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後 - 第1章

我S之前,阿娘帶了庶妹來見我。


 


「知韫,沈家離不開侯府。」


 


一句話,決定了沈書瑤的續弦身份。


 


阿娘握著我的手:


 


「她是自願來侯府的,並且承諾永不相負。


 


「你放心,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搶了阿元的世子之位。」


 


可人心易變,哪有什麼永不相負。


 


沈書瑤嫁到侯府的第三年,便得了武安侯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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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資聰穎的阿元日漸平庸。


 


他被親爹逼S,到底給沈書瑤的兒子讓了路。


 


再睜眼,是十八年後。


 


沈書瑤的女兒跪在我面前:


 


「皇後娘娘,臣妾不願侍寢!」


 


1


 


阿娘說得天花亂墜。


 


我還是撐著病體,問她身側的沈書瑤:


 


「你當真會真心待阿元?」


 


她螓首低垂,嗓音又輕又軟:


 


「長姐救過姨娘,也曾在我被退婚時施以援手。


 


「書瑤無以為報,願來武安侯府照顧小世子。」


 


沈書瑤細白柔婉,相貌溫良,在沈家一眾未嫁女中並不出挑。


 


可在沈家挑選續嫁之女時,是她主動找阿娘,說要報答我的恩情。


 


「沈書瑤,我要你立誓!」


 


她微詫,還是舉起手指。


 


「我,沈書瑤,在此立誓:我定會真心教養阿元長大成人,絕不讓所出之子覬覦武安侯府世子之位,天地為證。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不。」


 


我已時日無多,不敢唯信真心,隻望天地有靈,因果有序。


 


「若有謀害阿元之心,沈書瑤生子當無寇暴S,受萬人唾棄;生女則亡夫喪子,世世為娼。


 


「沈書瑤,你可還敢立誓?」


 


驚雷聲中,我驀地睜開眼。


 


一張像極了沈書瑤的臉垂在我身前,不卑不亢:


 


「皇後娘娘,臣妾不願侍寢!」


 


屬於另一人的記憶在腦海中掙扎、翻騰。


 


頭疼欲裂。


 


我手撐額頭,半天才緩神。


 


周遭是與武安侯府全然不同的場景。


 


掐著很痛。


 


不是夢!


 


S後十八年,我竟然在當今皇後的身上活了過來。


 


可為什麼是十八年後?


 


若是再早兩年,我的阿元不會S!


 


心尖驟然銳疼。


 


眼前竟是那張我恨極了的臉。


 


溫妃。


 


溫清棠。


 


「你是沈書瑤與武安侯的女兒?」


 


2


 


跪著的人抬起頭,怫然不悅:「臣妾不願侍寢,與妾身的爹娘無關,皇後娘娘何必明知故問?


 


「娘娘無子生養,便要去搶別人的兒子,那臣妾寧肯不再侍寢!」


 


她的輕慢,結合腦中的記憶。


 


我很快梳理出眼下的困境。


 


皇後家世低微,性情怯懦,雖嫁於承平帝趙之衡六年,卻無子無寵。


 


在後宮中,被武安侯府出身的溫清棠壓得SS的。


 


眼下,溫清棠不知何處得來的消息,皇後打算擇一宮妃之子記在名下。


 


她怕皇後有子依仗,也怕她惦記自己的兒子,便在請安時,以不願侍寢之名先行發難。


 


針落可聞的宜和殿。


 


宮妃不動聲色地交換著目光,認定我會如往常那般嗫嚅著服軟。


 


我撂下茶盞,冷然一笑。


 


「溫妃,且不說流言為虛。


 


「便是真的,你怎知我就看得上你溫清棠的孩子?」


 


無視她青白交加的臉色。


 


我沉下臉:


 


「溫妃,你這般篤定我生不出皇子,莫不是在本宮背後使了什麼陰私手段。」


 


她張口欲言,我已然讓宮人去請太醫。


 


可比太醫來得更早的,卻是那個兩年不曾踏足皇後寢殿的帝王。


 


他揮手讓宮妃退下。


 


「皇後,你又在鬧什麼?」


 


3


 


心頭的酸楚一股一股地湧了上來。


 


這不是我!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明顯有一道氣息往靈臺更深處匿了匿。


 


是皇後。


 


她還沒有S。


 


可她寧肯將身體交給我,也不願出來面對這一切。


 


她嫁給趙之衡時,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可那時夫妻同心,吃苦也是甜的。


 


直到先帝的皇子們在皇權傾軋下S傷殆盡,竟是讓他一個德才平庸之輩化了真龍。


 


他開始嫌棄她的家世,厭惡她提及二人幽微之時,就連她的呼吸聲都令他不喜。


 


他納了一批又一批的貴女,任由她們肆意挑釁,百般刁難她。


 


他甚至不願讓她生下皇子。


 


太醫終究沒有來。


 


鏡子裡的姑娘鎖著眉,我伸手撫開。


 


「作為寄身的報酬,我幫你把仇一起報了,好不好?」


 


紅唇微啟。


 


我聽到了回答。


 


「好。」


 


4


 


我與皇上大吵了一架。


 


隨後,以溫妃謀害皇後不孕為由,大肆整頓後宮,借機拔除了各宮安插在宜和殿的所有釘子。


 


新來的梳頭宮女名喚青杏,手指靈巧。


 


「娘娘不孕的消息傳出,您就不怕皇上廢後嗎?」


 


他不敢。


 


趙之衡此人自卑又自負。


 


養蠱一般的後宮,他最愛的便是那些從前瞧他不起的貴女們,為爭寵挖空心思,用盡手段。


 


可他絕不允許她們坐鎮中宮,生下會威脅到他的嫡子。


 


所以,陪他從微時到執掌天下,還無法有孕的我,才是最好的選擇。


 


鏡中的美人雲髻峨峨,少了眉間鬱色,竟似被烈火灼燒過的黃金,皎皎若陽曜雲霞,瑰姿豔逸。


 


「手藝不錯。」


 


我跪上了皇帝寢宮。


 


「臣妾知曉聖上偏寵溫妃,可此前之事,臣妾無錯。」


 


皇上目光噴火,可在看到我乍然抬起的臉時,驟然失聲。


 


溫妃容貌寡淡,平日衣飾妝容偏好素淨。


 


因她受寵,後宮嫔妃大都學了她的風韻,逸姿溫婉。


 


像我今日這般雍容華貴的裝束,他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了。


 


我不再低頭:


 


「溫妃的皇子肖像其舅。


 


「世人皆言武安侯世子是京城佳秀的春閨夢中人,臣妾卻不喜。


 


「莫說臣妾無意抱養宮妃之子,便是真有此心,選的也必然是像極了陛下的皇子。」


 


他眸中有驚豔之色,也有些許動容。


 


「大婚六年,朕竟是從不知皇後有如此心意,亦不知皇後竟是這般絕色。」


 


5


 


皇上比武安侯略強,但有限。


 


好在我曾有閱歷,也不似世家貴女們羞矜自持,竟是讓他得了意趣,豁然開懷。


 


我接連承寵三日。


 


不久後,溫妃的小皇子病了。


 


青杏剛從外面回來,冷得跺腳:「才一歲多的孩子,她一個當娘的怎麼忍心?」


 


溫清棠不忿我得寵,竟是將孩子放在檐下凍了大半個時辰。


 


小皇子夜半燒得滾燙。


 


皇上隻能黑著臉從我床上爬起來,趕去安撫。


 


寒風怒號,我臨窗望著武安侯府的方向,墨色一點一點蔓延,漸漸充斥整個眼底。


 


五歲那年,阿元已然展露天資,他得了當世大儒的青睞,不日將拜入門下。


 


沈書瑤也如今日這般,用腹中的孩子做局,毀了他的前程。


 


我握住陡然伸長的指甲,掐在手心。


 


「溫妃,極肖其母。」


 


可就算小皇子病得那般重,皇上還是不忘來我的宜和殿,哪怕隻是簡單的用膳。


 


宮妃們不解。


 


溫妃更是惱怒。


 


小皇子的病便好得斷斷續續,直至開春才有了起色。


 


那時,皇上正依在我的懷裡,氣勢洶洶地控訴世家勳貴們在朝堂上對他的壓制。


 


憤恨、不平、陰戾……


 


所有情緒都揉進了起起伏伏的汗水。


 


他待我一日更比一日親密。


 


我攬著他。


 


有幾分悲哀,亦有幾分快活。


 


趙之衡這樣的人,在鄙薄不屑的目光下活得太久,縱是一朝翻身,心底仍有一頭見不得光的獸。


 


要哄,要寵,要疼,要與他舔舐相依、同仇敵愾。


 


最重要的是,我是鬼魅。


 


怨重渡不過冥河的鬼,本來便有蠱惑人心的能力。


 


6


 


我拿回了鳳印。


 


用的便是溫妃連小皇子都照顧不好,如何管理六宮的由頭。


 


溫清棠咬碎了銀牙,也隻能自己咽下去。


 


她不復之前盛寵,又失了權柄,便去信給沈書瑤問計。


 


沈書瑤的回復言簡意赅:


 


【巫蠱。】


 


我在花園攔住她。


 


「闔宮上下都知皇後構不成威脅,雖挑釁為難於我,卻不曾下過毒手。


 


「唯有你,日日添堵,時時陷害,還在我小產時買通宮人下了絕子藥。」


 


她昂著頭,佯裝鎮靜。


 


我步步緊逼。


 


「你想害了我,自己當皇後?


 


「還是因為我的名字像極了武安侯原配夫人,你和你娘,在害怕?」


 


我和皇後的名字很像。


 


沈知韫。


 


沈知雲。


 


一字之差。


 


卻是殊途同歸。


 


我為武安侯府籌謀,殚精竭慮,耗盡心血,卻被摯愛的夫君聯合庶妹繼妻逼S了唯一的兒子。


 


她賠上嫁妝,動用體己,慎小慎微地陪著落魄夫君攬登九天,卻被他害得接連小產,還縱容寵妃致她不孕,令她日日悒鬱。


 


我們都所遇非人。


 


隻是我已無法逆轉時光,更改結局。


 


可她還活著。


 


活著,便有無限可能。


 


過了幾日,皇上來時,帶了大皇子。


 


「溫妃怕你膝下寂寞,提議讓你教養大皇子。」


 


他不甚在意地讓大皇子近前一步。


 


「看看,可還喜歡?」


 


大皇子是他婚前所生,生母是負責教導皇子人事的宮女。


 


隻是他一時不察,遭了她的算計。


 


雖然她負罪自戕。


 


大皇子卻一直不為趙之衡所喜,在後宮中活像一道戰戰兢兢的影子。


 


可他有張和阿元一般白淨的臉。


 


我偎上趙之衡。


 


「陛下說了算。」


 


7


 


大皇子留了下來。


 


我沒有將他記在名下,不表達溫情,也甚少見他。


 


隻是不曾虧待了他。


 


他來宜和殿數月,已然脫胎換骨,半大的孩子如柳枝抽條,青松初成,已具皇子威儀。


 


他跪在殿前謝我。


 


我隻讓青杏傳了一句話:「若你真心感恩,安分守己,我必會保你一世榮華富貴。」


 


他沒有聽進去。


 


三日後,他又一次偷偷進了溫妃的鍾粹宮。


 


青杏回報時,我正在翻看著美人畫像。


 


厚厚幾摞。


 


環肥燕瘦,皆為絕色。


 


我選出幾張放在案前,抽空回她:「隻作不知,莫要打草驚蛇。」


 


又將畫像給她:「交予殿前阿福公公,他知道怎麼做。」


 


皇上抱怨武安侯謹守權貴利益,不敬皇權,在朝堂上與他對峙,竟是分寸不讓。


 


可他挑不出武安侯的錯處。


 


我的手指在他身上挑著火。


 


呵氣如蘭。


 


也在他心裡燃起火星。


 


「前堂無錯,可若是後院不寧,隻能顧此失彼。


 


「武安侯夫婦可是京城出了名的賢伉儷,陛下想不想試試他們的真心?」


 


火星成勢,終致燎原。


 


趙之衡又添上了兩張美人圖。


 


「皇後選的人美則美矣,卻或多或少地帶了武安侯夫人的影子,太過宜家宜室。」


 


他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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