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小聲嗚咽,翻了個身躺在了沙發上。
淚水染過眼睫,順著鼻梁流下。
顧煙,忘了他吧。
空蕩的客廳裡剩下我一個人,姜循進書房後,我慢慢松弛了下來。
握著身上毯子,不小心睡了過去。
夢境中,仍然是爸媽嘶鬧毆打的樣子。
爸爸拿著碗盆一下下砸在媽媽的身上,我上去幫她,卻被她一腳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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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我是她的仇人,因為我流著爸爸的血,是生來向她討債的。
爸爸說我是賤人,生得和媽媽一副狐狸精模樣。
我這樣的人就應該出去掙錢,說不定睡一晚比他在工地上累S累活幹一個月都管用。
明明他們是我最親的人,可是為什麼他們傷害得我最深。
爸爸媽媽,你們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為什麼不管我怎麼做都不能得到你們哪怕一絲絲的愛!
夢中一陣抽搐,我突然疼醒。
小腹傳來的陣痛一浪高過一浪,我拿出袋子裡的止痛藥,生咽了下去。
這裡一切東西看起來都那麼貴,我要是碰了,姜循應該會不高興的吧。
他對我的好隻是出於兄妹,如果沒有繼父,沒有許哲,我對他來說就是陌生人。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不留戀了。
披上外套,我悄悄走到了姜循的書房前。
透過門縫,他正帶著耳機在電腦前工作。
他換了一身墨藍的西裝,配著銀色領帶,整個人冷峻帥氣。
他快速地做著筆記,手一落,流利地道的英語從他口中緩緩流出,甚至夾雜了幾處通俗易懂的俚語。
他專注時會微微皺眉,側臉緊繃,沒有什麼表情。
可對著鏡頭的那一刻,他又微微淺笑,說話的時候自信又張揚。
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存在,姜循抬手微微向我致意,讓我稍等一下。
我搖搖頭,指了指客廳,擺出了個睡覺的手勢。
姜循低著頭對我比了個 ok。
我悄悄帶上門,眼淚奪眶而出。
顧煙,走吧,你真的配不上他。
4
裡面姜循聲音沒停,我折好毛毯,拿起書包,悄悄關上了姜循家的門。
我像個小偷一樣跑進了電梯,樓層下降,我抱緊書包,哭到不能自已。
我是他沒有任何親情的妹妹,做到如此,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我茫然地劃著手機,找到了離家不遠的一處酒店。
還好,有房。
等下到酒店,我就給他發信息道個歉,告訴他我是安全的,不用擔心。
這麼想著,我走到了小區門口。
保安要我做出入登記。
籤字的那刻,後面突然響起聲音。
「顧煙!」
姜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寒風肆虐,他沒穿外套,隻有那身單薄西服。
「不好意思啊!」
姜循氣喘籲籲地跟保安打了個招呼,拉著我往回走。
再次回到客廳,我和姜循相對而坐。
他生氣了,四周的空氣都凝了層冰。
「為什麼一聲不吭地就走了」
「這麼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一愣,淚水簌簌而下,怎麼也止不住。
姜循著急,一把將我擁入懷裡,「對不起,我嚇到你了,可是,我真的很著急。」
「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你跟我說。」
姜循的眼神茫然,他望著我,想極力從我眼中找到一個答案。
可是,我該怎麼說呢
我難道要告訴他我生出了不一樣的心思,已經不再單純地把他當做哥哥了嗎
還是,我清楚地意識到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然後再說明自己的愛意,自討沒趣嗎
無論從哪個角度想,我的感情都隻能隱藏在心裡,然後等時間消逝,讓它變成一段回憶。
「沒,沒有!」我故作輕松地說,「姜循哥,你很好。」
「隻是,我麻煩你太多了。你本可以不這樣的,因為許叔叔,因為……」
「沒有!」
姜循打斷了我的話。
「我對你好,與其他任何人都沒關系!」
姜循聲音冷冽,卻無比堅定。
手腕上傳來姜循的溫度,面前的他真實又夢幻,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
可是,可是他在說什麼!
半晌,姜循終於出聲,「我知道這有些荒謬,但是我很清楚。顧煙,我沒有把你當妹妹。我喜歡你!」
一瞬間,大腦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我瞪大眼睛望著他,想說什麼卻又都化成了無言。
他向來那麼驕傲,那麼張揚。
可此時此刻,我卻看到了他眼神裡的慌張。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我肯定的是,當你被欺負,我恨不得S了那個傷害你的人!」
我低下了頭,淚滴砸在他手上,肩膀顫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如果你覺得不喜歡我,或者覺得我有所冒犯,沒關系,你可以直說。」
姜循愣住了。
因為我緊緊地抱住了他。
所有對自己的否定和猶疑在此刻煙消雲散,我蹭湿了他的衣領,聲音悶悶,
「可是,你這麼好,你為什麼會喜歡我,為什麼!」
姜循抱住我,他輕輕摸著我的頭發,十分輕緩。
「我不知道,但是我清楚,我放不下你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姜循抑制不住哽咽,可這幾個字卻清楚地砸進了我的耳裡。
往昔的委屈,不安,質疑自卑全都化成了淚水。
「我也喜歡你,姜循,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5
我們說定了,等我高考完,就可以公布我倆的關系。
對外,我們仍然以兄妹相稱。
外面夜色上湧,姜循摸著我的臉,壞笑著說,「我真是個壞人,就這麼騙了個未成年少女。」
我依偎在他懷裡搖了搖頭。
「其實,我已經十九歲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七歲應該上學的年紀,我卻被爸爸鎖在家裡。他輸了我上學的學費,最後卻跟媽媽說是我S活不要去報道。
到了八歲,爸媽吵架,媽媽被爸爸揍成重傷,兩個人一起上了醫院,誰都忘了 8 月 31 日是最後一天登記上學的日子。
到了九歲,村裡派人走訪,爸爸看瞞不下去了,這才不情願地送我去了學校。
爸爸恨我,他說我是個賠錢貨,上學的學費要花掉他將近半年的薪水。
媽媽也不喜歡我,因為我的血液裡流淌著爸爸的血液,她嫌髒。
看出了我的為難,姜循沒有再問。
他慢慢貼近我的臉頰,薄荷混合著煙草的氣息越來越濃。
半相交映的燈光下,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說,「煙煙,以後我來愛你。」
說完,他輕輕捏了捏我的臉,在我臉上輕啄。
「之前,有別人親你嗎」
「沒有。」我嗫喏道。
眼前陷入黑暗,溫暖的唇赴上來,並不著急,隻有慢慢深入。
我抱著姜循的脖子,和他一同倒在了沙發上。
他吻了一會,松開我,卻發現我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那個叫文思的,好像很喜歡你,你和她,有過曾經嗎」
姜循笑了笑,捏了一下我的耳朵,「現在就開始吃醋了那我告訴你,沒有!」
見我不信,他拉我起來坐好,點燃了隻煙,一本正經。
「真的沒有,煙煙。你或許,高估了我在姜家的地位。」
「我其實是,姜家的私生子。」
姜循坦然地笑著,向空中吐出了個煙圈。
私生子
我眨了眨眼,對他的話好像不是很明白。
「前兩年我大哥因病去世,我父親才找到我,讓我回姜家。」
「可以說,我除了姓姜,其他的一切都和姜家毫無關系。」
「至於許叔叔,他曾經幫過我。於情於理,叫他一句幹爸我也不虧。」
聽了姜循的話,我似乎才明白他為什麼處處對我袒護,對我的每一次委屈都能感同身受。
受過傷的人,總是會不自覺的舔舐傷口。
哪怕這個傷口,並不在自己身上。
我心裡悶悶的,學著他抱我的樣子將他擁在懷裡。
「所以,我們以後都不怕了對嗎」
「對。」姜循攬住我的腰,輕聲回答。
並非太陽與黑暗。
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就是彼此的月光。
6
轉眼開學,姜循開始到處飛。
我的英語成績直逼 130+,老師和同學對我的進步驚詫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媽媽懷孕了。
知道這是個好消息,可聽到媽媽電話的那一刻,我仍感覺心口堵了塊石頭。
媽媽說她沒空再管我了,讓我向學校申請住校,哪怕周末也讓我盡量少回家。
我知道,那個家是屬於她和許叔叔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的,沒有我的份兒。
「好的媽媽,你注意身體。」
掛斷了電話,臉前一片冰涼。
正巧這時,姜循的視頻電話打了進來。
「hello 呀,小姑娘。」
「你忙完工作了」我擦了擦眼淚對著屏幕前的人笑。
可不管我怎麼掩蓋,紅腫的眼眶還是掩蓋不了我剛剛哭過的事實。
「和你媽媽通過電話了」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姜循。
我點點頭,眼淚再次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聽著,這件事情早晚都會發生,煙煙,不要多想,等我周五去接你好不好」
「好。」腦袋一陣一陣地疼,為了不讓姜循再擔心,我是時掛斷了電話。
結果,一眼沒睡好的後果就是在第二天的體測時我恍神,跑八百米摔得很慘,腿上,胳膊上磕出了很大一塊傷。
本來以為上點藥就好,可還沒熬到下午的課我就暈倒了。
老師讓我給媽媽打電話的時候她在排隊做 b 超,透過老師的手機,我聽到媽媽尖銳的聲音。
「摔傷擦破點皮有什麼嚴重的,這年頭誰不感個冒啊,老師你也小題大做了。讓顧煙自己去社區醫院看看就行,沒事別給我打電話!」
「嘟嘟嘟」——
老師無奈地看了看我,眼神心疼。
可我在聽到媽媽說的第一個字後就哭了出來,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看電話號碼都有些扭曲。
「你還有別的能聯系的家人嗎」
「有。」我小聲地對老師點了點頭,猶豫地按下了姜循的號碼。
「你好,哪位」
「喂,是,是我!」
「煙煙」
在姜循驚訝的聲音中,我打斷了他。「哥哥,我在學校把腿摔傷了,還發燒了,你現在有空嗎」
「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老師陪著我回教室收拾東西。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姜循穿著一席黑色風衣出現在面前,他眸色深沉,可就裡面透出的溫柔與著急讓我莫名想哭。
「煙煙,我們走。」
姜循沒有帶我回家,而是直接來了醫院。
這個季節,感冒的人很多,姜循打了幾個電話,安排人找了間小病房。
熾熱的燈晃得刺眼,輸液管不斷放大凝成一個點後驟然消失在視線裡。
再醒來時已經到了晚上,睜開眼睛就控制不住的咳嗽,喉間更似烈火燒。
姜循拍拍我的後背,喂我喝了口水。
腿上和胳膊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可稍微一動,傷口撕扯還是揪心的疼。
我伸手抱住了姜循,在他懷中一顫一顫,揪著他的衣服不放。
他摟緊我的肩膀,仰頭看了看輸液袋。
「還有一袋,輸完液,我們就回家。」
「好。」我悶悶地回答。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現在去買!」
我搖了搖頭,「我想再睡一會。」
姜循輕柔地把我放下,替我掖好被子後在我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可就是這一吻,被猛然踹開的開門聲打斷了。
媽媽,繼父,還有許哲,三個人站在門口除了吃驚外,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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