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

我爹說,我隻要同意嫁給季青臨就能頓頓吃上肉包子。


 


為了肉包子,我答應了這門婚事。


 


後來肉包子吃膩了,我開始饞季青臨的身子。


 


01


 


我嫁到季家的第五年,季青臨平定西北戰亂,班師回朝。


 


他歸京那日,長街上張燈結彩。


 


皇帝封季青臨為永安侯。


 


前來季府道喜的人快要把門檻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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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祖上並無官身,公爹原是個放牛郎,勤學讀書考取了功名。


 


他為人正直,為官清廉,可惜因病早逝,家中如今隻有我和婆母還有小姑子一起住著。


 


季府很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婆母看見我來了,親昵地拉過我的手。


 


「小枝,今日這身粉衣裳你穿著真好看。小年輕就是要這樣好好打扮呀。」


 


我乖巧答道:「好。」


 


小姑子才八歲,蹦蹦跳跳地圍著我轉。


 


「嫂嫂今天難得打扮,是因為大哥要回來了嗎?」


 


婆母揉著小姑子的腦袋。


 


「怎地非得因為你大哥,就不能是你嫂嫂打扮著自己開心?」


 


「小小年紀可不能這樣古板。」


 


我心中一陣羞愧,小姑子替我背了鍋。


 


是我大灰狼裝小白兔,心思不純,今日用心打扮還真就是給季青臨看的。


 


傳言,季大將軍生得眉目深邃,豐神俊朗,曾是京城少女公認的夢中情郎第一名。


 


五年前,我與季青臨成親。


 


大紅蓋頭下我隻看見一雙穿著喜靴的腳,拜完堂還沒來得及入洞房,前線傳來北遼進犯的軍報。


 


季青臨連喜服都來不及換,匆匆奔赴戰場。


 


我至今都不知道我這個夫君到底長什麼模樣。


 


以至於我每每看話本的時候,想用季青臨的臉代一下男主角都沒法代。


 


02


 


前門報信的小廝敲著銅鑼氣喘籲籲地跑來報信:


 


「侯爺已經出了長街,馬上就要到府門口了!」


 


婆母領著我和小姑齊齊站到府門口迎接。


 


街口浩浩蕩蕩地走來好長一行隊伍。


 


隻見為首那人身著金甲,騎著高頭黑馬,氣宇軒昂。


 


隊伍漸漸走近,我才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樣貌。


 


真就和傳言講的一模一樣!


 


季青臨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輕輕地抿著,長得清秀,看上去溫和。


 


不像個西風飲馬的將軍,倒像個儒雅的探花郎。


 


丈夫的容貌,妻子的榮耀。


 


此刻,我隻覺得自己是全京城最有面子的女人。


 


婆母見季青臨黑了瘦了,一口一個我的兒,心疼不已。


 


小姑子仰頭,好奇地看著這個一點印象都沒有的大哥。


 


我揚著難壓的嘴角,借著久別重逢的氛圍,很自然地走到季青臨身邊環住他的腰,順道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聲音激動到顫抖:「夫君多年徵戰邊關,辛苦了。」


 


寬肩窄腰,手感甚好。


 


季青臨悶悶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夫人不必如此傷感,為夫已經回來了。」


 


他說得越來越艱難:「夫人,抱太緊了。」


 


我這才心滿意足地松開他的腰。


 


03


 


季青臨如今正得聖恩。


 


京中原先看不起季家門第的人家,嗅到了味道,每日都派人來季府走動。


 


婆母雖是一內宅女眷,也深知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並非好事。


 


她心一橫幹脆閉門謝客。


 


因閉門在家,日子過得很是清闲。


 


可越是清闲,我的小心思便越躁動。


 


季青臨歸家的第一天,我興衝衝地翻出壓箱底話本子好好復習了一番。


 


結果他睡在書房。


 


季青臨歸家的第二天,又復習了一遍,結果他還是睡在書房。


 


接連幾日均是如此。


 


正當我發愁該如何向季青臨開口時,婆母悄悄來了我的臥房。


 


「小枝,大郎這幾日可都是歇在書房?」


 


我如實點頭。


 


季青臨剛回京,軍中事務不斷。


 


有時忙得晚了一連好幾天都住在軍營,便是回家也都是住在書房。


 


「這樣可不行。」


 


婆母沒把話說全,可我已經悟了其中的意思。


 


她是想要我與季青臨同房。


 


我忍著笑意,強裝害羞。


 


婆母打開手中的包袱,遞到我眼前。


 


那是一件豔色的寢衣,薄紗做的衣裙,隻在幾處無關緊要的地方繡了花。


 


這衣裳穿在身上,和沒穿根本沒有區別。


 


我看得臉紅,這次是真害羞。


 


婆母笑了:「小枝,夫妻之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頓了頓,話裡帶了些深意。


 


「這事吧情到深處總是自然而然,你要是心裡實在沒底,趕明兒我給你請個教習嬤嬤來,再學一遍。」


 


倒也不用。


 


我出嫁前家中就請過嬤嬤教,那壓箱底的話本子還是嬤嬤當年送我的。


 


同期學習的小姐妹孩子都生了三個了。


 


隻有我連夫君的腹肌都還沒摸過。


 


總之,我不想對季青臨強制愛。


 


幾番糾結之下,我對婆母說了假話:


 


「我覺得夫君不喜歡我。」


 


其實,我壓根不知道季青臨喜不喜歡我。


 


這麼多天下來,我也就在他回京那日與他見了一面。


 


不過兵書裡說了,這叫以退為進。


 


「傻孩子,怎麼會?大郎回府那日,眼珠子時不時地都朝你身上轉呢……」


 


有嗎?


 


婆母繼續安慰我:


 


「他從小就是那樣的性子,淡淡的。」


 


「小時候被玩伴吃光了最愛的酥餅,面上波瀾不驚,轉過身悄悄紅了眼眶掉小珍珠呢。」


 


我噗嗤一聲笑了。


 


名震天下的大將軍小時候也會因為幾塊糕點掉眼淚。


 


怎麼這麼可愛!


 


04


 


婆母派人提前去軍營問過,說季青臨今晚會回府住。


 


她要我好好把握機會。


 


於是,我細細地打扮了一番,花枝招展地坐在書房裡等他。


 


初春的夜涼如水,我偏偏不穿冬衣要穿春裝。


 


春裝用色鮮豔,好看。


 


我幹坐在冷清的書房裡,似是坐在冰窖。


 


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眼神瞥到書房矮榻上的厚實棉衣棉被,我心一橫躺了上去。


 


反正季青臨還沒回來,總不能把自己凍壞了。


 


穿起棉衣,蓋上棉被,順道點個暖爐,屋子裡一下子就暖了起來。


 


一暖和我就犯困。


 


當季青臨進屋的時候我正躺在他的矮榻上呼呼大睡。


 


迷迷糊糊之間被人說話的聲音吵醒,睜開眼才發現季青臨回來了。


 


我尷尬地起身,掀開棉被,脫掉棉衣,放下手中的暖爐。


 


季青臨站在書桌旁很無奈地看了我一眼。


 


他問我:「聽母親說夫人有事與我說?」


 


這麼直接的嗎,一點鋪墊也不給。


 


得,長痛不如短痛,我掙扎片刻,還是將話說了出來:


 


「夫君,今晚回臥房睡吧。」


 


我似乎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大膽。


 


一句話說得聲輕如蚊,怕還是沒夜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大。


 


「嗯?夫人剛剛說什麼?」


 


季青臨微微挑眉,面色如常,看上去像是真的沒聽清。


 


我泄氣了,女流氓沒我想象的那麼好當。


 


「沒……沒什麼,就是說夜晚風大,夫君睡覺別著涼了。」


 


05


 


「不是吧,我剛剛明明聽見你叫我回臥房睡的。」


 


季青臨一本正經地糾正我的錯誤。


 


我:「……」


 


你小子倒是聽沒聽清?


 


季青臨嘆了一口氣。


 


「夫人不願意和我說,我就不問了。」


 


「我離家五年,回京也才十幾天,夫人與我生疏也是應該的。」


 


季青臨面上落寞,似是心灰意冷,暗自感傷。


 


我騎虎難下,感嘆這才是真的以退為進。


 


今日本就是要和帥氣夫君的關系更進一步的,可不能背道而馳。


 


我的心咚咚咚地直跳,雖鼓起勇氣,但還是用婆母當了擋箭牌。


 


「對,婆母叫我囑咐夫君,夜晚風大,書房冷清,夫君今晚回臥房睡吧。」


 


說完我眼神飄忽,不敢直視季青臨。


 


他沒有立刻回答好與不好,面上波瀾不驚,反問我:


 


「是母親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得寸進尺!


 


我一女孩子不要面子的嘛!


 


可轉念一想,嘿嘿,這是好事啊。


 


季青臨問得這麼細,他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我朝他眨眨眼,試探道:「我的意思?」


 


今日婆母的話,不過是推波助瀾。


 


五年來,我聽了很多有關季青臨的傳聞。


 


少年從軍,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兵成了如今的大將軍,沒有靠山可依,全憑本事。


 


我是個俗人,碰上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夫君,沒有不喜歡的道理。


 


而真正的心動,源自婆母說的,歸家那日,季青臨偷偷看我。


 


我想,他對我這個夫人應當也是有一點喜歡的吧。


 


季青臨笑了,如被燈籠罩著的跳躍燭光,柔和又朦朧。


 


「本是公務繁忙,怕打擾夫人休息,沒想到冷落了夫人。」


 


「為夫的不是,今晚就搬回去。」


 


我愣在原地,良久才道:「嗯。」


 


季青臨笑了诶,他好像真的喜歡我……


 


腦中不知怎麼想起婆母送的那件寢衣,臉頰著火似的發燙。


 


季青臨還有公務沒處理完,我隨口找了個理由,逃也似的出了書房。


 


一頭扎進臥房忙著沐浴更衣,換上了婆母送的薄紗寢衣滾進被子裡。


 


季府的夜晚靜悄悄,我隻聽見我的心,咚咚咚地狂跳。


 


我捂著胸口:「溫棠枝,你好沒出息。」


 


06


 


那晚我躺在床上看屋頂,熬到深夜,季青臨都沒來。


 


後來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起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問守夜的丫鬟,季青臨有沒有來過。


 


答案當然是沒有。


 


接連五六天,季青臨都宿在軍營,沒有回家。


 


我想書房那晚,他是騙我的。


 


他不願意,但是礙著婆母的面子不好直接拒絕。


 


婆母送的那件寢衣被我鎖進了衣箱的最深處。


 


再次見到季青臨是一個傍晚,他從軍營回來,接我一起去宮宴。


 


他沒有穿鎧甲,換了赴宴的長衫,想來是在軍營裡細細地洗過澡,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


 


季青臨沒有騎馬,與我一同坐的馬車。


 


我坐在靠窗的一旁,他坐在正中央,我離他老遠。


 


氣氛沉默詭異。


 


季青臨先說話的,語氣柔和:


 


「夫人這幾日都在做什麼?」


 


我漫不經心:


 


「跟著母親學做酥餅。」


 


婆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待字閨中時不愛針線女工,隻愛琢磨吃食。


 


酥餅本是為了季青臨學的,學到一半不想學了。


 


但還是硬著頭皮學完了,主要是婆母做的酥餅太好吃,我決定學會以後做給自己吃。


 


聽見酥餅兩個字,季青臨眼睛亮了,試探道:「夫人明日有空嗎?」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毫無感情地答道:「要陪母親上山禮佛。」


 


「那後日?」


 


「要清理莊田賬本。」


 


「大後日。」


 


「要陪母親去另一座山上禮佛。」


 


季青臨不再說話了。


 


07


 


馬車拐進長街,街道兩旁的店鋪商販多了起來。


 


我朝沒有宵禁,市集越到晚上越熱鬧。


 


我透過車窗看著熱鬧的街景出神,漫長的進宮路倒不覺得難熬。


 


突然,穩健行駛的馬車壓到了路上的石子,狠狠一個顛簸。


 


我失去平衡直直地朝車廂底栽去。


 


下一刻,落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季青臨眼疾手快接住了我,我才不至於摔得狼狽。


 


他關切道:「沒事吧?」


 


我搖搖頭,準備從季青臨懷裡出來,剛剛起身,馬車又是一顛。


 


我徹底撲進季青臨懷裡。


 


他在我耳邊笑得肆意。


 


「夫人不如安心窩在為夫懷裡。」


 


哼,放在平常我肯定S皮賴臉地窩著。


 


今天,偏不想。


 


我犟著要起身,季青臨抱得更緊。


 


「當心馬車還要再顛,夫人摔著碰著,回家母親是要向我問罪的。」


 


話音剛落,馬車不出所料的又是一晃。


 


我與季青臨貼得很近,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能聽見他有力的心跳。


 


皂角清香縈繞鼻尖,腰身不知不覺酥酥麻麻。


 


他低聲開口,聲音中帶著些許討饒的意味:


 


「那晚軍營糧草庫遭了流寇,我急忙趕過去,一直忙到今天才算將賊人都逮住了。」


 


「匆匆梳洗換衣,第一時間就來見夫人了。」


 


季青臨說得莫名其妙,我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


 


解釋那晚為什麼沒回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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