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條時間線上的救贖

「影林大廈。」


 


我抬起冷漠的雙眸,報出一個地名。


 


既然不能還我一個公道,那我便自己去爭。


 


那個「她」所受過的苦難,絕不能就這樣算了。


 


11


 


聯系到那家媒體記者後,我講述了我的遭遇,並表示願意接受採訪。


 


這麼一個大熱點,誰不想抓住搏一波流量呢?


 


當天晚上我就接受了一個女記者的採訪,在鏡頭下聲淚俱下地講述了自己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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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讓一些細節顯得更惡心,我還哭訴了如果沒有報警我會遭遇的事。


 


三年的心血將會毀於一旦,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


 


女學生被鄰居拉扯著差點錯過了中考,更何況如此做的理由還十分奇葩。


 


誰看了不會感到憤怒呢?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我經歷過的事。


 


鏡頭一切換,我柔弱而又堅強的眼神瞬間變得冷漠無比。


 


用輿論施壓,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新聞剛一報道,就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網友們都紛紛罵這夫妻倆沒一個好東西,感嘆我的倒霉。


 


丈夫偷拍鄰居家的女學生洗澡,而妻子卻認為是女生勾引自己丈夫,甚至想要毀了別人的人生?


 


這不純純腦子有病。


 


雖然犯罪未遂,但仍然在社會上造成了惡劣影響。


 


很多人擔憂自己的人身安全沒有辦法得到保障,都紛紛要求法院嚴懲。


 


更有甚者還將趙德柱人肉了出來,他被公司辭退,現在根本不敢出門。


 


因為網上的輿論影響力太大,上面施壓,警察暫時拘留了趙德柱。


 


12


 


我一整天都待在學校旁租的清水房裡,用自己那部卡得不行的二手手機慢慢查看著這個案件的近況。


 


今天上午警察帶著趙德柱他老母來找過我,希望能協商刪掉網上的視頻,並私下賠償解決。


 


我就站在門口和他們對峙,堅決不讓他們進屋。


 


「沒什麼好商量的,我隻是通過正常渠道發聲,不可以嗎?」


 


兩個警察面色尷尬,見勸說不行就要拉著趙母離開,她卻S活不走,一個勁地哀求我。


 


「求求你了,原諒他吧,我就他一個兒子了……


 


「他也是一時糊塗,你也沒損失幾兩肉啊,幹嗎抓著不放?


 


「我可以給你錢……」


 


兩個警察見她不走,也隻能離開了。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正要關上房門,她卻一下子跪下來抵住了。


 


「我求求你了……」


 


我壓抑住內心的暴躁,擠出一個微笑。


 


「阿姨,您先起來,別跪在地上。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您呢。」


 


她愣了一下,然後兩眼放光地抬頭望向我:「你同意了?」


 


我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後冷笑了兩聲:「S老太婆,想什麼呢?」


 


說完就「嘭」的一聲摔上了房門。


 


也不管她在外面撒潑打滾破口大罵想要道德綁架我,我直接撥通了物業電話。


 


「有個瘋老太在我門口發癲,你們來幾個人處理一下。」


 


最後案子的宣判結果出來了,因為涉及未成年人且情節惡劣,當事人也完全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趙德柱和王秀芳都被判了兩年,其餘幫兇則是一年多的刑期。


 


因為我一早就向爺爺撒謊說自己這十多天要參加學校組織的一個畢業夏令營,所以他也沒多問我這幾天去哪兒了。


 


一切仿佛又回歸到了正常的生活。


 


可我清楚地知道,在這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早已暗流湧動。


 


13


 


中考成績出來後,我比平時的模擬少了十幾分,徹底與七中無緣。


 


正當我打算報考四中時,老師給我打來電話。


 


她說季氏打算資助我們學校的幾個優秀貧困生,可以免學費上衡陽中學,名單中就有我的名字。


 


衡陽中學是我市最好的私立高中,確實比四中稍好一些。


 


老師見我不說話,就當我默認了。


 


「那先這樣好了,明天季氏就要來學校看看你們,你記得來報到……」


 


我皺眉打斷了她的話,語氣遲疑。


 


「老師,我不想去。」


 


「怎麼能不去呢!?」她的聲音拔高了兩個度,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又放緩了語氣。


 


「夏涔,我也知道你中考受了影響,可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進校後成績優秀還能領獎學金,老師也知道你家的情況,你……」


 


我目光幽幽地落在了習題冊上,半晌才輕嘆了口氣。


 


「行吧,我明天去看看。」


 


掛斷電話後,我走到院子裡,看見爺爺正躺在桂樹旁的躺椅上,手裡還拿著一本破舊的書。


 


見我走了出來,他慢慢摘掉了老花鏡。


 


「小乖出來休息啦?」


 


我嗯了一聲,目光認真地盯著他。


 


「剛才老師給我打了電話,說有集團願意資助我們學校的貧困生上衡陽中學。」


 


我頓了一下,繼續說:「但我不想去。」


 


爺爺還是笑呵呵的,可有一瞬間,我發覺他的目光晦澀難懂。


 


「那就不去了。」


 


「不想去就不去。」


 


爺爺站起來在院子裡走了兩圈,「上四中也好,離家近些。」


 


我踮起腳尖摘下桂樹上的一片葉子。


 


「是啊,有什麼事我還好回家看看你。」


 


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就在不久的將來,這句話將一語成谶。


 


14


 


第二天我如約來到了校長辦公室,裡面除了季氏的掌權人,還有一個年輕的公子哥,正吊兒郎當地坐在沙發上。


 


校長正在和季先生交涉,而我們一排貧困生則是拘謹地站在牆邊。


 


而這些貧困生中,就有林曉曉。


 


她成績中等,不用說我也知道她為什麼會在名單裡。


 


正走著神,季先生已經交談完,將目光放在了面前的學生身上。


 


他身上自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壓迫感,不急不緩地開口:


 


「徐校長給我看了你們這三年來的成績,我很滿意,願意資助你們讀季氏集團名下的衡陽中學……」


 


「除了林同學。」


 


他話鋒一轉,嚴肅地看向臉色難堪的林曉曉。


 


「我看了你的檔案,成績一般,也沒有藝術類的加分項,為什麼會在名單裡?」


 


「我……」林曉曉唯唯諾諾地抓著衣角,感覺快要哭出來了。


 


但季先生並不吃她這一套。


 


「徐校長,請你給我一個解釋。」


 


「這……」徐校長為難地笑了笑,將目光移向了一直在打遊戲的季野。


 


「季少,您看……」


 


季野這才放下了手機,不滿地瞪著他爸。


 


「林曉曉是我讓徐校長加進來的,不行嗎?」


 


「多資助一個人而已,我們季家又不是出不起錢。」


 


季先生臉色沉了沉,倒也沒多說什麼。


 


「就這樣吧。」


 


他抬眼看了下徐校長,語氣不鹹不淡。


 


「好,好,就這樣。」


 


徐校長點了點頭,一臉諂媚,又轉頭嚴肅地看著我們。


 


「你們要知恩圖報,珍惜季氏對你們的這次資助。」


 


「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在校長上前分發表格時,我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我不想和林曉曉再扯上任何關系。


 


這股力量並不是完全不可抗。


 


「同學,你怎麼了?」


 


站在我面前的徐校長有些不滿。


 


我深呼了一口氣,瞳孔才漸漸聚焦。


 


在這一刻,我的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明晰。


 


我向他們鞠了一個躬。


 


「很抱歉,我今天隻是來了解情況的,因為自身原因,我並不打算接受季氏的資助,希望季先生可以諒解。」


 


起身後,我直視著季先生的眼睛,聲音不卑不亢,餘光看見林曉曉一臉吃驚地看著我,目光中還夾雜著不解。


 


我沒有理會任何人的反應,靜靜地退出去關上了門。


 


然後沒有任何猶豫,將電話打給了四中招生處的老師。


 


一念之差,便是地獄。


 


15


 


季氏如此大的一個集團,自然也不會在乎是否有一個貧困生不接受自己的資助。


 


我如願進入四中最好的班,靠自己每天學習到凌晨兩點的狠勁成功拿到了物理競賽的名額。


 


沒人以權勢逼我放棄,也沒有什麼小說裡栽贓陷害的戲碼。


 


可每當午夜夢醒,我總會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不過這些擔憂也被高強度的學習所掩蓋了。


 


考上一所好的大學,或許是我最容易改變命運的方式。


 


偶爾吃飯闲聊時,我從別人口中得知了林曉曉的近況。


 


她們說林曉曉的成績突飛猛進,連帶著季野也開始努力。


 


還八卦說林曉曉高一時被人關在了體育館的倉庫裡,小時候的幽閉恐懼症又犯了,是季野堅持不懈地找了她半天才將她解救了出來。


 


聽到這裡時我眼皮跳了跳。


 


像是塵封的恐懼湧上了心頭。


 


「誰懂啊,這真是美好的雙向救贖!」


 


那幾個女生還在紛紛感嘆著這美好的愛情。


 


「我也想要一個像季野這樣的男朋友,又有錢,又溫柔,還很寵我嗚嗚。」


 


「想啥呢?你也不看看林曉曉有多漂亮。」


 


說話間,她們問起了我。


 


「你初中是不是和林曉曉一個學校的啊?她人怎麼樣?真有那麼漂亮?」


 


「還行,確實很漂亮。」


 


我隻是笑笑,不再說話了。


 


之後,我偶然間還是能聽到他們絕美的愛情故事。


 


不過都與我無關了。


 


16


 


高二的物理競賽前夕,老師將我和班長叫到了辦公室,細細囑咐參賽事宜。


 


我乖巧地站在一旁,心裡卻突然冒出了一股不知名的恐慌,鋪天蓋地,快要將我淹沒了。


 


我一下沒站穩,身形晃了晃。


 


老師關切地看向我,「夏涔,你的身體沒問題吧?」


 


我強行壓下無措的情緒,點了點頭。


 


「我沒事。」


 


「那就好,你們……」


 


他話還沒說完,我包裡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因為競賽前的諸多事宜需要緊急聯系,所以老師特批了競賽生可以帶手機入校。


 


我垂眸看了一眼還在不停震動的手機,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我頷首向老師致歉,側身走到了門外。


 


「您好,請問有什麼事……」


 


「我們是臨州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請問您是病人夏榮國的家屬嗎?」


 


我呆愣住了,手裡還拿著手機,身體脫力順著牆壁滑到了地上。


 


「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爺爺突發心髒病去世了。」


 


「請節哀。」


 


那幾秒的時間顯得無比漫長,我怔怔地抱著膝蓋,眼裡隻有不可置信和麻木。


 


怎麼會呢?


 


爺爺的身體一直很健康,沒有心髒方面的疾病。


 


為什麼會這樣啊?


 


我無聲地抽泣起來,手機掉落在地上,「砰」的聲響引來了辦公室裡的幾人。


 


「夏涔,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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