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向郡主提親後。
小姨匆匆為我尋摸了一門親事。
他的同僚打趣我。
「秋小月,你要是願意給蕭北做小,還是可以留在蕭家的。」
我垂下眸子,沉默不語。
蕭北緊盯著我,語氣施舍。
「老實本分做個姨娘。
「蕭家家大業大,不缺你這一口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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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低地應著感謝的話。
蕭北不知道,我中秋節當日就要離開蕭家去成親了。
1
爹娘走後,我投奔了在鎮北侯府做小妾的小姨。
小姨向侯夫人提出讓我給蕭北當丫鬟,來抵我在侯府的花銷。
從此我便成了照顧蕭北飲食起居的小丫鬟。
初次見面。
蕭北錦緞華服,身姿俊朗,是倨傲的侯府世子。
而我粗布麻衣,緊張局促,不安地絞著雙手,呆滯地盯著已經被磨壞的破草鞋。
小姨掛著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向蕭北介紹我。
我沒爹沒娘,投奔侯府隻為討一口飯吃。
蕭北看向我的眼神,流露出譏諷和厭惡,淡淡地哼了聲,大步流星地離去。
小姨嘆口氣說,這世道吃人。
女孩子若是沒有庇護,出去能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留在侯府,哪怕受點氣吃點苦,也好過出去變成一抔黃土。
但蕭北性情古怪,丫鬟小廝被趕走了無數。
能不能留下來,得看我的造化。
她囑咐我,要盡心盡力照顧蕭北,不要惹他不喜。
我點點頭,牢牢記下。
我出生貧苦,吃苦耐勞,忍氣吞聲是我的強項。
我知道蕭北不喜歡我,無論他如何刁難,挖苦,我都渾不在意。
一心想要將他照顧好。
對此,蕭北的祖母蕭老夫人對我甚是滿意。
侯夫人最開始不喜的態度也在慢慢改變。
唯獨除了蕭北。
不管我怎麼努力,他對我的偏見始終存在。
他說我心機深沉,居心叵測。
我不敢辯駁。
默默地承擔著照顧他飲食起居的任務。
說來也奇怪,小姨說蕭北嘴挑,一般吃食入不了他的眼。
可我並未覺得。
起初,蕭北對我做的吃食也是嗤之以鼻。
通常他都是冷冷看一眼便離去,最後那些飯菜都進了丫鬟小廝的肚子。
可有次他的同僚來找他,剛好是用膳時間。
他不好提醒同僚離開,隻得邀請對方一起用膳。
結果一發不可收拾。
我做的飯菜被一掃而空。
後來,沒有重要的事情,蕭北都會在家裡用膳,偶爾還會主動邀請同僚回家一起用膳。
他很喜歡我做的甜點,尤其是桂花糕。
每每都吃得一點不剩,甚至還會額外讓我做來帶去給書院的同僚。
可他面上對我依舊不冷不淡。
2
跟了蕭北大半年,小姨詢問我和蕭北的相處。
我如實回答,小姨聽後卻皺起了眉頭。
我以為她是擔心我過得不好。
我安慰她讓她放寬心。
大抵是怕我離了蕭家的庇護會步爹娘的後塵。
她還是絞盡腦汁地為我籌謀,希望我能有一個長久的棲身之所。
恰逢蕭家大小姐要嫁去衛國公府。
素聞衛國公府清貴溫和,對待奴僕下人最是大度。
小姨便向老夫人提出讓我跟著大小姐嫁過去。
當個陪嫁丫鬟,照顧大小姐。
老夫人原本應允了。
我懷揣著欣喜收拾東西,準備搬到大小姐的丁香院,到時隨大小姐一起去國公府。
可侯夫人卻攔下了我。
她讓我繼續留下照顧蕭北,並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好好伺候少爺,日後你的福氣少不了。」
我將這事告訴小姨。
小姨一把抓住我的手,興奮不已。
「有戲,有戲。」
我覺得怪怪的,狐疑地看著小姨。
她頭一次好心情地跟我解釋。
「你入侯夫人的眼了。」
她笑眯眯地拍拍我的手,「好好把少爺照顧好,有望抬成姨娘。」
轟地一聲。
我腦海裡有些東西炸開。
姨娘?像小姨這樣一輩子沒有自由,一輩子看人眼色,一輩子被人歧視?
我不想當姨娘。
我表達不贊同,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姨卻狠狠訓斥了我。
「骨氣?自由?尊重?有何用?能當飯吃嗎?
「像你爹娘那樣S在災荒年月,還是像你一樣不投奔我,就隻能活活餓S或是被賣去吃人的地方?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S骨。
「侯府從手指縫中漏一點出來就能養活你,好S不如賴活著。
「多的是人想要進蕭家,讓你當姨娘也是抬舉你。
「自己好好想想吧!」
小姨說的話很難聽,可我無法反駁。
但更難過的是原來小姨一開始送我到蕭北身邊,就是存了讓我當通房丫頭或是期望蕭北抬我做姨娘的想法。
怪不得蕭北那樣討厭我。
我緊緊地攥著身側的手,眼眶微潤。
3
我不想當通房丫頭,也不想被抬為姨娘。
我繼續老實本分地給蕭北當丫鬟。
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少說話多做事。
一方面償還蕭家的恩情,一方面等待著長大以出府自謀生路。
秋去春來,兢兢業業。
幫他洗衣換鞋,幫他準備一日三餐,幫他收拾爛攤子。
甚至還要幫他應付課業。
我任勞任怨,不敢多說一句。
漸漸地,所有人都習慣了默默縮在蕭北身後的我。
甚至有人打趣我給蕭北當暖床丫頭。
每當這時候,蕭北對我的厭惡便不加掩飾。
就好像我最初靠近他身邊就是為了要爬上他的床。
對此我無法辯駁,畢竟小姨確實存了那種心思。
可我也沒有理會,因為我自己沒有那種想法。
可是,有次半夜。
蕭北突然腦袋抽風想要吃我做的桂花糕。
「秋小月,我要吃桂花糕,趕緊給我做。」
我已經睡下了。
聽到蕭北的聲音,我下意識地去開了門。
蕭北足足愣了五秒。
順著他的目光,我才後知後覺自己隻穿了一件肚兜。
那天他的臉很青。
既憤怒又懊惱,一副「果然如此」的譏諷。
「看你老老實實從不逾矩半分,以為母親說抬你做姨娘隻是她一廂情願,可現在看來——」
頓了一下,他掃了一眼我豆芽似的身材,補充道,「你果然心思不正。」
他嫌惡地看了我一眼,而後像狂風一般暴怒地轉身離去。
門開著,我站在風口中。
涼風嗖嗖嗖地透過我單薄的衣衫蹿進我的心裡,冰涼了我的四肢百骸。
4
那天過後,蕭北對我態度愈加惡劣。
眼裡的嘲諷厭惡不加掩飾。
每日卯時他便要用早膳,我不得不寅時起床準備。
可他前一晚亥時還在裝模作樣的學習。
我伺候他洗漱睡下已經子時。
平日裡換洗的衣物都交給我浣洗。
可卻獨獨將貼身衣物丟給小廝洗。
這樣的舉動讓我被院裡的丫鬟小廝指指點點。
私下議論我想要麻雀變鳳凰。
我被人排擠,捉弄,陷害,他都視而不見。
我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隻期盼早日離開蕭府。
侯夫人壽辰當天。
我被同院的二等丫鬟關在院裡出不去。
害怕耽誤了為夫人送賀禮。
我情急之下爬上靠著牆壁的那棵大樹,企圖通過大樹翻牆出去。
腳尖踮到牆頭,費力爬過去,不料下去時找不到著力點不小心摔了下去。
然後我暈倒在牆角。
再次醒來,首先入眼的是憂心忡忡的小姨。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小姨眼中片刻的欣喜以及長久的欲言又止。
她離開院子之前,忍不住告訴我。
我倒在牆角的時候,是來參加宴會的一位書生救了我。
擔心我有生命危險,他一時情急忘記男女有別。
眾目睽睽之下抱著我去尋侯府的府醫。
小姨憂心這事損了我的清譽,怕是做不成蕭北的姨娘了。
她不住地嘆氣。
像是在哀嘆我未來悲慘的命運。
可我聽完心裡卻輕松了起來。
我艱難地朝著小姨笑笑。
「小姨莫要擔心,我本就不想做姨娘。
「我希望我將來是個正頭娘子。」
「哐當。」
門口傳來硬物落地的聲音。
向門口望去。
隻見蕭北和一眾同僚神色各異的望著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北看我的眼神格外的冷。
小姨驚呼一聲,連忙給蕭北見禮,而後不著痕跡地關上門,隔絕了大家的視線。
那個害我的小丫鬟被蕭北發賣了。
但這事卻實實在在損壞了我的閨譽。
侯夫人大概會找個時機撵我出去。
我的心裡沒底。
忐忑不安。
5
我猜測的不錯。
為了讓蕭北快速與我切割。
鎮北侯府開始給蕭北相看世家小姐。
小姨急得團團轉。
她急忙幫我尋找出路。
經過她四處打聽,得知當天救我的人是個清流書生。
雖不富裕,但好在家世清白,有正經營生,不至於餓著我。
將來或許還有機會考上功名。
要是他有那造化,我倒撿了個便宜,有望當個官家娘子。
小姨一合計,覺得這事有奔頭。
多方打點,明裡暗裡提醒對方對我負責。
於是府裡府外,又開始流傳我急著找人家的流言。
不過,我對這事毫不知情。
隻是花燈節我跟著蕭北出門。
收到了來自書生的花燈。
我看著突然被塞進我手裡的花燈,抬眸望向站在我身前的清雋男子。
長相端方,溫文爾雅。
我柔聲開口。「公子,這是何意?」
男子溫柔一笑,我的心像是被撞開了一絲漣漪。
輕微但細致,直擊心靈。
聽他講完,方知他便是救我的清流書生,名喚宋知義。
我連連道謝。
相談甚歡之下,竟忘記將這象徵愛慕與喜歡的花燈歸還於他。
「岑秋月。」
熟悉的暴怒聲從身後傳來。
我連忙轉身。
蕭北站在寒光之中,一身冷意,瞧著我的眼神不帶一絲溫度。
我匆匆跟宋公子道別,小跑至蕭北身邊,接過他手中那些花燈。
但我觸碰到那一盞兔子花燈的時候他卻躲開了。
我沒有多想,以為他想要自己提一隻。
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的準未婚妻送他的。
6
日子就這樣過著。
我依舊每天勤勤懇懇地照顧蕭北。
可蕭北像是吃錯了藥一般對我愈加不好。
時常對我冷嘲熱諷,貶低我。
他說我這種身無二兩肉的村姑竟然想要爬上枝頭當鳳凰,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我知他是以為我想當他姨娘,便默默承受著。
這天清晨。
我如往常一般伺候他更衣。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顧我的意願欺身而上。
我奮力掙扎。
「少爺,放開我。」
他完全不理會我的掙扎與哭喊,將我的雙手束縛至頭頂,雙腿壓制著我的雙腿,在我身上作惡。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這就遂了你的願。」
衣衫被撩開,心口一涼。
完了,今天莫不是就要栽在這裡?
像小姨一樣,每日困守一畝三分地。
連孩子也不能有,在家裡也不敢大聲說話,每日都謹小慎微地過活?
不,我不想,我不想。
前幾日偷聽到蕭北和同僚的談話。
聽說長公主辦了女子學堂和女子作坊,女子有能者亦可以上朝堂。
我心潮彭拜,女子也可以有一番天地。
更加堅定了我絕不為妾的想法。
不知道哪裡生出的力氣。
我提腿用力地踢了蕭北一腳。
蕭北發出一聲慘叫,立馬佝偻著身子從我的身上滾落下去。
他捂著下半身痛得青筋畢露,冷汗淋漓。
在地上滾來滾去。
我因為害怕匆匆離去。
我真的很害怕。
我傷到了蕭北,要是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一定會撵我出去的。
今早那麼多下人看見我從蕭北的房間裡跑出來。
現在肯定傳遍整個侯府了。
我躲在床鋪上瑟瑟發抖。
一直到天黑都不敢走出門。
我的腦袋裡面一片漿糊。
等緩過來之後,連忙收拾包袱,準備走人。
我推開院門,卻被叫住。
「不準走。」
蕭北氣憤地朝我走過來。
見我手裡竟然拿著宋知義送我的花燈。
他一把扯過花燈扔在地上,用腳碾壓毀壞。
而後不由分說地拉著我進他的房間。
我掙脫不過他,隻得跟進去。
他居高臨下,同時又有幾分別扭。
「本少爺允許你當通房丫頭了。」
本以為他是要追究我傷他的事情。
結果——他在說什麼?
我正皺眉思索如何拒絕。
又聽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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