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姑娘嫁給了浪子回頭的小侯爺。
婚後夫妻恩愛,羨煞旁人。
姑娘有了身孕後,小侯爺說:「我愛娘子甚於性命,可若不納妾,京中權貴恐說娘子善妒。」
姑娘便給陪嫁丫鬟們開了臉,送到小侯爺房中,事後給了重賞。
可小侯爺卻皺眉不悅,「不過是個物件,夫人何必對她上心?免得她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所以丫鬟即便承寵,也依舊是丫鬟,做不得姨娘。
姑娘生下世子後,開了臉的丫鬟們,或是背主被發賣,或是犯錯被處S。
這天,姑娘笑眯眯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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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身邊不能沒人伺候,你可願開臉,永遠留在府裡?」
1
我家姑娘和小侯爺成親那日,整個武平城都來觀禮了。
小侯爺原是個混不吝的,可是在遇見我家姑娘之後,浪子回頭,不僅再也不去那些風月場所,還重新捧起了聖賢書。
侯府主母捂著心口含著淚對我家姑娘說,「還好有你啊,晚娘,否則百年之後我都沒臉去見我們宋家的列祖列宗啊!」
他們二人的愛情也被傳成一段佳話。
怎麼不算佳話呢?
我跟柳綠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熬著夜。
我們數了一下,這是侯爺這夜叫的第七桶水了。
好不容易等到屋內動靜停下來,外面的更夫已經走了第四趟了。
我伸了個懶腰,跟柳綠一塊回了屋子。
新婚夫婦恩愛,也算正常。
早晨我們去給姑娘、哦不,如今應該喚夫人了,給夫人梳妝之時,看著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還打趣她。
夫人一臉嬌羞,還說之後給我們找個好人家,我們就懂了。
我們也有了盼頭,我跟柳綠不是家生子,自然是盼著要回家的。
看著夫人和侯爺兩個人恩恩愛愛,我們雖然不期望以後遇到個多好的,隻想著能踏踏實實過日子就不錯了。
柳綠也是這麼想的。
而夫人和侯爺如膠似漆了幾個月之後,夫人順利懷上了侯爺的孩子。
整個侯府喜氣洋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都跟著得了很多的賞。
但不過一段日子,事情就變了。
夫人懷了孕,侯爺便無法跟夫人同房。
可他跟夫人感情甚篤,不願意去找別的女子。
於是侯爺把目光放在了我們幾個陪嫁丫鬟身上。
「晚娘,若是我將你的陪嫁丫鬟納進來,你不會介意吧。」
侯爺摟著夫人,「我不想你背上善妒的罵名,也不想找別的女子,我心中隻有你。」
夫人嬌羞搖頭,「陪嫁丫鬟本就是給夫君解悶的,夫君願意納她們,是她們的福氣。」
二人商定好之後,夫人把我們幾個陪嫁丫鬟喊到了跟前。
「你們啊,跟著我的日子,長的有十年,短的也有四五年了吧。」
「本想著等你們到了年紀,就給你們尋戶好人家。可那些平民,哪比得上我們侯爺呢?」
「待你們開了臉去伺候侯爺,伺候好了,我親自給你們抬成姨娘,也算是全了我們的姐妹名聲。」
看著神色各異的幾個人,我心裡卻是一驚。
若是被綁在侯府,那就是當一輩子的下人了。
可其她姐妹似乎不這麼想,畢竟侯府這潑天的富貴,定是比做鄉村野婦更吸引人。
卻不曾想,這不過是厄運的開始。
2
第一個被開臉的,是貼身照顧夫人的鳶尾。
她是跟著夫人最久的,是夫人家中的家生子,也是跟夫人感情最深厚的。
鳶尾長得嬌俏,也不用幹重活,因此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
鳶尾被開臉的第一日,就被送到了侯爺的書房。
可是承歡之後的鳶尾,依舊在夫人的身邊做事。
那日,侯爺冷著臉表示,「就算是承寵了,也不過是多了個活計做,不過是個物件,物件可不該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意思是,鳶尾仍是個丫鬟,就不要想著能當上姨娘了。
鳶尾面無血色地從侯爺的書房中出來,被侯爺賞了一碗避子湯。
我曾聽大夫說過,若是避子湯喝多了,往後想要懷子就難了。
不僅如此,還會傷了身體的根本。
鳶尾的精氣神肉眼可見地萎靡了下來。
夫人寬厚,賞賜了些補品給鳶尾,侯爺知道後,卻說:「不過是個物件罷了,何必對她上心?」
也是,在這吃人的世道,我們丫鬟的命,都不是命。
夫人肚子大了起來。
正值六月,天氣悶熱,夫人因此睡不好,便讓鳶尾坐在冰塊旁邊,給她扇風。
碰巧,鳶尾那幾日來了月事。
可夫人卻說:「鳶尾,我被你伺候習慣了,別人來我不放心。」
等到夫人睡醒之後,又支使著鳶尾,去冰室取冰。
那庫房真的很冷,我先前有去過一趟,大熱天凍得人直打擺子。
鳶尾本想說自己來了月事,可夫人卻說:「好鳶尾,你最是讓我省心的,若是旁人去了,在冰中做個什麼手腳怎麼辦?」
「我有差池沒事,若是我腹中的孩子出了什麼意外,那……」
鳶尾咬了咬牙,去了冰室。
休息時,鳶尾捂著肚子,面色慘白。
我和柳綠給鳶尾燒了熱水,我偷偷去跟掌事姑姑要了塊粗糖,兌到了水裡給鳶尾喝。
鳶尾這是著了涼,本應喝紅糖水的。
可是我們下人,哪喝得上那種好東西呢?
從此,鳶尾跟夫人生了嫌隙,她的身子,也越來越差。
一直到夫人生下了侯爺的長子之後,鳶尾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因為她不用再伺候侯爺了。
鳶尾特地給我們買了醉香樓的肘子,「今兒個是個好日子,慶祝咱夫人生了兒子,往後我們也是雞犬升天了。」
我知道鳶尾是為了自己慶祝。
我看到了她偷偷抹眼淚。
「是啊,往後的日子就好了。」我跟柳綠附和道。
卻不曾想,這是我最後一次,同鳶尾一塊吃飯。
3
小世子出生之後,鳶尾去伺候夫人坐月子,日日夜夜都守在夫人身邊。
鳶尾偷偷跟我說,等夫人出了月子,就好了。
等啊等,夫人總算是出了月子。
夫人看起來容光煥發,而鳶尾則是憔悴消瘦了許多。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著,估摸著要以為十月懷胎的是鳶尾而不是夫人了。
那日,碰巧我要去廚房取東西,路過夫人院子門口時,鳶尾偷偷給我塞了一顆糖,衝我眨了眨眼。
陽光下,鳶尾蠟黃的小臉看起來也生動了許多。
我低聲說:「鳶尾姐姐,我那日找到了老夫人落下的帕子得了賞哩,等明兒個我休沐,去醉香樓買肘子請你們吃。」
鳶尾點了點頭。
但我沒想到,那是我最後一次見鳶尾。
那日傍晚,夫人的院中傳來了一陣喧哗。
我們幾個陪嫁丫鬟被關在了下人房中不讓出去,而那日,鳶尾沒有回下人房。
我的心慌得厲害。
次日一大早,我就聽說了鳶尾被發賣的消息。
她在小世子乳母的吃食裡,下了毒。
大夫說,若是乳母吃了,再給小世子哺乳,那小世子可能命不久矣。
鳶尾被打了二十大板之後,賣給了人伢子。
受罰的時候,鳶尾流了許多血。
因為她最後一次承歡之時,侯爺沒給她賞賜避子湯。
鳶尾有了身孕。
看著鳶尾身下流的血,夫人善心大發。
「鳶尾同我親如姐妹,她釀成大錯也沒有了孩子,這個懲罰也夠了。不要再打了……發賣了吧。」
聽說是夫人親手,把鳶尾的賣身契交給了人伢子。
鳶尾離開侯府之時,別說是處理傷口,就連身上血淋淋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柳綠瑟瑟發抖地拉著我的袖子,「桃紅,如果我們被開臉了,也會跟鳶尾一樣嗎?」
她快哭出來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
我安慰她說,「不會的,鳶尾一定是被陷害了。」
可為何,夫人不幫鳶尾呢?
我們當下人的,自然不能妄自揣度主子的心思。
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夫人還是那個寬厚的夫人。
隻是有些東西,已經變味了。
4
侯府少夫人成了武平城中許多夫人們的楷模。
她們闲談小聚之時,會跟夫人探討,到底該如何讓自家的夫君S心塌地。
有個新婦,半是抱怨地跟夫人說:「姐姐,我真羨慕你,你家侯爺為了你,不僅再也不去那些個腌臜地兒,而且府中連個妾室都沒有。」
「唉,哪像我,進門之時,家中便有兩個偏房。」
夫人把自己將陪嫁丫鬟開臉獻給侯爺的事情,告訴了這些夫人們。
她撇去了茶碗中的茶沫子,吹了吹氣,「我們身為當家主母,定是要大度一點的。別說是陪床的丫鬟,就是妾,那充其量也不過是玩物罷了,何必因為這個置氣呢?」
「再說了,你是正室,你越懂事,夫君才會更加愛你。左右那些上不得臺面的,都越不過你去。」
有的人愁容滿面,「可是我夫君,他在外頭養了個外室。」
夫人拉過了她的手,「外室又如何?隻要你在,她就進不了府。不管外頭再好,總歸你夫君是要回家的。」
夫人說得似乎十分有道理。
自從跟夫人結婚之後,侯爺浪子回頭,似乎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一番話下來,給了這些人莫大的鼓舞。
有了夫人的開解之後,這些貴婦們一個個的都眉眼帶笑地離開了侯府。
夫人被她們誇,是聰明又通透的女子,把男子拿捏得如此好,合該侯爺對她S心塌地。
可我不懂,如果侯爺真的那麼愛夫人,為何會在夫人懷有子嗣之時找別的女子。
而女子,卻要一直為了男子守身如玉呢?
不管男人做了什麼,都可以被找到理由原諒嗎?
若是如此,我寧可不嫁人了。
隻不過,我這種下人的想法,定是沒有夫人這般能上臺面的,頂多也隻能跟柳綠說一說。
柳綠心直口快,「我們哪能跟這些貴人比?人家家大業大的,想攀附上去過好日子的定是多了去了。」
我跟柳綠沒有什麼大志向,安安分分等到出府的年紀回家就好了。
至於什麼拿捏男人的,又不是沒了男人活不下去了。
左右現在不用擔心被開臉送到侯爺房中了,就好好當個丫鬟就好了。
5
鳶尾被發賣了之後,我們幾個陪嫁丫鬟,最得面兒的,就是素月了。
素月頂了鳶尾的位置,成了夫人的貼身丫鬟。
日子本來也就相安無事這麼過著,可小世子百日的時候,夫人又有了身孕。
這本該是雙喜臨門的好事。
可是我跟柳綠卻心照不宣地知道,這不過是另一個丫鬟悲劇的開始。
隻不過這次不知道,夫人會給誰開臉。
柳綠面色煞白地抓著我的手,「桃紅,我不想被開臉,我想好好活著。」
鳶尾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誰會願意呢?
隻是我們說的話,是不作數的。
而這次,被選中的人,是素月。
素月跟著夫人這段時間,簡直是我們下人中最風光的。
她的衣服料子,吃穿用度,都和我們不一樣。
連帶著她也眼高於頂起來,同是下人,她卻總覺得比我們高貴了那麼一點。
素月也不是家生子,但是她稱得上是夫人家的遠房八竿子能打著的親戚,也確實同我們不太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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