賜我幾枚人參補補。
希望我比短命的師父活的稍微長些。
回塵香中,時光回溯,我隨同陛下來到了四十年前的魏宮。
那個時候的陛下還不是陛下,他是五皇子郭裴,生母是一名不經傳的貴人,無聲無息生下一個兒子,無聲無息早逝。
此時我與陛下共體,借陛下神識共同棲於陛下幼時大伴阿忠之體。真正的阿忠早已逝去,又一路見證陛下登位之路,是最合適的棲身對象。
曾經的他帶著四十年後的我們來到了一處極小的靈堂。
白布被風吹的翻飛起伏,卻僅僅局限一狹室之內。
今夜皇後千秋夜宴,處處張燈結彩,無人會為了一個小小貴人觸皇後霉頭,就連這一室哀悼都是天子榮恩。
年幼的五皇子郭斐靜跪於長明燈前,在滿宮喧囂中靜默如石。
宦官軀體裡的陛下似乎不願在我面前回憶幼時窘迫,操縱軀體轉身守在偏僻處,他把目光移向破敗的院門。
直到一襲黃裙撞進視野,在荒草叢生的院落裡分外明豔。
黃裙少女雪膚花貌,容若春曉之花,一雙秋水剪瞳卻盈著幾分驚慌,她似乎躊躇半晌,才下定決心奔向破舊的靈堂。
她站在門檻邊,終究沒有探足跨過,極輕的話語隨著漫天白布卷入靈堂。
“對不住,敢問公子可知群芳殿在何處。”
群芳殿是皇後夜宴所在。
少年郭斐似乎有了日後喜怒無常的苗頭,不發一言,平靜跪在棺木前無動於衷。
黃裙少女自知唐突,又是臉皮薄的,面紅耳赤地行了一禮告罪,正打算急匆匆退去,郭斐的木訥到無趣的回答姍姍來遲:“出門,向東,向北。”
少女眼裡起了光彩,像是下足決心,跨過朽爛不堪的門檻,取過案前一炷香,對著連封號都沒有的貴人靈位行大禮,再恭敬地將香插回香案,溫柔的話語從朱唇吐出:“殿下節哀。”
風再一次卷過靈堂,隻是這一次卷起的不止是滿室蕭瑟。
郭裴仿佛自此時才認真打量這女子,波瀾無驚的目光終於落在她色澤微深的裙子上。
太康二十年,郭斐在母親靈堂前第一次遇見了陳若。
官家小姐們嫉妒著的陳若,不慎被算計地湿了裙子,急匆匆尋找更衣處時,又被有心人買通宮女引到靈堂,試圖令這位皇後倍加贊譽的女郎惹來嫌惡。
當陳若穿著一件尚算貴重的半舊裙子離開院落時,我們附身的宦官走出了角落。
因為年少的郭斐在喚:“阿忠,她是誰。”
“御史大夫之女陳若。”
“聽說,貴妃和皇後都很屬意她。”年老的郭斐頓了頓,續上了這本不該有的一句。
皇後所出的三皇子與貴妃所出的四皇子都到了成家開府的年紀。
我縮在識海角落裡畫圈圈,暗自腹誹:陛下,您改變不了少年時做出的選擇,您也改變不了結局。
果然,少年郭斐默然半晌,淡淡道:“今日之事不必再提,斷不可聲張擾姑娘清譽。”
他的動心無可避免。
2
世家貴女陳若順順利利地渡過宮宴,依然是京城頂頂好的女郎,那一陣短暫的離席不過是被人拋之腦後的無傷大雅。
而郭斐也按照原有的人生軌跡被宋貴妃收為養子。
他天資出眾又出身不顯,其母已逝,最適合成為四皇子郭玉的左膀右臂,與皇後所出的三皇子分庭抗禮。
郭斐很明白自己扮演的角色,對郭玉,貴妃母子恭敬有禮,隻是日漸沉默,於上書房專心研習,很少如之前那般嶄露頭角。
他的低調恭謙讓眾人越發忽視他,上書房漸漸成了四皇子和三皇子的爭鋒之地。
這段日子若說有什麼值得郭斐動容的事,那便是陳若被選為公主伴讀。
陛下的記憶很快操縱著宦官阿忠在上元節那天來到了御花園長廊盡頭。
滿園春色即使在四十年後的回憶裡依舊鮮豔明麗,郭斐就站在長廊中心,抱著一冊書不語。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年紀相仿但身形要高大得多的男子,眉宇間的矜貴是郭斐不曾擁有過的。
是皇後所出的三皇子郭昭。
“那本《幼學瓊林》是準備拿給四弟的吧,也難為五弟如此鞍前馬後伺候貴妃母子。”暗含譏諷的話語僅僅是令郭斐的眉頭微微一皺,不鹹不淡道:“既為兄弟,自當和睦,兄弟相幫孝敬父母乃人之常情。”
一語雙關的話並沒有令郭昭滿意。
他往前跨一步,郭斐便退一步,見到兩位主子此等情景,宦官阿忠也如記憶中那般瑟瑟跪在長廊盡頭。
郭昭的笑意越發捉摸不透,他終於走近郭斐,伸出手輕蔑地點在《幼學瓊林》的封皮上,嘴唇翕動,短短幾句便令郭斐不動如山的神色出現龜裂。
我辨認出郭昭在說:“兄弟?宮婢之子也配?”
他一把抽出那本書,極為不屑地扔進了齊腰高的薔薇花叢中,隨即大笑道。
“五弟,幫你的四哥主子好好撿起來吧。”
此話一出,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可謂是莫大羞辱。
識海裡的陛下面對當年的羞辱始終不置一詞,我非常雞賊又狗腿地操縱阿忠去撿那本書。
兩聲驚雷一前一後炸起:“站住!”
一聲來自郭昭:“區區閹人奴才,焉配替四弟執賤役?”
我險些氣得破口大罵,你才閹人,你全家都是閹人。
另一聲來自識海裡的陛下:“站住。”
對不起,陛下我錯了,我才是閹人。
陛下壓根沒管我連他一起罵了的事兒,他的目光落在御花園的小徑上,那是回憶裡最豔麗的地方。
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一名女子,嫋嫋婷婷走向薔薇花叢,彎腰起身,撿起滿是塵土的書頁。
她笑著將書冊遞給郭昭,福了一福:“陳若拜見殿下,殿下不慎遺失此書,今當奉還。娘娘壽辰將至,定樂見殿下聰穎純孝。”
無論陳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都給眾人遞來一個臺階。
終究是顧忌外人在場,郭昭冷笑著接過那本書,暗藏鋒芒:“五弟,為兄的教誨可要牢記。”
郭斐臉色一僵,陳若輕聲道:“殿下勿驚,臣女還有一本。”
御花園所有美景悉數淡去,整片天地仿佛隻剩下少女的身影與少年唇角的弧度。
微微揚起。
那本書裹挾著獨屬於少女的雪蘭香氣被送至郭玉面前,他愛不釋手,又輾轉打聽到郭斐因此受到的刁難。
待他也多了幾分兄弟真情。
在痛罵郭昭數句後,他安撫郭斐:“五弟,你我同為手足,焉能令這廝欺壓你我一生?”
“若無陳小姐相助,你還真要受此大辱不成。他當著外人面都敢如此對你,焉知日後不會愈演愈烈?”
提到陳若,郭斐握緊拳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3
一年後,郭斐接下聖旨,領軍去往雁北關平亂。
那是所有皇子避之而不及的差事。
雁北關拒突厥於雄關之外。新繼位的燕及可汗雄韜偉略,一統突厥十八部後,突厥鐵騎厲兵秣馬,將長槍對準了雁北雄關之後的大好山河。
一月前,雁北將軍厲衡戰S沙場,雁北關形勢危急,誰能解此刻陛下燃眉之急,誰便能立下大功。可命都沒了,拿什麼爭儲?
宋貴妃找上了郭斐。
沒有宋貴妃就沒有他的今天。
他隻提了一個要求:“若兒臣凱旋,欲求一門親事。”
滿心愧疚的貴妃一陣錯愕,忙道:“斐兒放心,京城貴女,母妃都可為你挑選,即刻便可訂親。”
郭斐並沒有說出親事對象,若他不幸身亡,他亦不想陳若擔上“望門寡”名聲。
他在臨行前去見了陳若。
天空飄起白雪,郭斐戎裝染霜,他佇立陳府外,幾經躊躇下決心拜訪時,陳若走了出來,言笑晏晏,她開口:“五殿下是來與四殿下道別的嗎?家父正與四殿下商談,請五殿下到花廳稍坐片刻。”
郭斐微怔,為了陳若的名聲,他不願讓旁人知曉他的心事,何況那人是他最親近的四哥,能見陳若一面足矣。故而,他匆匆告辭,並不探究府裡發生的一切。
但許多年後的陛下知道。
阿忠牽來馬對郭斐說:“陛下有旨,殿下前線告急,請速速前往。”
真正送旨的人此時還在路上。
等郭斐一騎絕塵,他目光復雜地望向陳府。
“很多年以後朕才知道,這個時候她就和郭玉互生情愫了。因為那本書,郭玉對她產生興趣,加之陳若的父親是正三品御史大夫,一來二去,朕倒成了牽線搭橋的那個。”
“朕不甘了很多年,直到後來才頓悟也許她從一開始就屬意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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