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翻出窗後，幾個小孩就激動地邊比畫邊說。
江意沒像他們那樣咋呼，傲嬌地繃著臉，嘴角卻微翹。
和他爸一個樣，面無表情，實則暗爽。
等他們激動得差不多，確定安全後，我接過江辭一直在鼓搗的手機，對他們笑了笑：「剛才打架是錯誤示範，小孩子不要學。
「接下來，才是你們要學的。」
幾個小孩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看著他們那清澈單純的眼神，我輕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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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還是太單純了。
「斬草除根，除惡務盡。
「當然這種除惡的手段要正規合法，交給專業的人做。」
我邊教育他們邊撥通了電話。
幾個小孩還一愣一愣的。
隻有江意反應過來了，看了我一眼後又別扭地偏過頭：「知道了。」
嗯……沒想到他悟性那麼高。
我挑了挑眉，把手機遞給他：「因為你起的事，這電話你來講。」
他倒沒有猶豫，也沒有怯意，邏輯清晰，把自己摘出去，流暢完美地以一個熱心市民的身份報完了警。
掛了電話，他看到了我眼裡的欣賞，身後的尾巴翹了起來：「這不是很簡單嘛。」
其他幾個才反應過來的小孩驚呼：「簡單？!江意，你剛剛可是打電話給警察讓他們端了那個地下拳館呀！」
「江意，我們不都是一起混的嗎？！你什麼時候背著兄弟進化了，你個連作文才得 5 分的人，竟然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編出那麼完美的說辭！」
說到分數的事，江意心虛地瞟向我，然後白了他們一眼：「那能一樣嗎？我那是不想寫，不是蠢。」
「嘿，那你學學，考個及格。」
「滾，及格算什麼。」
「及格不算什麼？！行，那我們賭一賭，下次考試，你能考班級前十，我們幾個在學校裸奔，考不到，你裸奔。」
「那你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江意自信地笑了聲，朝我這邊望著說。
很明顯，他那話也是說給我聽的。
我在旁邊看著笑了，轉眼想和江辭一起調侃，卻發現他一直在靜靜地注視著我。
我朝他笑了笑：「怎麼？怕我又消失。」
他笑著搖了搖頭，幫我捋了捋耳邊的頭發：「不怕，這次我會陪著你。」
12
有了賭約，江意第二天一早就已經吃完早餐等我。
「我上學了。」看到我從樓上下來，他挎起包朝我喊了聲。
那意氣風發的少年樣子，像是要出徵的將軍。
「去吧，今天放學早點回來。」我對他揮了揮手，笑說。
他頓了瞬，不情不願地應了聲，嘴角卻壓不下去。
看出來是知道我要給他過生日了，卻還假裝不樂意的樣子。
我看著樂了，真是傲嬌的傻兒子，還挺招人稀罕的。
為準備兒子生日，我和江辭都待在家裡。
我負責指揮監督，江辭負責幹活。
忙了一上午，把客廳都布置完後，我靠在江辭身上給江意發消息。
【你老爸布置一早上了，先提前讓你知道感動感動，以免你當場哭鼻子。】
他回了個裝酷不屑的表情。
背地裡卻偷偷發朋友圈。
我來回刷著手機，笑得咧開了嘴，假裝不知道，讓他邀請同學來參加生日 party。
他隻回了句，【我們過生日，他們來摻和什麼，不請。】
也就這幾個字，他來回輸入了幾分鍾。
我又怎麼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是想過隻有我們三個人的生日……
想到兒子這十六年來可能都自己過生日，我又心疼了。
江辭把我抱坐在他腿上：「你回來了，我們以後都一起給他過生日。」
看著眼前這個一直放養兒子的男人，本來我應該生氣，但經過昨晚我已經氣不起來了。
昨晚他把我顧氏集團的賬本還有他公司的賬本，再加上我們家所有資產都拿出來給我看了。
他用了十六年時間讓顧氏和江氏兩個姓氏憑實力成了京圈的新豪門。
用十六年完成了我規劃五十年的目標……
用十六年給江辭鋪好了一輩子的路，讓他就算當個笨蛋，也可以無憂無慮地過一生。
他忙了十六年，像是在完成身後事……
想到這種可能，我心慌得發澀。
「江辭，如果我一直都沒有回來，你會怎麼樣？」我頂著他額頭，望進他眼裡扯出笑問。
「一直等你，陪你。」他輕輕笑了，說。
他笑得溫柔堅定，我心口卻如針扎般，密密麻麻地刺疼。
等我？
如果我真的像夢裡一樣，S了，他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等一個已經S的人……
又為什麼覺得自己可以等到已經S的人……
我穿到 16 年後的事，發生得那麼突然，他卻毫不懷疑……
壓下心底的異樣，我啃上了江辭的嘴。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江辭，這輩子你隻能待在我身邊。」我說。
「求之不得。」他愉悅地笑著應了。
13
大概是因為突然穿過來，身體還不適應。
才剛傍晚，我就已經困得想睡覺。
但兒子生日，怎麼著也得陪他過到 12 點。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江辭扶住我困得搖晃的身體，緊張地問。
我強撐著笑了笑：「沒事，就是有點困。」
江辭臉瞬間暗了下來，一副難過得要哭的樣子。
我扯了扯他的嘴角，打趣：「江辭，怎麼時隔十六年你越來越愛掉金豆子了。
「兒子生日，要笑。
「我也保證，兒子生日，我一定不會那麼早睡。」我笑了笑說。
他定定地看著我，悶聲應了。
他知道我已經察覺到了異樣。
但我們誰都沒說出口……
江意應該是剛下課就趕了回來。
時間剛剛好。
剛好我和江辭做好飯。
他才進門我就已經看到他露出的小虎牙，還裝作不在意地問：「怎麼你們下廚，李姨和陳叔呢？」
「他們今天休息，就我們給你過生日。」我瞥了他一眼，嫌棄他那不值錢的表情笑著說。
他淡淡地哦了聲，嘴角咧得更大了，伸手就要抓菜吃。
眼尖的江辭看到後，給了他個眼刀子，輕吐兩字：「洗手。」
被抓到偷吃他還挺開心，輕快地應了聲，哼著小曲屁顛屁顛地去洗手。
大概是開心了，江意今天話還挺多，叭叭個不停。
說學校裡的事，說他朋友的事，說他小時候的趣事……
江辭時不時附和一下，說一下自己犀利獨特的見解。
嗯……就是吐槽。
我沒想到，直到江意上小學之前，一直是江辭自己親自帶他……
江意大概是沒想到江辭也會記得他小時候的事。
自己反駁著，就哭鼻子了。
燈光下，我好像看不清他的臉了。
我眨了眨眼，撐著強烈的困意讓江辭拿出了我自己做的蛋糕。
蛋糕很普通，就是蛋糕胚加上一層奶油，奶油上有我畫的卡通小人。
那是笑得露出大白牙的江意。
江意咧著大白牙評價了句：「真醜。」
我笑著敲了敲他腦殼，給他點上蠟燭戴上生日快樂的皇冠讓他閉眼許願。
他別扭了起來：「我都多大了，還搞這個，幼不幼稚。」
然而下一秒，他雙手合十，閉上了眼。
我靠在江辭的肩上，看著他認真許願的樣子笑了。
真好，以前軟糯的小子已經好好長大了。
但我太困了，好像不能陪他過到 12 點了……
「江意，以後要好好吃飯，好好長大，去經歷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緩緩地說。
去開心快樂地過這僅此一次的一生。
「媽！」
「今時……」
我實在撐不住，被拖進了黑暗裡，耳邊是江辭和江意緊張驚慌的聲音。
我聽得到，但我回應不了他們。
14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耳邊嘈雜慌亂的聲音逐漸消失。
有人匆匆跑來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
是江辭。
「江夫人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她的身體器官在快速衰竭……」
「十六年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
「江先生，現在醫學救不了她。」有人說。
「我知道了，準備冷凍艙，我和她一起。」江辭捏了捏我的手，聲音沙啞地說。
「……她還能再進入夢境嗎？進艙之前我想跟她再說幾句話。」
醫生沉默了片刻，沉聲說：「可以，但她的身體最多隻能堅持 20 分鍾。」
十六年……
冷凍艙……
夢境……
原來如此……
原來我不是穿越了，是江辭給我造了個夢。
原來我和江辭回家路上發生車禍後，我沒S，一直躺了十六年……
我的思緒慢慢地轉動著，記起了這十六年來江辭每個晚上都在這陪我說話，陪我睡……
記起了這十六年來江意每天雷打不動地來跟我說話，說他考試不及格，說他開始喝酒抽煙了，說他去玩賽車了，說他去打拳了……
他說，我再不醒來，他就要變成我最不喜歡的混混了。
這混小子，就是故意刺激我。
要是醒來，我絕對先揍他。
我這才想著醒來怎麼收拾他，他這就來了。
「我媽怎麼了？」他大概是跑來的，喘著聲緊著音問。
江辭久久沒說話。
「來和你媽告個別。」良久他才開口。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
直到我聽到江意來到我旁邊坐下。
「我做了個夢，我夢見我媽回來教訓我了。」他哽咽著說。
「她說再看見我抽煙喝酒就看見一次打一次。
「她很兇，真的會打人，總是會拍我腦殼，敲我額頭。
「一點都不溫柔，和你說的一點都不一樣。
「但又和你說的一樣，我媽會賽車，打架還很厲害……
「你們還一起給我過生日了。」
說到這，他停了很久。
我聽到他哭鼻子了。
「爸，你說，我媽是不是聽到我說的話，到夢裡看我了……」他啞著聲問。
「嗯。」江辭悶著聲說。
我也默默地應了。
但我那明顯不是去看他，是去教訓他。
15
那天江意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江辭也說了很多。
我總是聽得模模糊糊，但江辭最後說的話我聽到了。
他說，要我補給他個約會，要我再等等，不要睡那麼快。
想到之前夢境裡許他的約會，我心裡發澀，默默地應了。
他沒讓我等多久，在我迷迷糊糊強撐著的時候，我聽到了他喊我。
我緩緩睜開眼，他站在牆下，笑著朝我伸出手。
這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我坐在牆頭上，他站在牆下。
但這次不是 18 歲的我和江辭。
而是 20 多年後的我們。
「顧今時，下來，我接住你。」他仰面溫柔地望著我說。
我笑了，朝他跳了下去。
這次，他穩穩地接住了我, 在我耳邊告白：「顧今時，我喜歡你，20 多年前你跳下來的那一刻就喜歡了。」
我笑開了花，攬緊了他脖子。
「為什麼一直都沒告訴我？」
他笑了笑沒回答, 把我抱著坐在大榕樹下, 才開始跟我坦白。
「因為怕你拒絕, 就這麼跑了。
「去拳場打拳也不是偶遇，是我故意在那裡等你。
「賽車場也不是偶遇……我們見的每一次面都不是偶遇，是我想見你。」
他緩緩地說著，說他從相遇到結婚對我的蓄謀已久……
所以，他的體貼溫柔紳士，不是因為教養, 是因為喜歡我……
「結婚後，我怕嚇到你，想慢慢來……」說到後面他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一場意外的車禍好像改變了很多事，又好像都沒變。
我目光落在他身後，心裡酸澀地問：「疼嗎？」
車禍發生時，他想撲過來替我擋著，所以後背才會有那樣可怕的傷疤。
他知道我問的什麼，輕輕搖頭，反而輕聲問：「今時，我們要睡一段時間，害怕嗎？」
「不怕。」我笑著啃了他的唇。
「未來有你, 我怎麼會怕。」
20 分鍾很短, 不夠我們慢慢變老，但足夠了，我們還有未來。
我本想再多聽聽江辭講我不知道的事, 卻看到大榕樹後藏著個鬼鬼祟祟的人。
先不管現在江辭怎麼樣了。
「未真」「我什麼都沒看到, 沒聽到。」江意從樹後走出來, 舉起手扭捏地說。
我看著笑了，走上前抬手抱住他。
他僵硬地站著, 隨後抱住我，低喃地喊了聲：「媽。」
「嗯。」我笑著應了。
然後給他後腦勺來了一巴掌。
「我們走後不準再亂來！要是我醒來看到你過得亂七八糟，我揍你！」
他嗷了一聲, 摸著後腦勺偏過頭悶聲說：「知道了。」
「你們就放心睡吧，到時我接你們回家。」他說。
「嗯，一起回家。」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
雖然我知道江辭會安排好一切, 但作為母親我還是不放心，忍不住叮囑。
「以後找女朋友要找你媽我這樣的, 交朋友也不用很多, 有幾個鐵哥們就行……
「拳場不準再去, 賽車想玩就玩，注意安全，煙酒要適量……
「我們的公司雖然都留給你了, 但你不想管就不管，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要說的話好像很多，但時間不夠了。
看著已經紅了眼眶卻倔強地不停擦眼睛的笨兒子，我心軟得一塌糊塗, 說了最後一句。
「……爸媽愛你。」
「嗯，我知道。」他擦了擦眼淚說。
我笑著哭了。
真好，傻兒子長大了。
未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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